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网《风暴眼》出品
五一小长假,本应是航空业黄金时节,机场人潮涌动,航班座无虚席,各大航空公司摩拳擦掌,准备大赚一笔。然而,当其他航司在五一客流中“抢收”时,幸福航空却意外“停摆”,被曝取消五一前所有航班。
多位乘客告诉《风暴眼》,自己预订了4月29日或五一假期期间的机票,但突然被通知取消航班,至于是否能退款及具体的退款日期还在等答复。有幸福航空员工告诉《风暴眼》,所有航班停飞消息属实。这一消息如同巨轮在航程中突然抛锚,不仅留下满舱错愕的旅客和无尽的疑问,也让身处欠薪风波的员工们更加迷茫。
01 飞行员因欠薪送外卖:“四年没飞航班,青春被荒废”
凌晨3点的冬天,整个城市还在沉睡,朱胜却已戴上头盔,骑上电动车,穿梭在街头。曾经,他是飞行员,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俯瞰众生。如今,他却在地面奔波,工作之余送着一份份外卖,为了一家老小的生计。
整整四年,朱胜没再飞过航班,虽然飞行执照还在有效期。幸福航空机型资质被拖过期,各种培训也逐渐停滞。
“青春被荒废,飞行的热情也逐渐被消磨殆尽。”朱胜这样形容自己这四年的生活。他所在的幸福航空,自去年6月起,工资便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更令人心酸的是,社保、公积金、五险一金已断缴三年之久。这家总部位于陕西西安的航空公司,曾经拥有1000多名员工,如今却深陷资金困境,股东之间互相推诿,员工薪资问题如同皮球一般被踢来踢去。
朱胜告诉《风暴眼》,他的工资一开始发全额,后来只发一部分,再后来好几个月不发一分钱,公积金社保不缴纳,到现在工资已经小一年没发。没有固定的收入、没有基本的社保,他不得不靠各种兼职养家糊口,经常通宵送外卖,有时做家教、有时跑滴滴,只为了贴补家用,有时候一个月能赚七八千,少的时候两三千。
幸福航空并非上市公司,不主动对外披露财务数据。2015年9月,东航在北京产权交易所挂牌转让幸福航空股权,当时幸福航空经营数据首次对外披露。2014年其营业亏损2.14亿元、净亏损1.52亿元,资产负债率达到110%。到2015年7月,资产负债率又增至118%。
这些年,朱胜身边的同事很多离开另谋他处,但是他依然坚持在职。他说:“自己飞行经历较少,而如今的民航市场早已饱和,各个航空公司都人满为患。根本不缺人。幸福航空飞行员的标签也限制了自己出去。”
与朱胜一样,隋波,这位曾经的幸福航空的工作人员,也走上了相似的道路。他向《风暴眼》透露,有曾经年薪百万的机长,如今也加入了跑滴滴的行列。昔日驾驶舱里的精英,如今不得不利用上下班的碎片时间,开着车穿梭于车水马龙之间,成为一名兼职司机。隋波说自己每月1000元的额外收入,虽不多,却成了补贴家用的关键。
在与《风暴眼》的对话中,隋波的声音里透着疲惫和无奈:“为了养家糊口,我们这些同事也算是各显神通,有的送外卖,有的跑滴滴,还有的干脆另谋出路了。那些刚毕业的00后年轻同事,更是基本靠家里接济才能维持生计。”
隋波苦笑道:“公司没钱了,大领导今年6月合同到期,据说可能会转到其他企业。我们这些普通员工的切身问题,就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不知道未来在哪里。”
作为公司的联系人,隋波的手机成了催债电话的“热线”。他无奈地解释:“大家基本上都背着房贷、车贷,现在公司发不出工资,催债短信一个接一个,提醒公司某某员工债务逾期很久了。可是,大家没有工资,拿什么来还这些债呢?”
针对幸福航空取消五一前所有航班及工资等问题,《风暴眼》致电幸福航空,一位客服人员回应称:“客服中心只针对客票业务进行操作,超出客票服务范围暂时无法回复。”
02 幸福航空动荡17年,“有消息称正开会研究复航”
曾经,幸福航空是国产支线航空的“排头兵”,肩负着新舟60飞机商业化运营的光荣使命。巅峰时期,25架新舟60飞机飞遍全国,北至漠河,西达克拉玛依、敦煌,南抵长沙、福州,风光无限。
然而,如今这家曾经的“天之骄子”,却深陷泥潭,经营举步维艰。能正常运行的新舟60已寥寥无几,租赁的5架波音飞机也归还了几架,更雪上加霜的是,员工薪资迟迟无法到位… …
幸福航空具有双重身份属性——国产民机运营商和西安市本土航空公司。此后十余年公司控制权几经变更,直到最后被西安市国资收入囊中,成为西安市唯一一家本土航空公司。有幸福航空员工告诉《风暴眼》:“停运的消息,没有正式的通知,没有官方的解释,只有坊间流传的消息。”事实上,停运的阴云早已在幸福航空内部笼罩。
据隋波透露:“停运这个决定,公司内部已经研究过很多次了。但是没有领导愿意担这个责任,这个事就搁置了。”停运,无论短期还是长期,都将带来巨大的影响。尤其是停飞三个月,根据规定,幸福航空的运营资格证可能会被吊销,这对于一家航空公司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打击。“相当于直接把你资格证吊销了,想再去申请很难的一件事。”隋波补充道。
幸福航空员工们称,上层对于目前欠薪问题踢皮球,对深层次矛盾避而不谈。另有员工向《风暴眼》透露:“内部消息说开会在研究复航,五一假期后有工作组会来公司。”
从“云端”到“泥潭”,幸福航空的坠落轨迹,正是中小航空企业在高铁冲击与行业洗牌中挣扎求存的残酷写照。根据界面新闻报道,此前业内也有观点分析称,新舟60飞机利用率低、故障率较高,市场接受程度不高,因此幸福航空成本居高不下,收入提升比较困难。不仅如此,支线航空投资回报周期长,运营负担也重。
以最新数据为例,航班管家DAST统计显示,今年4月1日至4月27日,幸福航空3架波音737-800窄体机利用率为4.53小时/日,而3架新舟60支线飞机利用率仅为1.37小时/日。并且3架新舟60飞机平均机龄已达到15.4年,随着年限增大,通常飞机维修维护成本也会攀升。
整体来看,自2025年至今的四个月时间,幸福航空航班取消率逐月递增。航班管家向界面新闻提供的数据显示,1月份-4月份,幸福航空航班取消率分别达到7.82%、14.78%、17.31%和28.57%。
另外,幸福航空的经营问题早已有迹可循。根据爱企查披露的信息,幸福航空大股东为幸福奥凯航空企业管理有限公司,幸福航空所涉的司法案件有189条,66.67%的案件为劳动争议及人事争议。
中国裁判文书网披露的判决书显示,2023年,曾担任过幸福航空党委书记和纪委书记的李某曾向幸福航空讨要2019年未发的绩效奖和2020年一季度绩效奖共计10.8万元。判决书显示,因李宏亮部分诉讼请求证据不足,判决判令,幸福航空在判决生效后十日内向李宏亮支付2020年1月至3月绩效工资6万元。
(朱胜、隋波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