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家“吃土”的是尘不是沙!治理尘暴灾害不能再被误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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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拥有话语权的气象部门和环境监测部门往往“沙”“尘”不分,作出误导性解释,也导致“沙尘暴”治理的重点变成了防沙治沙,而作为粉尘主要源头的大量干涸湖泊和荒漠化土地,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积极治理。

作者:李晓明

封图:东方IC

刚刚过去的两天里,京津内蒙等20多个省区市、超过1/3国土面积的上空,滚滚而来的尘暴云吞没了途经的一切,这是自然界中最令人生畏的景象之一,它使白天变成黑夜,并对农业、人类健康、交通运输、电力网络、水和空气质量造成严重的负面影响。

对于北方多数省区市百姓而言,每年春季前后总有几天“吃土”的糟糕天气。但是今年我国已经遭遇了8次沙尘天气。公众不免追问:今年春天沙尘天气为何如此频繁?治理尘暴灾害天气有什么好办法吗?

气象专家或者环境监测专家通过媒体表达了两个稍显乐观却容易产生误导的观点:一是根据近20年的统计,现阶段我国仍然处于沙尘影响减少的大趋势中。二是我国治沙防沙卓有成效,荒漠化、沙化土地面积持续缩减,使得沙尘活跃程度下降。

实际上,在全球变暖的大背景下,中亚和中国的干旱地区作为尘暴的主要来源地,叠加人类农业、畜牧业和矿业开采活动过度发展的影响,尘暴灾害气象的趋势并不容乐观。而防沙治沙虽然在局部防治沙暴有成效,但对于大范围、长距离的尘暴灾害天气治理收效甚微。不合理的农业开发、过度放牧和矿业开采导致的干涸湖泊、土地荒漠化等,需要在根本上重视起来并积极应对。

先谈后者,这是长久以来概念不清产生的常识性错误,并可能导致对沙尘源头的认识和治理出现偏差。首先,“沙尘暴”并非一个准确的科学名词。全世界与沙尘有关的重大灾害性天气事件都是“尘暴”,而不是“沙暴”。沙子颗粒大小集中在0.1至0.5毫米之间,不能远走高飞,只能在物源区局部有些影响,而粉尘扬起的高度可达10多公里高空的大气对流层,搬运距离可达数千公里。国际气象组织在对“沙尘暴”(sand and dust)过程解释时也强调,在风力运输过程中,直径大于 10 微米(0.01毫米)的尘埃颗粒沉降得更快,平均寿命只有几个小时,而亚微米大小的尘埃则能在空中漂浮10多天不等。

对此,包括国际地科联前主席张宏仁等地质学家,早在20年前就曾大力科普,可惜实际影响有限。一直以来,拥有话语权的气象部门和环境监测部门往往“沙”“尘”不分,作出误导性解释,也导致“沙尘暴”治理的重点变成了防沙治沙,而作为粉尘主要源头的大量干涸湖泊和荒漠化土地,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和积极治理。

一个被经常提及的经典案例,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河塔里木河。因为大面积开荒、无序用水,造成下游来水量骤减,塔里木河流域终点的台特玛湖水面曾有80平方公里,在上世纪70年代彻底干涸,从而成为大量尘暴物质的来源,导致被当地人称为“黑风暴”的特强沙尘暴肆虐数十年。2001年以来,塔里木河综合治理投入上百亿元,全流域统一调度用水,如今台特玛湖在戈壁中重生,水面最大面积一度达到500多平方公里,当年的“黑风暴”早已不见踪迹。

地质专家曾根据1∶50万卫星照片初步统计,我国西北地区干涸湖泊总面积多达10万平方公里。治理任务仍然艰巨。

至于前者,就要谈到另外一个公认的尘暴源头蒙古国。过度发展的畜牧业和矿业开采活动,叠加气候变化影响,让蒙古国本来十分脆弱的生态环境每况愈下,甚至已有不可逆转的恶化趋势。蒙古国属于极端干旱区域,全国总土地面积的76.8%已经遭受不同程度的荒漠化,在过去80年中,蒙古国的年降水量减少7%至8%,平均气温上升约2.25摄氏度,远远高于全球平均气温上升速度。过去10年是其过去80年中经历的最热的10年,干旱、炎热导致1244条大小河流、湖泊干涸或断流。

2020年11月,多国气候科学家合作的《科学》论文称,蒙古高原已经陷入热浪和干旱的恶性循环:土壤干燥加速了当地的高温,而高温又加重了土壤水分的下降。当该地区“朝着更热、更干燥的未来发展”,会触发“不可逆转的反馈回路”。

人类活动的影响更甚其忧。在蒙古国这片植被覆盖率仅占国土地面积7.9%的脆弱土地上,牲畜存栏量从2000年起就已经超过了6000万个羊单位的草原承载量,2019年更是超规模发展到了1.1亿个羊单位。2020年底,蒙古国畜养的绵羊达3000万只,山羊2770万只,其对草皮、草根破坏尤其厉害,是草原荒漠化的元凶。

蒙古国矿产丰富,更有矿业兴国的政策,目前全国有800多个矿区、6000多个采矿点,而贫水少雨干旱脆弱的中南部恰恰又是矿产资源富集区,初步探明铜储量为3110万吨、黄金储量为1328吨、白银储量为7600吨的超级矿山奥尤陶勒盖矿就位于这里,区域年降水量只有区区50毫米,开采活动所需的巨量水资源只能靠大规模开采不可再生的深层地下水,并必然导致大面积土地荒漠化。对环境和人类生活、野生动物的影响将是不可逆转的。

尘暴可以滋养海洋生态系统,促进吸收二氧化碳,但也给人类健康、生计和环境带来了一系列危害。虽然根治不切实际,但是其危害人类可持续发展的多个目标,减缓和适应势在必行。

中国是近90%蒙古羊绒和80%蒙古煤炭和铜矿的进口国,同时也是跨境尘暴灾害最近、最直接的受害国,仅仅在境内实施三北防护林工程治理“沙暴”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如何投入力量,推动蒙古国转变发展理念,参与整个中亚地区整体的生态环境改善,促进尘暴源头的全球治理以及跨境全域治理,尤其需要有识者深思。

(作者系资深科学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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