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肖瑶
编辑 | 吴擎
在明知自己家族存在精神疾病史的情况下,一个女人有资格成为母亲吗?
理论上,“任何人都有资格成为母亲”。但在现实观测中,社会经济条件与伦理惯性,都会被纳入考量。
今年38岁的温州妈妈朱矛矛,作为一名双相情感障碍者,且父母都患有双相情感障碍,生下了一个自闭症女儿树儿。
在这之前,为防止“疯血”基因遗传,朱矛矛经历过一次自然流产和三次人工终止妊娠。然而,第五次怀孕时,她决定留下她。
当时,28岁的她认为自己从身体到心理都充分做好了成为一个母亲的准备,包括对腹中孩子可能出现的一切意外状况。
从幼儿园起,树儿开始展现出与其他孩子异样的行为特征,她异常好动、不能理解规则,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五岁那年,树儿确诊了孤独症。
树儿和朱矛矛/受访者供图
据中国残联2023年发布的数据,我国孤独症患者已超1300万人,每一百个出生的孩子里,就有一个孤独症孩子。目前,医学并不能明确解释自闭症的遗传性发病原因,但身为精神类疾病患者的朱矛矛,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些伦理争议。
这些争议,早在她决定生下树儿那一刻就预料到了。
但她没有多余精力和时间去为这些声音内耗,做树儿的母亲好似升级打怪,也像一步一个奖励的闯关。随着树儿一天天长大,朱矛矛确信,自己与女儿是互相救赎与支撑的关系。对待这个“来自星星的孩子”,身为母亲的自己能尽力去做的,是“让她能在两个星球之间畅行无阻”。
在书籍《树儿:我的女儿来自星星》里,她以母亲的口吻,尽述了自己从决定成为母亲,到发现女儿罹患孤独症、抚养女儿11年的心路历程。
《树儿:我的女儿来自星星》一部双相情感障碍的全职妈妈养育孤独症女儿的真实手记
在普世的想象里,母爱像是个收容所,承载着人们对无坚不摧、无限柔情与责任感的一切期待。但在现实中,不少读者质疑甚至批评朱矛矛,让女儿与自己丈夫都陷于困境精神消耗和物质贫乏的双重困境之中。
朱矛矛丈夫陈宇告诉南风窗,妻子让他背负了很多压力。但他也坦言,成为树儿的爸爸,是他这辈子最不会后悔的事情之一。他不掩盖对妻子的指责,但也毫不掩饰谈及树儿时的释然和宽慰。
在摇摆和挣扎之中度日的自闭症儿童的父母,支撑他们走过每一个黑白交替的日子的,是勇气和责任。
成为母亲的决心
树儿出生于2014年秋天。成为母亲的决心,发芽于怀上树儿那年的春节。
朱矛矛和丈夫回了夫家的四川老家,在朱矛矛看来,那是一个氛围浓厚的大家庭,每个家庭成员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哪怕暂时因为什么东西吵起来了,洗碗的时候说两句就过去了”。
朱矛矛被这种其乐融融的氛围感染,“感觉每个成员都奔着‘把日子过好’去努力”。
让她最为触动的,是十岁的小侄女奇娃告诉她,今后自己也想“跟妈妈一样,生个小奇娃,把她养大。”小侄女一家的经济条件不算优渥,母亲也是普通工人妇女,“但她依然能以她妈妈为豪”,这让朱矛矛心里一动,“如果我将来有一个孩子,也能像奇娃一样以自己的妈妈为豪就好了”。
朱矛矛愈发强烈地肯定,自己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树儿爸妈和树儿小时候的合照
发现怀上树儿时,她意识到,如果这次不留下这个孩子,自己也许再也不会成为一个母亲了。
那时,她已经与丈夫结婚5年了。她知道,虽然嘴上不说,但丈夫心里是很喜欢小孩的,对于朱矛矛的三次流产,他其实都心有不悦。
对于自己家族的精神疾病基因对后代存在隐患,朱矛矛提前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不论孩子是怎么样,我都接受。”她对丈夫说,“我们的孩子有可能不正常”。但丈夫陈宇坚信,孩子不会有问题,“他不愿意往那方面想”。
在陈宇看来,因为妻子当时并未检查出双相情感障碍,因此,他一直坚信他们的孩子是正常的。
怀孕期间,朱矛矛的产检一路绿灯。十个月的异常顺利,让朱矛矛深感“这个孩子是上天给我的礼物”。目前,自闭症是无法通过产前筛查筛出来的。
树儿是早产儿,刚出生时体重很轻,“有点发青,血糊糊的一团,像个小怪物”,但朱矛矛第一次抱着孩子的时候,就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担下去就是一辈子”。
她给女儿取了个乳名叫“树儿”,希望她能“正直、平稳地长大”。
树儿
上幼儿园之前,树儿的很多异常表现,尚且可以被视为天性活泼和好动。她自幼爱笑,精力旺盛,不喜欢睡午觉。难得的是,树儿的性格很好。她擅长“自娱自乐”,不会强求大人的陪伴,对待还未到手的玩具或食物很有耐心。
有时候,朱矛矛忍不住骂了她,年幼的树儿会主动求安慰,伸手来求妈妈抱抱。她的记性也很好,至今还记得两岁时穿的包屁衣的颜色和花纹。
唯一的问题出现在行为和语言的表达,树儿的语速比同龄人慢一些,不太能明确表达自己的想法,着急的时候,她可能会锤自己的头。
是陈宇最早发现了树儿身上的怪异。他记得,在教树儿读书认字时,“很多东西别人学一下就会了,树儿学十遍还没学会”。
不过,朱矛矛和陈宇都自认为不是那种“鸡娃”的父母,他们坦然接受孩子的迟钝和缓慢,甚至是偶尔的怪异。“慢一点就慢一点,晚两年就晚两年么”,陈宇想,只要孩子平安健康,晚一点上学、晚一点懂得事理,都不是问题。
“她只是慢一点”
树儿是在5岁那年确诊了自闭症。
朱矛矛当时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闭着眼睛在泳池里游泳,前后左右被蹬腿蛙泳的人踹了好几脚”。
前几年的轻度异样,以及自己的家族疾病史,都让她早早做过心理准备,“可能有一天女儿可能会患上和我一样的双相情感障碍”。但她从没想过,会是自闭症。
自闭症常常伴随不同程度的智力障碍,且目前仍未有科学依据证实其遗传学路径。一年级时,树儿的韦氏智力测试为62分。《韦氏儿童智力量表》是美国心理学家韦克斯勒编制的评估6岁至16岁儿童智力水平的工具,根据常见的分类体系,正常儿童的智力水平分布在90~109之间。
在学校时,她跟不上同龄孩子的智力发育和学习能力,“别的孩子学一周,她(树儿)起码需要一个月”。
树儿/受访者供图
成为一个自闭症孩童的父母,意味着要跳出同龄人的时钟表和轨道,以更滞后的节奏去抚养孩子。
一年级下学期,朱矛矛鼓励树儿参加了一次语文考试。树儿考了4分,班主任夸她,字写得不错。朱矛矛对树儿班上的其他同学说,她很开心树儿考了4分,“我以为她交白卷,或者会违反纪律被赶出考场。”
在家里,朱矛矛教树儿写基本的汉字。一个字教了40分钟,树儿还是不会写。朱矛矛崩溃了,一瞬间觉得天塌了,“完了这是个傻子”。接着,她会忍不住骂树儿,甚至打了她,导致树儿一个月都不敢再学写字。
在经历过无助和崩溃后,朱矛矛与丈夫达成了一致:“学业上保持对树儿最低限度的期待,不要求考试和成绩”。只希望她学会基本的东西:拼拼音、查字典、基本的读和写字,会基本加减法,买东西会找零。
树儿大笑时的照片
从2022年9月开始,朱矛矛选择了陪读。目前,国家虽然在教育政策上提倡融合教育,但就朱矛矛与自闭症家长们观察到的情况而言,“义务教育阶段,能力高的随班就读混普校,能力低的读特校”,已经是比较理想的情况了,但到了初中,普遍就不再能随班就读了。
陪读时,朱矛矛坐在教室后门口,与女儿隔着一块玻璃窗。她发现,树儿虽然不怎么能听懂老师讲的内容,“但她能做到不打扰别人”。她在自己的座位上神游太虚、假装听讲,把手伸进书包里偷摸发条小鸡。从上学第一天起,树儿成为唯一一个被允许带玩具上学的学生,“她把它当作幻想的朋友”。
有时候在教室门口坐累了,朱矛矛会去操场散散步。校园内栽有杉树、银杏、松柏和香樟树等等树种,朱矛矛想到树儿,“并不是所有树苗都能长成参天大树,有的可能成为盘根错节的榕树,还有的可能是矮小的灌木丛,但每一棵树都是独特的生命体。”
树儿/受访者供图
不过,除了朱矛矛,鲜有人能做到完全平视树儿。不断有人来劝朱矛矛,“没必要在树儿身上投资太多”。一次,朱矛矛的小姨甚至劝她将树儿送去川藏的佛寺,让寺庙收养她,“你怎么还这么舍不得你女儿,她是个累赘,带着她,你们只能一起死。”小姨说。
在外人看来,树儿是个“残次品”。压力最大的一段时间,朱矛矛也恍惚想到过,“要是没有把这个孩子生出来就好了”。
但这一闪而过的想法没法停留,朱矛矛想起心理咨询师问过她的一个问题:“树儿确诊孤独症前和确诊孤独症后,她仍旧是同样的一个人,同样是你女儿,你对她的态度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看着树儿一天天长大,朱矛矛能感觉到,女儿的心智和行为能力缓慢但正向地发生了好转。
树儿的画《去月亮上滑滑梯》被法中交流促进会收藏
树儿7岁那年,有一次,朱矛矛因为家庭债务问题号啕大哭,树儿就在旁边,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妈妈,不要哭了。”
她是有感情的。朱矛矛很感动,女儿并不像有一些声音告诉她的那样,“不懂得反馈”,她的情感不仅丰富,还很细腻。
最让朱矛矛感到安慰的是,树儿拥有成年世界里罕见的“保持快乐的能力”。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孩子,“长到小学,每天面对这么多作业,也许会很焦虑。”但树儿不会为这些事发愁。
树儿的存在,也倒过来让朱矛矛逼着自己学会控制情绪,任何时候都不能着急,“要让情绪自然流动”。
父 亲
陈宇至今还记得十年前见到女儿的第一眼。
那天,朱矛矛在医院待产,到傍晚还没生,陈宇下楼买吃的,回来时恰好在电梯里撞见一个护士,怀里抱着一个刚从襁褓中出来的婴儿。陈宇没多想,回到产房外,护士诧异地问他:“刚抱着那个是你女儿,没看见啊?”
在关于女儿的记忆里,这是一个有趣、轻松的开头,回想起来,陈宇忍不住发笑。
树儿
不愉快在五年后来到。树儿五岁那年,妻子带她去医院检查,回来后告诉陈宇,他们的女儿是自闭症。
当时,陈宇对“自闭症”三个字完全没有概念。因此,他的第一感受是疑惑和迷茫。
真正开始具象意识到“自闭症”三个字,是在女儿长到学龄时,身体力行教女儿读书认字的过程中。一个极其简单的字,树儿学不会,最基础的学前算术,她也看不明白。有时实在不能理解,陈宇着急了,树儿也哇哇大哭起来,望着爸爸一边流泪一边张着嘴。激动的时候,她甚至差点用笔去戳自己的眼睛。
陈宇开始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慢一点没关系,但有自残行为可不行”。
如今,陈宇早已接受了女儿自闭症的事实,也做好了“养她一辈子”的准备,但他与妻子之间仍然存在着不可磨灭的隔阂。
上轮滑课的树儿
从五年前树儿确诊到现在,陈宇坚持认为,树儿之所以会患自闭症,就是因为妻子孕期喝咖啡,有一次甚至还喝酒。
“这个想法我永远也不会变,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陈宇重复说了两遍。这成为他和妻子之间永远无法解开的心结。
他不明白,明明自身“没有弥补错误的条件”,朱矛矛为什么非要在孕期喝咖啡,还有一次竟然喝酒。他也不明白,怀树儿的时候,妻子为什么总是无缘由地哭泣,“天天哭”。这些“背离常规”的行为和反应,都在他心里种下了怀疑和怨恨的种子。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以上行为与孩子的自闭症有关,但“就像一个小偷进了你家门,然后你东西少了,他又拿不出证据不是自己干的,那就只可能是他干的。”陈宇形容。
在对待树儿的养育方面,陈宇与妻子也存在观念差异。朱矛矛给树儿报的康复课每个月要8000元左右,她打算给树儿上到小学毕业。
这笔钱对于一个单收入家庭来说不算少,陈宇认为,或许康复课不需要上这么久,应该把更多开支留出来给树儿未来做保障,“我们走了以后,她(树儿)怎么办?”
陈宇感觉,康复课的效果是抽象、不可观测的。从五岁到十岁,树儿的确在行为能力和心智上的确有所进步,“但到底是因为康复,还是因为她个人成长的因素,很难说清楚”。
树儿的爸爸正在教树儿打麻将/受访者供图
经济压力是客观存在的事实。陈宇在一家私企从事行政工作,从结婚前到结婚后,工资悉数留给家中,但全都是“月光”。
其实树儿总体开销并不大,“她又不需要上辅导班”,一部分生活费也能得到(政府)补贴”,陈宇不满的是,从婚前到婚后,妻子不断借了许多外债。
前几年,陈宇几万几万地帮朱矛矛还债,但债务窟窿还是越来越大。去年有段时间,他因为妻子的债务陷入苦闷,每天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喝醉,不知道时间是如何度过的。
好在,他早已习惯了“树儿爸爸”这个身份,也终究从中获得难以比拟的慰藉和治愈。树儿是个性格很好的孩子——这是陈宇与妻子为数不多的共识。同女儿开个什么玩笑,树儿就会看着陈宇傻笑,逗得陈宇也哈哈大笑。女儿轻易获得快乐的能力时时能感染他。这是做一个父亲难得的发自内心幸福的时刻,“无论如何也不会后悔(生下她)”。
树儿和爸爸/受访者供图
陈宇也开始渐渐学会适应女儿的世界。树儿愿意学习查字典,虽然永远学不会,“会了一段时间又忘了,还要重新教”。如此循环往复,仿佛时间从未在她身上流逝。只要不要求她写数学作业,就永远不会存在亲子冲突。
回想起来,其实在女儿出生那一刻起,陈宇对她的希望就只是“健康”“平安”地长大,长大后“能养活自己就行”。陈宇不希望女儿过上“牛马”的生活,“不要像我们这一代人这么累”。
至今,陈宇的父母还不知道孙女自闭症的事。两老是四川人,不太听得明白普通话,偶尔见一次孙女,孩子相对迟钝的反应,也可以用“学习跟不上”“不擅长学习”等说法搪塞过去。
抚养树儿和她的世界一样,只能容许一切慢一点,再慢一点。
不完美母亲
如今,朱矛矛全职在家里照顾树儿,同时还要照顾自己的母亲。母亲患老年痴呆症后,母女二人的关系终于缓和了些。
在朱矛矛记忆里,童年仿佛拥有两个妈妈。一个是父亲去世之前的妈妈,一个“活力四射”的、时髦而能干的妇女。她是班里的班委,会把女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小时候,朱矛矛也曾设想,“如果能做一个这样的妈妈,也不错”。
直到朱矛矛十七岁那年,父亲自杀了。那之后,朱矛矛才通过网络第一次了解到“癔症”,得知了父亲原来患有精神疾病。
她回想起来关于父亲的一切。儿时,父亲是个工人,常年在外忙碌。一次,朱矛矛半夜做噩梦,醒来后哭着对父亲说,梦见他被绑在十字架上,要下地狱。父亲告诉她,“爸爸不会下地狱的,你和妈妈会去天堂,爸爸会一个人在地球上游荡”。多年后,朱矛矛才顿悟父亲话里的孤独。
父亲在生前最后的时光里,他常常待在家不停画图、练毛笔字,图纸上画满各式各样的房子。那时,他已因疾病而常常四肢无力,四十岁生日那天,父亲打开冰箱取生日蛋糕时,手一抖,将蛋糕摔在了地上。朱矛矛至今记得父亲那时的无助:“他无声地哭着,坐在地上捞奶油吃”。
父亲走后,母亲仿佛变了个人。此前只会在女儿面前夸父亲的她,忽然开始剧烈地向女儿控诉父亲的自私、虚伪。在朱矛矛母亲口中,父亲忽然长出许多不堪,她似乎在父亲那里受到了很多委屈。
树儿和外婆/受访者供图
当时,朱矛矛十分不解,面对父亲的自杀,她不理解母亲的冷漠,也埋怨母亲没在父亲临终前好好照顾他。她想,“哪怕是撒谎,你就不能对我说谎一辈子吗?你为什么要破坏我心中父亲的形象?”
直到2010年,母亲确诊了双相情感障碍。朱矛矛恍然意识到,“他们两个都病了”。
由于与父母的复杂关系,从青年到成年,朱矛矛一度抗拒成为一个母亲。念大学的时候,她坚信自己将来会做一个“丁克”,也就是一辈子不要孩子。
与母亲的矛盾持续到朱矛矛结婚后。尤其是其中一次流产,不小心暴露给了母亲。
那次,母亲在冰箱里发现了朱矛矛吃的中药,上面关于流产手术的标签还没撕下。母亲崩溃了,指责朱矛矛“你就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报复我”。她认为,朱矛矛在通过“拒绝成为母亲”这一行为,来反抗她自己的母亲。
树儿和外婆/受访者供图
树儿出生后,母女俩的关系稍稍缓和了些。如今,朱矛矛同时照顾女儿与母亲,母亲也终于愿意信任她了,“她开始相信我不会丢弃她”。但在自己成为母亲后,朱矛矛也在有意识地避免成为自己妈妈那种母亲,她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被自然养育长大”,也要避免自己成为那种过分要强的、不肯承认家庭瑕疵的母亲。
随着树儿一天天长大,她也不经意地成了朱矛矛与母亲之间的某种黏合剂。和许多孤独症孩子一样,树儿爱上了画画,她喜欢在家里墙上涂抹,一条河流、一片森林,外婆总能为她拍手叫好。她告诉朱矛矛,“树儿很聪明,一点都不笨。你小时候自尊心那么强,她随你,骂不得的。”
树儿外婆喜欢艺术家梵高,一次,朱矛矛带她去看梵高的艺术展,母亲在一块展板前驻足了许久,那上面写着一句话:“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团火,路过的人只看到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