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总统特朗普对美联储主席鲍威尔的施压持续搅动金融市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令华尔街开始认真对待这一曾被视为不可思议的威胁——必须采取防范措施。
16日，全球市场因特朗普可能解雇鲍威尔的消息而震动。机构Citrini Research分析师范·吉伦（James van Geelen）立即向其约5万名客户发出宏观交易警报，其中包含一个简单建议：买入两年期美国国债，卖出美国10年期国债。
他的理论依据是，潜在新任的美联储主席更可能顺应特朗普降低利率的游说，这将压低短期收益率。同时，宽松的货币政策，加上市场对央行独立性丧失的担忧，可能进一步引发通胀担忧，推动长期债务收益率走高。这种情况不妨称之为“鲍威尔对冲”。
来源：新华社
情况正在改变
即便在市场因特朗普政府淡化迫使鲍威尔下台的计划而出现短暂反转后，范·吉伦仍坚持其建议，而其他人也在采取类似行动。
“我们一直认为解雇美联储主席没有依据，美联储一直免受政治干预，”RBC全球资产管理公司BlueBay固定收益部门首席投资官道丁（Mark Dowding）表示，“现在有一种明确的感觉，这种情况正在改变。”
对于包括道丁在内的许多投资者和同行而言，完美的“鲍威尔对冲”策略与他们长期持有的立场相符，即从看跌美元的押注到所谓的“陡峭化交易”，后者受益于短期与长期收益率差距的扩大。
他们表示，这些押注背后有扎实的经济和财政逻辑支撑，从对美国经济增长放缓的预期，到债务和赤字不断膨胀的现实，而特朗普政府对鲍威尔的威胁只是又一个利好因素。
近期特朗普政府方面对鲍威尔的攻击有所升级，特朗普及其盟友借美联储华盛顿总部翻新成本上升之机，在过去几周加大了对鲍威尔的审查力度。
鲍威尔方面则表示，若非特朗普的关税战扰乱了经济和通胀前景，美联储今年本会降息。
不过，对于美国银行的美国利率策略师斯威伯（Meghan Swiber）而言，“陡峭化交易”作为对鲍威尔下台的对冲工具效果较弱，因为美国财政部可能通过限制长期债务发行来抑制长期收益率。美国财政部下一次季度再融资公告定于7月30日发布。
斯威伯则建议，转而押注更高的盈亏平衡利率——即国债与通胀挂钩债券之间的收益率差。她表示，这是对美联储可能采取鸽派立场推高消费者价格这一潜在风险的“更纯粹”对冲。
目前，反映投资者通胀预期的10年期盈亏平衡利率在上周已上升0.03个百分点至2.42%，接近2月以来的最高水平。
“我们看到通胀市场对美联储独立性风险定价溢价，”斯威伯表示，“最终，如果在失业率较低且通胀仍远低于美联储目标的环境下对美联储施压，市场将交易并感知通胀前景中更持久的上行风险。”
还有部分投资者认为鲍威尔被解职的风险只是潜在风险汇聚中的一个因素。
“噩梦情景是美联储失去独立性、关税通胀加剧且财政政策在中期选举前变得更具刺激性，而这一切同时发生，”Columbia Threadneedle全球利率策略师阿尔-侯赛尼（Ed Al-Hussainy）表示，他正在利用期权押注利率波动性将从近三年低点上升。
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教授、美联储前高级经济学家胡捷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基于当前经济形势的综合判断，美联储在9月议息会议上启动降息是大概率事件。
他表示，美国通胀指标已进入下行通道，无论是CPI还是个人消费支出物价指数（PCE）均呈现持续回落态势；能源价格持续走低为通胀下行提供了额外支撑。
“加之美国及全球经济增速放缓，维持当前4.25%-4.5%的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显然已不合时宜。从长期来看，基准利率最终可能回落至2%附近，甚至不排除更低水平，但这一过程将是渐进的。”他解释道，“就具体时点而言，9月降息的概率超过90%，7月会议降息的可能性相对较低，预计不超过30%。”
特朗普能否解雇鲍威尔
华尔街大多数人士都不认为特朗普能因以“正当理由”解雇鲍威尔而不面临复杂的法律挑战。
在对冲市场Polymarket上，交易员认为鲍威尔在2025年离职的概率为22%，较前一周的18%有所上升。根据相关最新调查显示，大多数受访者预计鲍威尔将持续出任美联储主席，直至任期结束。
“现在解雇鲍威尔的益处有限。”Allspring高级投资组合经理怀斯（Noah Wise）表示。
实际上，根据《联邦储备法》第10条，美联储理事会成员可以“因故”被解职。而特朗普政府方面所紧咬不放的所谓美联储翻修“成本超支”是否构成此类不当行为，将是美国法院需要裁决的新问题。
英国杜伦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杜明教授对第一财经记者表示，所谓“因故”这类条款的设立，主要目的是保护美联储职位的独立性，不能因为行政部门看美联储官员不满意就任意解雇，而“因故”可以届时由法院再从严解释，例如滥用职权或贪赃枉法等。
在他给记者展示的相关学术文献中可以看到，目前美国法学界已经开始对该问题展开研究，目前纯粹从法律上看，不确定性很大，因为上述“因故”条款从未被挑战或考验过，是一个法律黑洞。
他表示，目前的市场反应决定了，特朗普不大会解雇鲍威尔。
此前，在“特朗普可能解雇鲍威尔”的新闻头条与“特朗普否认要解雇鲍威尔”这条新闻之间不到一小时的窗口期内，美国30年期国债收益率跳升0.11个百分点，其与5年期国债的利差扩大至2021年以来的最高水平。美元兑欧元下跌超过1%，股市大幅下挫。
当前，美联储理事沃勒（Christopher Waller）是下一任美联储主席的候选人之一。他在18日暗示，如果他的同事在7月底的政策会议上投票决定维持利率不变，他将投反对票，同时为了支持劳动力市场主张降息。在最新的相关调查中，三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沃勒是他们最看好的接替鲍威尔的人选，紧随其后的是美国财政部长贝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