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货之光”,公然诈骗?

“国货之光”白象食品摊上事了。

6月4日,“多半桶面”“多半袋面”上了热搜,起因是消费者发现这个“多半”不仅没多出“一半”,甚至连个三分之一都谈不上。包装上的“多半”二字,是商标,也是承诺,但实际的面饼重量只有110到120克,比原来的70克看似涨了40%,实则本就是一场语义和心理暗示的精算游戏。

白象很快回应,说“多半”是注册商标,原意是标识产品系列,帮助区分选择。不是欺骗,如果有误解,那我们“致歉”,并承诺“整改包装”。平心而论,这种回应已经是国产品牌里少见的“情绪控制型选手”了。

误解?从来没有误解!你们不是要情绪价值吗,我给你们一点情绪价值好了。问题不是白象说了什么,而是他们选择不说的——选择打的那个擦边球。

看起来他们把所有事情都做对了:注册商标,合规使用,重量确实有所增加,避开了“虚假宣传”的标准红线。一切尽在设计中,一切恰到好处。就像有人站在法律边界外大喊“我没有犯法”,没错,他确实没有犯法。只是你回头看那条线——被他脚尖反复试探地蹭来蹭去。

这不是误会,是设计。

也不是玩笑,是博弈。

真正的问题在于:什么样的市场环境,才能让这种博弈成立。

要理解这起事件的本质,先得理解一个心理机制:当消费者看到“多半”二字,脑子里自动跳出的不是“这是某个产品名”,而是“这玩意儿多了一半”。这不是消费者想太多,而是语言系统自带的联想路径。白象懂这个,营销团队更懂。他们知道,不用承诺,不用明说,光是摆上“多半”两个字,暗示就能完成99%的工作,剩下那1%交给包装的字体设计和视觉重心,就足够让人信以为真。

这不是个案,也不是第一次。前有“零添加”饮料靠配料表写满“食品添加剂”打擦边,后有“1号土猪”靠名称卖情怀,结果实为批量养殖的普通肉。他们并不直接说谎,而是站在消费者语言经验的对面,像是一个冷静的数学家,反复研究:多少模糊、多少含混,恰好能完成误导,但又逃脱追责。

这就构成了真正的规则:不是《广告法》,不是《消费者权益保护法》,而是一套基于信任塌缩的非线性游戏——你相信,我就赢;你质疑,我就说“你误会了”。

而大多数时候,消费者不会追问。于是,这场游戏继续轮回。

白象事件引爆舆论,不是因为那20克的分量值不值,而是因为它再次触碰了一个大家心照不宣的现实:市场上越来越多的“规则感”,早已不是给消费者设立的,而是给企业自己设计安全感的。

这才是今天很多品牌和平台最擅长的能力——它们精通于设计一种“看似有诚意、实则有退路”的叙事结构。表面透明,实际上高度可控;看似尊重用户,实则高度预设。说到底,是一套“规避式叙事”。它不靠掩盖事实赢得信任,它靠精确布局消费者的心理漏洞来达成目的。

消费者不是个个傻X,只是出来怼的成本太高。你不能指望每个人都去翻食品背面的配料表、产品规格表、商标局备案记录。大多数时候,人们是在用“相信”来节约巨大的成本。只是当“相信”这件事本身被利用得太多、太深、太频繁之后,愤怒就会爆发。

白象这次,只是不小心踩在了那个节点。

你要说这是不是欺骗?它当然不像传统意义上的“诈骗”。但如果我们换一个角度看——它是不是一种利用认知偏差和语言模糊性的交易设计?是的。

而这种设计,在越来越多品牌中被视为“聪明”。这就是现在最根本的现实:许多营销策划背后的出发点,早已不再是“我能为用户创造什么价值”,而是“我能用多少低成本的模糊,把这价值看起来变得更大一点”。

这是一种以心理杠杆为核心资源的运营方式,一种适用于信任稀缺时代的策略工程。它和“是否违法”没有关系,它只跟一件事有关:这个市场对“诚信”这两个字,到底还有多少剩余容忍度。

本质上,这是一种流民化的市场逻辑——不是说企业或者消费者是“弱者”,而是指它们普遍以短期、机会主义的方式参与博弈。不是长期耕耘,不是品牌沉淀,而是“骗一个是一个”,能过一关是一关。今天可以是“多半”,明天可以是“真香”,后天可以是“无糖低脂原生态”,每次都不是彻底虚假,每次都恰好合法,每次都在挑战消费者的疲劳极限。

这种策略从未真正失败。即使像白象这样出现舆情危机,最终往往也只是“改改包装、说说抱歉、照常上架”。因为他们知道,在注意力过剩的时代,愤怒是廉价的,遗忘是常态。

而企业只要活得够久,就能等来下一个不问细节的新顾客。最终我们看到的不是白象的问题,而是一个行业甚至整个经济体的镜像。

消费者想买的,是“值”,是“诚意”。但企业越来越擅长卖的是“暗示”,是“感觉”。信息不对称不再是技术问题,而成了一种默认战略。每个人都在算计成本,没有人愿意做那个“真诚到吃亏”的人。

白象这次说它“多半”,下次可能就是“超大包”“升级版”“家庭量”,而我们,早已被训练成在货架前自己去破译语义密码的消费者。至于信任?那只是商品语言里的一个选项,不再是基础设施。

至于未来?它不会自己变好,它只会变得更精密,更冷静,更懂得绕开你的判断力。这不是事故,是常态。

白象不过是这局里的一个节点,一个恰好暴露的样本而已。真问题,早已渗透在每个“你以为”的地方。

别再乱“以为”了,每个人都要有打破一切心理定势的心理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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