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特约记者
当下直播电商蓬勃发展，看似便捷多元的购物模式背后，却暗藏诸多乱象。老年人群体已成为不良商家眼中的“肥肉”，深陷消费陷阱。
国科优选，这个在私域直播领域号称年销量过百亿元的平台，便是典型代表。它一方面利用舆情控制手段粉饰形象，另一方面在直播间内虚假宣传，将黑手伸向辨别能力较弱的老年人。
当问题被曝光、直播间被封后，该公司又迅速“改头换面”，将直播间名称换个“马甲”，继续诓骗老人。国科优选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运作模式？究竟是如何躲过监管的？为此，《消费者报道》深入调查，揭开该公司背后的套路。
借权威之名行骗，靠隐蔽手段“圈钱”
在众多私域直播平台中，“国科优选”直播平台可谓是行业龙头，有业内人士告诉《消费者报道》，该平台年销量过百亿元。
这样一个频被质疑销售虚假劣质产品的平台，为何仍然能获得如此惊人的销量并在私域直播领域屹立不倒？
多位受访者向《消费者报道》透露，国科优选的舆情控制得非常好，也很会打造企业形象。基本上，只要有人在网上发布对国科优选不利的文章或视频，该公司就会利用大量水军向平台举报，要求平台下架或删除相关侵权内容，或是利用水军在该文章或视频下留言，指责发布人居心不良。
记者通过搜索引擎试图查询国科优选的相关资料，搜索结果显示出来的几乎都是国科优选登陆各大电视台、参与权威媒体直播、上线专题会议的新闻。主要是宣传该公司“互联网+品牌农业”的社区电商销售新模式，或是探讨肽对人体的作用。而其微信官方视频号发布的消息则包括：国科优选总裁与泰国王室见面会谈、产品溯源之旅、国科优选携手诺贝尔奖科学家举办的论坛等。
在多位受访者看来，国科优选所谓的与泰国王室会谈、参加直播、举办活动被报道等，是假借权威媒体、机构的公信力，营造公司产品经过严格筛选，品质有保障的假象，让消费者在主播的诱导下，被洗脑并不自觉地购买产品。
值得一提的是，2024年8月，上海新闻综合频道曾经曝光了国科优选直播间将普通食品包装成保健食品“收割”老人的新闻，还指出该直播平台套路多，虚假宣传诱导消费。
在该新闻中，爆料人的家属对“国科优选直播间销售的产品能治病”这一说法深信不疑，即便在市场监管部门及街道办工作人员、民警的劝说下，仍不为所动，甚至还邀请大家一起观看当天直播。
据多位受访消费者表示，国科优选的直播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每场直播的密码都不一样。“一个直播间，搞得像地下党、邪教组织一样隐蔽。”一名受访者如是说。
来自深圳的消费者小田向记者透露，国科优选的直播是通过一个叫“微赞”的直播平台进行，由群主每天在微信群里发布H5链接及密码邀请其家人进入参与直播活动，当国科优选的直播间被人举报封号后，又会迅速重新开一个号继续直播。去年8月，小田偷偷用家人的手机查询了国科优选直播间的信息，彼时该直播间的名称为“优选直播”，用户数量超320万人。
（受访者提供）
《消费者报道》记者在微赞官网处查询到，该平台隶属于广州赞赏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是建立在微信生态上的企业级直播平台，能嵌入企业微信公众号，可在微信端一键创建和分享直播。这意味着，国科优选的直播是在微信以外的平台播放，而微信平台的监管范围仅覆盖自身生态内的内容，国科优选的直播活动处于微信平台监控范围之外。
此外，从小田提供的视频资料可以看到，国科优选主播在内部培训中表示，“微信群封了可以再建一个”，该主播甚至表示三个月后，他们不会再用微信群。
记者在某品牌手机应用商城中，看到一款名为“国科优选”的即时通讯APP，首次发布时间为2024年7月3日，最近更新日期为今年3月7日，开发者为辽宁朗澈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下载量达50万次。在另一品牌手机应用商城中，搜索到该款APP的下载量为8万次。记者按流程将该款APP下载并点开试图使用，界面“卡”在“添加好友”无法继续进入。
在手机应用商城中，该款 APP 的预览界面内，赫然陈列着几张与微信应用界面高度相似的截图。
不过，小田告诉记者，其家人主要通过微信群发布的链接及密码进入直播间，未曾见过家人使用国科优选APP，无法确定该APP是否与国科优选直播有关系。
整治乱象，今年将出台直播电商监管办法
近年来，直播间“保健品”诓骗老年人的新闻不绝于耳，尽管政府加大打击力度，媒体也不断曝光此类骗局，但类似事件依然屡屡发生。
对此，北京盈科（上海）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孙书保律师表示，近几年，直播间收割老年人是“衍生新变种”，群主通过微信群发布H5链接，引导老年人跳转至外部直播间销售产品。
“通过H5链接跳转至外部直播间，不法分子可以巧妙地绕过平台的监管机制。老年人在使用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平台时，往往缺乏足够的警惕性和辨识能力，进而相信了微信群中的虚假宣传信息，陷入消费陷阱。”孙书保律师说。
近一年来，《消费者报道》长期关注直播领域，发现近两年直播间的乱象层出不穷，套路颇深。部分主播毫无底线，为博眼球、促销量，编造虚假场景人设，用“最后几单，手慢无”这类话术制造抢购紧迫感，实际库存却压根不是那么回事。虚假宣传更是泛滥成灾，“东北雨姐”直播间的红薯粉条被揭露成分造假，“疯狂小杨哥”推销的“香港美诚月饼”也因虚假宣传遭受重罚。
更甚者，不少直播间将黑手伸向了老年人群体。他们利用老年人对网络认知有限、防范意识薄弱的特点，通过虚假承诺、夸大功效等手段诓骗老年人。有的主播把普通保健品吹嘘成能治百病的神药，哄骗老年人花高价购买；还有打着公益助农的幌子，卖着高价低质的农产品。
有业内人士表示，直播带货乱象不断，与违法成本低、外部约束有限有关。记者查询资料后了解到，当前国内涉及“直播电商”的法律法规，广泛分散于《广告法》、《电子商务法》、《消费者权益保护法》等诸多法律之中。这种碎片化的分布状态，不利于对直播电商的监管。
今年3月5日，在第十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三次会议开幕会结束后，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局长罗文亮相“部长通道”，就行业市场以及消费者关切的问题进行了回应。罗文指出，消费者对我国直播电商行业的一些问题反映强烈，像部分主播恶意炒作，搞虚假营销，带来了假冒伪劣产品现象比较突出。
据罗文透露，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将在今年制定出台《直播电商监管办法》，建立监管长效机制，有效规范直播交易行为。
在孙书保律师看来，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局长罗文在两会期间的表态，并提出要建立直播电商监管办法，非常及时和必要。针对即将出台的《直播电商监管办法》，孙叔保建议：完善审核机制，对直播带货者进行严格的资质审查；加大执法力度，对虚假宣传、销售假冒伪劣产品等违法行为进行严厉打击。
孙书保认为，一方面，要通过立法形成高压态势，让不法分子望而却步；另一方面，要加强宣传教育，提高老年人的网络辨识能力和风险防范意识，通过普及网络安全知识，让老年人能够识别并防范直播间收割老人等不法行为。同时，他也指出，建立直播电商监管办法只是第一步，更重要的是要确保监管措施的有效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