詹卢卡·维亚利昨天逝世了，58岁。

桑普多利亚的传奇。尤文图斯的老队长。切尔西的球员+教练。

但我想说点别的。

那些年，周日的CCTV2，会转播意大利甲级联赛。后来晚上开始有直播了。

我看着尤文图斯，问我爸：尤文图斯三个攻击手，发型都挺各别？——巴乔，小辫子；拉瓦内利，白头发；维亚利，光头！

现在回想起来，维亚利的左右脚几无区别，而且很擅长打凌空。那些年意甲最擅长抽凌空的，我印象里，他一个，阿斯普里拉一个：都是左右开弓，凌空一抡的怪物。

维亚利并非一直是尤文图斯队长。刚到尤文图斯第一年，他联赛32场进了6球——身旁的尤文图斯队长巴乔27场21球。但优胜者杯，他发挥不错，尤文图斯夺冠了：

巴乔1993年那个金球奖，维亚利是帮了忙的。

1994-95季，巴乔因伤只踢了17场联赛。我还记得尤文图斯对米兰，他进了头球后怒吼；意甲收尾打帕尔马4比0，巴乔的传球神出鬼没。他不在时，皮耶罗出场：那也是皮耶罗的成名赛季。

但那年尤文图斯夺冠首功，还是光头维亚利与白头拉瓦内利。尤其是维亚利：他听里皮的话，减肥加练，据说还改了许多坏毛病（他私下抽烟，这不是秘密），成了尤文图斯的新领袖。

于是1995年夏，巴乔去了米兰。维亚利成了队长。

1995-96季，巴乔在米兰拿了联赛冠军。

维亚利在尤文图斯作为队长，拿了尤文图斯队史第二个，也是迄今最后一个欧冠冠军。

1996年维亚利和拉瓦内利一起离开了尤文图斯，去了英超。

拉瓦内利去了米德尔斯堡，维亚利去了切尔西，给老朋友古利特捧场：古利特当时在切尔西，球员兼教练。

之后出的事儿有点荒诞：古利特去切尔西，踢“性感足球”，却把维亚利，刚作为队长拿了欧冠冠军的维亚利，给佐拉与马克·休斯打替补。当时维亚利一度不爽：把我个欧冠冠军队长骗来打替补？替补席都懒得坐，坐角球区去！

足总杯切尔西4比2逆转利物浦，他进了俩球；但足总杯决赛切尔西给米德尔斯堡，维亚利只被给了5分钟替补时间。

命运的相逢：那年维亚利在切尔西合计34场进11球。足总杯对手米德尔斯堡的当家射手，则是他在尤文图斯的老哥们拉瓦内利：那年拉瓦内利48场31球。

但维亚利没退缩，熬着，撑着，下个赛季就踢得好些了。时来运转，1998年，哈钦森不想续约古利特了，于是维亚利当了切尔西主帅……

“一年前你让我当替补，现在我是主帅啦！”

然后带切尔西拿了2000年足总杯和社区盾冠军。

桑普多利亚的传奇。在尤文图斯和切尔西都知耻而后勇地奋进：尤文图斯第一年的迷惘，之后作为队长，联赛冠军与欧冠冠军；切尔西第一年的替补，然后熬到第二年熬出头，第三年当教练。

到此为止，是个坚韧江湖大佬的故事——很符合他的造型。

但这里有另一条线。

维亚利曾经是世上最贵的球员：1992年的事。

1952-1968，世界最高转会身价都是意大利球队。

1973年，巴萨92万英镑从阿贾克斯买了克鲁伊夫，破记录。

两年后，那不勒斯的120万英镑新记录，又一年后，尤文图斯175万买了金童罗西。

1982年马拉多纳300万英镑，从博卡去了巴萨；两年后500万英镑去了那不勒斯。

1987年AC米兰600万英镑买了埃因霍温的古利特，三年后尤文图斯800万英镑买了佛罗伦萨的巴乔。两年后米兰1000万英镑买了马赛的帕潘，一年后尤文图斯1200万英镑，买了维亚利。

稍晚，米兰1300万英镑买了伦蒂尼，这是我这辈子都不会理解的一笔交易。

咱们记住1992年，时代变革的分界线。

1996年，巴萨1320万英镑买了外星人，纽卡斯尔联队1500万英镑买了希勒。

一年后国际米兰砸出1950万英镑买了外星人，随后一年皇家贝蒂斯花了2150万英镑买了德尼尔森——1997年美洲杯最佳，1998年世界杯决赛对着图拉姆踩单车那位盘带小子。

1999年，国际米兰3200万英镑折合900亿里拉拿下维耶里，一年后克雷斯波3550万英镑去了拉齐奥。

但就在同一个夏天：

皇马3700万英镑拿下菲戈。

一年后皇马4660万英镑拿下齐达内。

2009年皇马5600万英镑拿下卡卡。

同年皇马8000万英镑拿下C罗。

四年后皇马8600万英镑拿下贝尔。

之后曼联拿下博格巴、巴黎四亿妄为拿下内马尔和姆巴佩，是后事了。

您一定看懂了：

1952-1992，17个世界转会费记录，15个是意大利球队砸的钱。其中包括维亚利。

1996年至今，除了国际米兰莫拉蒂老板的豪举之外，意大利球队没之前那么烧得起钱了。如今烧得起钱的，是巴黎、皇萨和英超列强。

钱不一定是全部，但是个象征。

曾经意甲被叫做小世界杯，现在，不是了。

您一定注意到了，时代变革的分界线：

1992-1996年。

1992年英超创立，运作模式是球会共同拥有的有限公司；1991年7月创始协议确立：英超商业上独立于英足总，自己谈判转播和赞助协议。

商业运作。商业成功。

1994年之前，所有英格兰足球先生（FWA年度球员），除了1956年和1981年外，都是英伦三岛出身。

1994年德国金色轰炸机克林斯曼去英超，当季29球，英格兰足球先生。

下一年英格兰足球先生：曼联王法国人坎通纳。

下一年：切尔西的意大利人佐拉。

下一年：阿森纳的冰王子荷兰人博格坎普。

下一年：热刺的法国人吉诺拉。

之后两年是基恩和谢林汉姆，然后：

法国的皮雷，法国的亨利。

2005年兰帕德之后，连续两年英格兰足球先生是C罗。之后的范佩西、苏亚雷斯、阿扎尔、坎特、萨拉赫们，我们都知道了。

从1996-2009，英超与意甲地位的消长，我们都明白的。

1994年之前，英格兰联赛主要是自己热闹，而同期海纳百川财大气粗的意大利联赛，是小世界杯。

1994年以来，英格兰足球先生也就谢林汉姆、基恩、兰帕德、杰拉德、卢尼、帕克、瓦尔迪、斯特林、亨德森这几位是英国人，但英超蓬勃了。

这么说有点奇怪，但1990年代我们看意甲直播那会儿，听张路老师聊技战术、张慧德老师聊意大利风物，看得津津有味时，其实已算意甲辉煌的尾声，是英超崛起的开始。

1996年前后，维亚利、古利特、佐拉、迪马特奥去切尔西，坎通纳在曼联，冰王子去阿森纳。

英格兰媒体说古利特在切尔西大踢性感足球，是来传道的——当时英超比起意甲西甲，姿态不高，但那意思：我们按现代商业模式运作！联赛敞开请你们来！

维亚利在尤文图斯最后一个赛季，拿下欧冠冠军那年，尤文图斯每个主场观众46147人。

维亚利和古利特在切尔西欢喜冤家的1996-97季，切尔西每场主场观众27001人。

上季尤文图斯每个主场观众平均23800人。

上季切尔西每个主场观众平均39452人。

当时看，1992年世界第一身价维亚利，于1996年拿了欧冠冠军后去英格兰，是传道，是扶贫。

现在看来，是一整个足球时代的变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