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8日,比尔·盖茨和盖茨基金会宣布了现代历史上的最大慈善承诺,未来20年将通过盖茨基金会捐出他的几乎全部财富。
在欧美骤然宣布削减援助预算、全球卫生筹资遭遇危机的当下,这一决定无疑是一次重磅发声。盖茨基金会CEO马克·苏斯曼当天与红星新闻等媒体的电话会议中,盖茨方给出了回应。
“我们将尽己所能、大声疾呼,确保各国政府能意识到对全球健康的投入是他们能够发挥最大影响力的支出。”苏斯曼说。这也是他们想通过这次捐赠传达的信号。
▲比尔·盖茨 据视觉中国
盖茨发声未来20年捐出几乎全部财富
将劝说多国恢复提供“救命资金”
在盖茨基金会成立25周年之际,比尔·盖茨承诺未来20年将通过盖茨基金会捐出他的几乎全部财富,盖茨基金会同时承诺,未来20年慈善支出将达2000亿美元,将加速各项工作。
按金额算,盖茨基金会的最大支出领域是健康,其已成为全球卫生治理中的重要行动者之一。
今年以来,全球卫生筹资面临危机。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宣布退出世卫组织、削减海外援助资金等。媒体报道还显示,特朗普政府计划终止美国对全球疫苗免疫联盟(Gavi)的财政支持,停止资助联合国粮农组织以及一些追踪和抗击全球疟疾的主要项目。
与此同时,为了增加防务预算,欧洲各国也在提议削减援助资金。在2020年已经削减近3成的基础上,英国准备大幅削减对Gavi的拨款。
在全球卫生治理和筹资体系中扮演重要角色的慈善基金会很多来自美国,美国国内政治变动对其会产生何种影响,是很多业内人士关注的。在国际组织发声有限的情况下,盖茨基金会如何发声,受到国际社会关注。
“我们面对着自成立以来简直最艰难的政治和经济逆风。”盖茨在周年纪念活动的一开场就这样表示。他把以上资金削减称为“悲剧的”。
盖茨和苏斯曼表示,将尽力劝说各国政府,包括特朗普政府,恢复这些救命的资金。例如,在英国政府宣布最终决定之前,强烈劝说其将剩余的资源优先投入对Gavi的继续支持。
“我们理解主权国家有权做出这些决定,他们有自己的优先事项考虑。但我们认为,当整体资金减少时,迫切需要将剩余资金聚焦于最具成效的投资——那些已被证明能以高度透明和具有成本效益的方式挽救生命、改善生活的项目。”苏斯曼这样对红星新闻记者表示。
同时,盖茨和苏斯曼呼吁其他富人也考虑加快捐赠步伐、扩大捐赠规模,并表示将继续采取劝募行动,包括用这次的捐赠消息鼓励和催化全球范围内慈善事业的增长。
预算削减后果:
全球儿童死亡数或本世纪来首次回升
前期的预算削减造成的后果已经开始初步显现。苏斯曼警告,根据当前的趋势, 2025年可能是本世纪以来第一个本可预防的全球5岁以下儿童死亡数上升的年份,尽管前25年世界取得了该数字减半的不凡成就。在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领域,2025年也可能看到本可预防的死亡数增加。
而Gavi和全球基金未来几个月都将举行新一轮募资活动,他们都使用项目式的定期募资模式。Gavi和抗击艾滋病、结核病和疟疾全球基金(简称“全球基金”)被公认为21世纪最成功的多边公共卫生干预机制。据估计,Gavi自成立以来已挽救1900万名儿童的生命。
此前,Gavi的前三大资助方是英国、盖茨基金会、美国;对于全球基金,美国是最大的资助方。Gavi表示,失去美国的支持可能意味着未来5年将有7500万儿童无法接种常规疫苗,导致超过120万儿童死亡。
苏斯曼表示:“这两个机构能否完成目标将会是严峻的考验。目前看起来,进展异常困难。我们正在积极地向传统捐赠方,以及在非洲和亚洲的执行伙伴说明为什么对这些组织的捐赠是挽救生命最有效的投资。”
在上个月清华大学新闻全球发展与健康传播研究中心举办一场活动上,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全球卫生学系主任、全球健康发展研究院副院长许铭对红星新闻介绍,总体来看,全球卫生筹资的主要来源是大国政府,例如它们的官方发展援助、对世卫组织等联合国专门机构的拨款。近年来,私营部门和盖茨基金会等慈善基金会也加入进来,成为新兴的资金来源。而美国最近的一些变化对现有的格局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许铭认为,非政府国际组织常规方式募资的难度会越来越大。当美国等国家减少或停止援助,Gavi这些机构很难维系下去。
不过,许铭认为,美国等国的官方发展援助目前的不确定因素太多,可能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比较明朗。
捐赠承诺背后:
全球卫生筹资已出现资金缺口
盖茨和盖茨基金会的新承诺是否受到最近筹资危机的直接影响? 对此,苏斯曼对红星新闻表示,决策过程开始于相关国家政府最近宣布削减预算之前,已经讨论了一年多。最近的预算削减主要是增加了做出这一决定的紧迫性。
过去几年,全球卫生发展和筹资已显现危机,各项发展指标进展缓慢,筹资出现一定停滞。这正是盖茨基金会一直忧心的,而这家基金会的预算已经连年创下新高。
▲盖茨基金会的校园标识 据视觉中国
盖茨在宣布捐赠消息的个人博客中表示,任何慈善组织,包括盖茨基金会这样规模的,都无法弥补目前出现的资金缺口。尽管盖茨基金会平均一年100亿美元的预算体量令人惊叹,但与USAID去年440亿美元的预算相比,对于全球卫生仍显独木难支。
携2000亿美元的资金,盖茨基金会对未来20年有着终结疟疾和脊髓灰质炎、终结孕产妇和婴儿死于可预防的疾病等等宏伟愿景。但苏斯曼表示,没有合作伙伴,包括英美等国的持续支持,不可能完成这些目标。
苏斯曼同时对红星新闻强调,对自身的定位始终在于资助产品和服务的创新,而不是大规模提供交付,因为那是政府的首要责任。他同时承认,尽管并非其初衷,考虑到当下的现实,盖茨基金会对未来20年稳定和可靠地维持在现有资源水平的承诺,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平台,以待英美等重要的高收入国家回归,同时让一些该基金会覆盖的中低收入国家和社区能够自身强大起来。
传统融资方式难以为继
全球卫生融资模式处在“十字路口”
政治变动的影响不止于公共部门的直接拨款。许铭向红星新闻指出,近年抬头的孤立主义势必会对私营部门产生影响,如关税和贸易冲击,当企业的利润因为地缘政治原因缩减,它们可能没有足够的财力和精力投入到全球卫生发展。
许铭指出,金砖国家等新兴经济体这些年在全球卫生发展领域的作用愈加明显,有着受援国、援助国“双重身份”的它们开始“反哺”。值得注意的是,它们在打破两个身份界限的同时,在相应的治理结构中尤其是理事会层面的决策力和话语权还不够。
“在目前的大格局下,仅靠原来的传统融资方式已经难以为继,所以全球健康领域必须要进行创新,尤其是传染病防控、免疫接种、妇幼保健等领域的资助需要通过挖掘创新型融资机制以及相应的工具,来解决融资难的问题。”许铭说。
许铭介绍,目前,各方在探索疫苗债券、卫生债转、混合资金池等创新型融资方式。混合性融资、资本市场融资都是他关注的趋势。但他认为,目前市场手段或其他方式增加新资金来源尚处于初步发展阶段,存在许多不确定性和问题,目前很难形成一个替代方案。
“传统募资方式受到很大冲击,新的模式还在起步,全球卫生融资模式正处在十字路口。”许铭说。
红星新闻记者 胡伊文 北京报道
编辑 郭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