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每天早晨都会揣鸡蛋，她只要在母鸡屁股上摸摸，就知道今天鸡下不下蛋……

作者 | 刘旭

本文系《阡陌的述说》征稿文章

灶膛里火燃烧得正旺，母亲又添了一把柴禾进去，柴禾迅速欢快地燃烧起来，火苗喷出了灶膛发出砰砰的响声，就连窗户纸也跟着啪啪地响起来。母亲拿起大铁勺给大铁勺里倒了点清油，手轻轻地一抖，让油在大铁勺里均匀地散开了，然后把大铁勺放在灶膛里燃烧的火苗上。火苗伸着红红的舌头一下一下的舔着大铁勺的底部，大铁勺里的油眨眼功夫滋滋地冒出了青烟，母亲拿起一颗鸡蛋在大铁勺的边沿轻轻地一磕，鸡蛋壳破了，蛋液哧啦一下滑入了大铁勺。母亲再往大铁勺里撒点盐， 鸡蛋在大铁勺里滋滋地响，冒起一个个的小泡泡， 一股香味立刻弥漫了整个屋子……

这是我小时候吃过最美味的食物——铁勺炒鸡蛋， 也是迄今为止吃过的最好吃的炒鸡蛋！小时候家里穷，真正的是“三月不知肉味”，这里的“三月不知肉味”指的是平时根本吃不上什么好吃的，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可以吃上点鸡蛋啊肉啊什么的。那时候有时会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我们穿得衣服都是家里的老大穿了母亲缝缝剪剪改小了老二穿，家里兄妹几人的衣服都是从老大开始以此类推，直至衣服旧的没法穿了才罢休。所以平时要吃炒鸡蛋对我们那个年代的孩子来说都是一种奢侈，吃炒鸡蛋也只有在有病的时候，母亲才会破例给你吃，我们戏谑地称之为“病号饭”，只有得病了才有此特殊待遇。

《舌尖上的中国》有这样一句经典的话：最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法。这句话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说，最简单的食材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法。 母亲一个铁勺炒鸡蛋，用最简单的食材烹饪出了人间最美味的佳肴。 母亲的铁勺炒鸡蛋还有最神奇的地方，就是小时候我们病了后只要吃了炒鸡蛋那病似乎立马就好了许多。

多年以后想起母亲站在灶膛前用铁勺炒鸡蛋，灶膛里的火光照亮了母亲过早爬满皱纹的脸，母亲的脸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的脸！回忆是温暖的也是伤感的，泪水总会不经意间悄然而出。我的母亲已经去世多年，多想再次吃一回母亲的铁勺炒鸡蛋，但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奢侈。

有蛋就有鸡，想起了母亲和鸡的一些琐事。作为每一个在农村长大的孩子，家里养鸡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直至现在农村的好多人家都或多或少的喂养鸡。所不同的是现在农村人养鸡是自给自足，只是为了自家人能吃上不加饲料的土鸡蛋，而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农村人养鸡可以说为了养家糊口，鸡蛋卖了的钱是家里的一笔主要经济收入， 家里的油盐酱醋等一切零碎花销大部分是鸡蛋卖了换来的。 八十年代的时候在我们农村，四五角就可以买一斤鸡蛋。一元钱可以买三十几颗鸡蛋。鸡蛋似乎不值钱，但那个时候东西也便宜，一毛钱可以买十颗大白兔奶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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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是养鸡的一把好手，小时候我们村子里我们家养的鸡最多。 母亲和鸡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 只要母亲站在院子里嘴里“咕咕”地喊一声，我们家的鸡不论多远，听到母亲的呼唤声都会脚不沾地的扑扇着翅膀向母亲围了过来，一只只伸长了脖子等母亲喂食。有时候因为鸡的意外死亡母亲会默默地难过好多天，有一年村子里传鸡瘟，我们家的几十只鸡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全部死亡，母亲偷偷地不知道抹了多少次眼泪。

母亲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到鸡舍前揣鸡蛋， 母亲只要在母鸡的屁股上摸摸就知道今天的鸡下不下蛋。 有些下蛋鸡不需要人操心，到了下蛋的时候自己回到给它搭设的鸡窝下蛋。不过总有那么一两只鸡不听话，经常偷偷地到外面下蛋，我们叫它们“丢蛋鸡”。母亲对她喂养的每一只鸡的脾性都摸透了，她会把经常丢蛋的鸡关起来，下不下蛋不让出来。 母亲甚至给每一只鸡都起了名字，什么灰灰鸡，麻麻鸡，大白花等等。 给鸡喂食的时候只要那只鸡不在了，母亲一眼就看出来了，麻麻鸡怎么不见了？灰灰鸡到哪去了？只有找到不见的鸡，母亲的心才会放下了，笑骂一声，瞎东西，总是不让人省心！

每年的三四月是母鸡孵鸡娃的最佳时期，母亲也会每年都孵一两窝鸡娃，把年老病迈的鸡处理掉。母鸡到了发情抱鸡娃的时候是有征兆的，它会茶饭不思整天呆在窝里不活动。我们家喂养的鸡比较多，有时候会有好几只母鸡发情，家里不需要一下子孵那么多鸡娃，母亲会只留一两只发情的鸡孵鸡娃，其它发情的鸡母亲把它们按在冷水里洗一下澡，母鸡的发情期就过去了。

母鸡孵鸡娃一般一次性孵十五至二十只，大概需要十九至二十一天。 母鸡孵鸡娃的时候最辛苦，母亲也非常辛苦。 母鸡在孵鸡娃的时间里很少吃喝，只是每天都静静地呆在窝里。母亲尽心尽力地地喂养孵鸡娃的母鸡，还要过段时间翻一下母鸡身下的鸡蛋，让鸡蛋都均匀的受热，那样鸡娃成活率会高一些。到了鸡娃破壳而出的那天，母亲比母鸡还要上心，她要把鸡蛋一颗一颗的放进农家筛面的罗筛里，来检验鸡娃的成活率。

罗筛，陕北人也叫罗子，是一种过滤面粉的工具，它是圆形的木制边框，底部是纱网。石磨或者碾子上磨压后的粮食经过罗筛的过滤，米面会变得更细致一些。孵化成功的鸡蛋会在罗筛里轻微的颤动，没有孵化成功的会纹丝不动，成了臭蛋。有些鸡娃自己会破壳而出，有些鸡娃啄不破蛋壳，母亲会细心地弄破蛋壳放鸡娃出来。

刚刚破壳而出的鸡娃既神奇又可爱，它们出生没多久就可以跑动吃食物，米黄色的喙，圆圆的小眼睛，毛茸茸的，跑起来好像一颗胖乎乎的圆球在滚动。 老母鸡抚养鸡娃的时候是既温柔又凶猛又勇敢的。

老母鸡常常在前面昂首挺胸的像一个女皇一样前面走，一群鸡娃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跟着。老母鸡发现了食物自己不吃，会大声叫唤让鸡娃吃。俗话说：为母则刚。平时懦弱的母鸡，有了鸡娃后一下子成了下蛋母鸡中的“战斗机”，遇到危险老母鸡会毫不犹豫的张开翅膀迎上去，大声尖叫着保护鸡娃，哪怕对手比它大比它凶残它都毫不退缩。

由铁勺炒鸡蛋，想到鸡蛋，想到老母鸡抚养鸡娃，想到我的母亲。这个世界只有一种爱是无私的，那就是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