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出生于阿根廷、常驻柏林的艺术家托马斯·萨拉切诺(Tomás Saraceno)在红砖美术馆举办了他迄今为止在中国举办的最大规模个展,场面尤为壮观。

▲ 托马斯·萨拉切诺《算法·韵律》,“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红砖美术馆 邢宇
这无疑是北京目前最精彩的展览。“共生”讲述当下环境中的生态共存性、脆弱性和社区性。这是一场关于生态视角与当代艺术极致体验的展览,邀请观众在一个可弹奏的巨型弦乐系统中“化身蜘蛛”,观看、触摸、聆听......当然,它也是一个独特的前卫展览,不仅让人们有机会了解当代艺术,也让人们有机会了解以生态为中心的大自然。


▲《阿拉克涅的手织斑社会性船底座星+蜘蛛/网状地图:由一具桔云斑蛛 5 周织成》2022(左上),《阿拉克涅的手织混合暗色孤立半社会群落 HIP 25923 星团蜘蛛/网状地图:由一只塞内加尔金丝蜘蛛1 周和一只桔云斑蛛1周织成》(右上),©托马斯·萨拉切诺,2022; “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

▲ 托马斯·萨拉切诺《Aeroke》,“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红砖美术馆 邢宇

▲ 德国参访团一行在红砖美术馆展览“共生”现场,©红砖美术馆
萨拉切诺是一名环保艺术家,他自称其使命是保护地球及其免受化石燃料的灾难性影响。他的环保行动主义并不局限于生态学,还涉及保护远离全球权力中心的边缘群体,例如玻利维亚乌尤尼盐湖和大萨利纳斯盐湖的特雷斯波索斯当地人。那里的锂矿开采不仅威胁着自然环境,还威胁着与大自然紧密共生的人们。萨拉切诺在其庞大的合作项目《Aerocene》中探讨了这两个主题,并提出了未来无碳航空旅行的乌托邦愿景。

▲《与Pacha一起,飞入Aerocene》,2017—2023,数字影片,76’ 25’’,马克西米利亚诺·莱纳和托马斯·萨拉切诺执导,编剧:克劳迪娅·阿博夫、托马斯·萨拉切诺、约西·哈维里奥,© Aerocene基金会。由Aercene、斯利纳斯格兰德斯和瓜亚塔约克泻湖的原住民社区提供。、

▲《与Pacha一起,飞入Aerocene》,2017—2023,马克西米利亚诺·莱纳和托马斯·萨拉切诺执导,编剧:克劳迪娅·阿博夫、托马斯·萨拉切诺、约西·哈维里奥 © Aerocene基金会。由Aercene、斯利纳斯格兰德斯和瓜亚塔约克泻
如果说萨拉切诺的作品是复杂、创新且富有远见的,那么他的观念和形式则展现出独特且原创的当代性。他使用蜘蛛和蜘蛛网作为人与自然共存的隐喻。为了更深刻地理解艺术家的作品,观众需要知道蜘蛛在萨拉切诺的眼中不仅是一个象征,更是与人类共存于地球的生物。它有自己的功能性,一种在艺术与自然界中有自己历史、用途和意义的物种。蜘蛛也并非是我们认知中的昆虫,它是一种需要被大众重新正视的棘皮动物,与蝎子、螨虫、扁虱等一起被分为2亚纲11目。它捕食的猎物通常是昆虫或其他蜘蛛,据估计,当今世界上 2500 万吨蜘蛛每年杀死 4 到 8 亿吨昆虫和其他蜘蛛——道理很简单:它有自己的使命,必须生存下去......

▲ 《居住在空气海洋的底部》,2019,©托马斯·萨拉切诺。由艺术家、纽约/洛杉矶谭雅·博纳达画廊和柏林纽格赫姆施耐德画廊提供。

与人们普遍认为的相反,在所有已知的蜘蛛种类中,只有一半的蜘蛛会结网,它们的自立结构用于捕捉猎物。有些蜘蛛不结网,但却是活跃的猎手,它们会跑向猎物或套住黏糊糊的猎物,而有些蜘蛛则坐等猎物来找它们。大多数蜘蛛通过感应振动来寻找猎物,但活跃的猎手则拥有敏锐的视力。捕捉到猎物后,蜘蛛会咬住猎物,用丝将猎物包裹起来,等待猎物死亡,然后开始进食,甚至会把消化液吐得猎物一身都是。然后,猎物被咀嚼,消化液连同一些液化的肉被吸回口中,除了不能食用的坚硬部分外,其他部分都被消化并摄入体内,最后化为一小团残渣被丢弃。
蜘蛛已经存在了 3.8 亿多年,自古以来就是人类神话的一部分。在古埃及,蜘蛛与女神奈特(Neith)的角色一致,后者是命运的纺纱者和编织者,是塑造宇宙和指导宇宙功能的主要创造者。对古埃及人来说,奈特是宇宙和命运女神,是智慧、水、河流、母亲、分娩、狩猎、纺织和战争的象征。传说中蜘蛛曾告诉奈特,网是命运的象征,每个人都是自己生命和命运的编织者。

▲ 妮菲塔莉(Nefertari)墓中的奈特画像
非洲、南美洲、北美洲、大洋洲和欧洲的许多文化都将纺纱和织布的起源归因于蜘蛛的结网能力,并将蜘蛛与神灵和创世神话联系在一起,因为它们在织网时创造出了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蜘蛛代表着宇宙的创造者、拥有高神性的半神,就像古代苏美尔人的纺织女神乌图(Uttu)——她被想象成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或者巴比伦人的伊什塔尔(Ishtar)、西非阿散蒂人的蜘蛛捣蛋鬼夸库·阿兰塞(Kwaku Aranse),又或是希腊人的阿拉克尼(Arachne)。作为一个凡人,阿拉克尼的象征意义更加强烈。她敢于挑战雅典娜女神,并在编织艺术上超越了后者。她创造出了许多美丽的杰作以至于激怒了雅典娜,并被变成了一只蜘蛛。

▲ 迭戈·委拉斯开兹(Diego Velázquez),《纺纱女》(The Spinners),又称《阿拉克尼的寓言》(The Fable of Arachne),1657
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公元前384-322年)称蜘蛛是“最优雅、最纤细的”和“最有技术、最有学问的”。同时,诡辩派哲学家菲罗斯特拉图斯(Philostratus,公元170年代-240年代)赞美蜘蛛网是动物智慧的奇迹,具有既美丽又隐形的暧昧特质;斯多葛派哲学家塞内加(Seneca,公元前4年-公元64年)则认为蜘蛛编织的网“任何凡人都无法模仿”。
在中国古典诗词中,蜘蛛是狡猾的猎人;在民间故事中,蜘蛛又是爱出风头的少女;在流行歌曲和民谣中,蜘蛛立马化身为正义卫士。因其在古代也被称之为“蟢子”(xǐ zi),而“蟢”与“喜”同音,从汉朝起,人们也普遍将蜘蛛视为吉祥物。时至今日,在中文语境中,蜘蛛仍象征着早晨的好运和傍晚的财富,并在绘画与故事语境中代表着好运或好消息。传说这种象征意义源于一个古老的故事:一天早晨,一位官员醒来,发现一只大蜘蛛挂在他面前的蜘蛛网上,他高兴得手舞足蹈,大喊大叫:“喜从天降......”。几天后,喜讯真的传来,皇帝颁诏大赦天下,加封百官。

▲ 高其佩(1660-1734),《铁岭道人指画册》
当然,蜘蛛的象征意义因文化而异,但它具有耐心和毅力的普遍内涵则是源于其狩猎技巧——织网并等待猎物被捕获。当今以蜘蛛为主题和隐喻的最有名的艺术家可能是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她最具标志性的雕塑作品《母亲》(Maman,1995年)描绘了一只巨大的蜘蛛用细长的腿站立在地面上。布尔乔亚的母亲是一位挂毯修复师和织工,也是艺术家本人最好的朋友。布尔乔亚创造这件作品正是为了向她的母亲致敬,因为艺术家觉得母亲“深思熟虑、聪明、耐心、令人放心、明智、娇小、微妙、不可或缺、整洁,就像蜘蛛一样有用”。

▲ 艺术家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

▲ 路易丝·布尔乔亚《母亲》,泰特现代美术馆,英国

▲ 路易斯·布尔乔亚,《母亲》,1999年,西班牙毕尔巴鄂古根海姆美术馆
在布尔乔亚所属的超现实主义运动中,蜘蛛是艺术家和作家反复使用的主题。梦境和潜意识激发了超现实主义者们的想象力,他们在蜘蛛及其自结的网中发现了母子关系的吉祥寓意。西格蒙德·弗洛伊德(Sigmund Freud)最亲密的追随者卡尔·亚伯拉罕(Karl Abraham)在其研究《作为梦象征的蜘蛛》(1922年)中指出,“每个精神分析学家都曾在病人的梦中遇到过这个象征”,并解释说弗洛伊德将蜘蛛解释为“代表母亲的一个方面,即愤怒的母亲,被孩子所害怕”。亚伯拉罕指出,“蜘蛛是我们自认为知道其含义的梦境符号之一——至少在某种意义上——但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赋予它这样的含义”。


▲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和卡尔·亚伯拉罕
如果说蜘蛛在解梦中具有特定的含义,代表着弗洛伊德和亚伯拉罕所探索和定义的“愤怒的母亲”,那么超现实主义者显然也意识到了它在集体想象中的强大象征意义。自从超现实主义者奥迪隆·雷东(Odilon Redon)在1881年创作了人形化的蜘蛛以来,蜘蛛一直是超现实主义、象征主义和图像学的一部分。安德烈·布勒东(André Breton)在其著名小说《娜佳》(Nadja,1928年)中将蜘蛛作为一种隐喻。保罗·艾吕雅(Paul Eluard)的诗歌中也反复出现蜘蛛的形象,朵拉·马尔(Dora Maar)在保罗的妻子努什·艾吕雅(Nusch Eluard)的肖像画《岁月在等着你》(Les années vous guettent,1936年)中对蜘蛛进行了评论。雕塑家亚历山大·考尔德(Alexander Calder)在其多幅抽象作品和素描的标题中唤起了蜘蛛及其蛛网,而曼·雷(Man Ray)则在其摄影作品和蒙太奇作品中加入了蜘蛛,如《蜘蛛女》(Spider Women,1929年)或《蜘蛛构图》(Composition with spider web,1930年)。伊夫·唐吉(Yves Tanguy)除了画蜘蛛和蜘蛛网外,还因在超现实主义派对上生吞蜘蛛而闻名。蜘蛛也是萨尔瓦多·达利(Salvador Dali)奇妙想象中的一个主题,如他在1940年创作的《晚上好,蜘蛛!》(Araignée du Soir, Espoir,1940年)。甚至像费尔南·勒热(Fernand Legér)这样的画家也在1938年的一系列画作中探讨了这一主题,如《蓝色蜘蛛》(L'Araignée bleue,1938年)。著名诗人兼艺术评论家弗朗西斯·庞吉(Francis Ponge)清楚地阐述了蜘蛛在超现实主义意识和潜意识中的作用,他认为蜘蛛是一个强大的象征,因此他专门为蜘蛛创作了整本诗集《蜘蛛》(L'Araignée,195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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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dilon Redon
The Crying Spider, 1881

Alexander Calder
Red Spider, 1976

Alexander Calder
The Spider, 1940

Man Ray
Spider Woman, 1930

Man Ray
Spider Woman, 1929

Man Ray
Composition with spider web, 1930

Salvador Dali
Araignée du Soir, Espoir, 1940

Fernand Legér
L'Araignée bleue, 1938
然而,马塞尔·杜尚(Marcel Duchamp)在其鲜为人知的作品《旅行雕塑》(Sculpture for Travelling,1918 年)中最深刻地表达了与当代美学在形式和概念上的亲和力。在《旅行雕塑》中,长短不一的浴帽制成的松紧带被固定在工作室的四个角落,形成了一个被称为“五彩蜘蛛网”的东西。

▲ 马塞尔·杜尚《旅行雕塑》,1941-1942
1942年秋天,它在纽约华丽的惠特罗·里德宅邸首次公开展出,安德烈·布勒东和马塞尔·杜尚在那里组织了超现实主义的第一次论文发表会。杜尚在整个展览空间中布满了蜘蛛网般缠绕的绳索,遮住了展出的绘画和雕塑作品,阻碍了参观者的行动和通行。简而言之,他让观众很难看到展出的画作,从而破坏了展览本身的实践和概念。



▲ 马塞尔·杜尚,《十六英里的弦》(Sixteen Miles of String),美国纽约,1942

在进入红砖美术馆的展览“共生”时,了解蜘蛛与蜘蛛网的历史及其被运用在艺术、文学中的形象,可以更容易理解托马斯·萨拉切诺对蜘蛛及其捕丝器的隐喻和实际运用。萨拉切诺对蜘蛛和蜘蛛网的处理方式与杜尚完全不同。他没有阻挡、遮蔽或破坏蛛网,而是以开放的态度,邀请观众与他的作品互动和游戏。他与蜘蛛之间的关系亲密且个人化,艺术家将蜘蛛视为一种有机的生命体,并将它扩展为与人类平等的角色。他甚至将蜘蛛创造的丝网作为现成的艺术品进行展出,如《宇宙如何陷入蛛网?》,让观众近距离观看并了解此物种。

▲ 托马斯·萨拉切诺《宇宙如何陷入蛛网?》,2022,©托马斯·萨拉切诺;“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
萨拉切诺因此采用了一种双重方法来处理物质和形式,通过不同尺度和材料的雕塑表现,以及物理的、现成的蜘蛛网平行地表达。这种表达,拥抱了一个没有对立的非二元论。这种互补性进一步与萨拉切诺的生物中心主义哲学联系在一起,该哲学赋予所有生命体同等的内在价值,反对人类中心主义所认为的人类优于其他生物,而是将人类视为与其他物种平等地位的生命共同体成员。

▲ 托马斯·萨拉切诺《宇宙如何陷入蛛网?》,“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红砖美术馆 邢宇
气候变化的潜在灾难是被持续讨论的议题,生物中心主义哲学的伦理已在近几十年中成为一种新的范式。19世纪末德国哲学家和自然主义者弗里德里希·尼采(1844-1900)明确表达了一种愿望和哲学目标,即“将人类重新融入自然”。 尼采以蜘蛛作为象征而闻名,他认为蜘蛛如上帝一般编织自己的网状世界,作为他对形而上学语言使用的批判象征。他看到我们感官的习惯将人类纠缠在感知的谎言和欺骗中,这构成了我们的判断和知识基础,他说:“我们生活在自己的网中,就像蜘蛛一样,我们所捕捉到的一切都只是留在那里等待被捕捉的东西。”

▲ 爱德华·蒙克(Edvard Munch)《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1906
美国平等主义、生物中心主义哲学家保罗·泰勒(1923-2015)受尼采的影响,他认为,“人类与其他生物一样,是地球生命共同体的一个成员;人类和其他物种一起,构成了一个相互依赖的体系,每一种生物的生存和福利的损益不仅决定于其环境的物理条件,而且决定于它与其他生物的关系;所有的机体都是生命的目的中心,因此每一种生物都是以其自己的方式追寻自身好的唯一个体。人类并非天生就优于其他生物。”

▲ 托马斯·萨拉切诺《宇宙如何陷入蛛网?》,“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红砖美术馆 邢宇
蜘蛛并不是一个简单的符号,而是一种充满意义的强大载体,既含糊又矛盾。它的形象,在艺术和诗歌以及哲学中作为现实生物和隐喻,同时兼具古老和当代的价值。在萨拉切诺的宇宙中,蜘蛛作为生物,与人类平等,艺术家通常要求美术馆在展览期间不要杀死、移除蜘蛛或它们的蜘蛛网,从而成为它们的保护者。正如现在红砖美术馆所行,成为蜘蛛的栖息地。萨拉切诺甚至发表了一份宣言:《一封无脊椎动物权利的公开信》,在其中他扮演了蜘蛛的虚构角色,并呼吁保护这个物种。这篇文章在《Aerocene》报上发表,并在此次展览中展出。

▲ 托马斯·萨拉切诺,《一封无脊椎动物权利的公开信》,“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 托马斯·萨拉切诺
在红砖美术馆的《宇宙如何陷入蛛网?》作品中,蜘蛛在建造无限复杂的蜘蛛网大教堂中展现出令人惊奇的构思。由蜘蛛所构建出的弯曲、复杂和碎片化的丝网形态被红色激光照亮,增强了它们美丽和诱人的力量。这些建筑奇迹似乎,用尼采的话来说,“如此纤细,以至于可以被浪潮带走;但又如此坚固,不会被风吹散”。



▲ 托马斯·萨拉切诺《宇宙如何陷入蛛网?》,“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红砖美术馆 邢宇

相邻的展厅中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空白画布,并配以黑线刺绣,描绘了 2022 年由一只塞内加尔尼皮拉蜘蛛和一只独居的桔云斑蛛所结成的蜘蛛网。从这个放大的人造复制品中,参观者进入了黑暗的 3 号展厅:在这里,几张巨大的真实蜘蛛网——《关注之网》(Webs of At-tent(s)ion)悬挂在空中,形成光和丝的绝妙幻影。萨拉切诺从未对此加以雕饰,他将这种纯粹的诗意工艺,蜘蛛的天才和直觉,一种自然的生存诗歌直接呈现。这些作品被镶嵌在透明的陈列柜中,如同一座座无形的丝之教堂,让人们有空间思考自身作为命运共同体在这个世界上的存在、位置和立场。






▲ 托马斯·萨拉切诺《关注之网》,“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托马斯·萨拉切诺

本次展览的策展人、红砖美术馆馆长闫士杰从观念和美学的角度出发,将萨拉切诺的大型蜘蛛网雕塑《算法·韵律》(Algo-r(h)i(y)thms)摆放在一个由多条黑色聚酯绳索和钓鱼线打结而成的配置中,由18个模块组合在一起。这些绳索和钓鱼线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类似细菌生物的形态。这些雕塑被固定在地板、天花板和墙壁上,就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观众可以在其中漫步和游戏,就像在天堂弹奏竖琴一样触摸琴弦一般的绳索来制造声音。连接在地板上的琴弦上装有特制的麦克风,可以捕捉到观众触摸琴弦时产生的振动,驱动计算机软件分配一个音调,并将振动的琴弦放大成声音在空间中传播。每根绳索都能发出独特的音调,将网变成了一个全方位的乐器。天体隆起的白色地板上布满了媒体电缆、麦克风、低音炮和振动器以产生振动,并在现场诞生了令人印象深刻的、壮观的缠绕艺术。

▲ “共生”展览现场合影,艺评家、红砖美术馆高级策展人乔纳斯·斯坦普(左一),中央美术学院副院长邱志杰(左二),艺术家托马斯·萨拉切诺(右二),红砖美术馆馆长、本次展览策展人闫士杰(右一),红砖美术馆,2024,©红砖美术馆 邢宇
18个《算法·韵律》模块在这样的配置下不仅仅是一个雕塑或装置,而是形成了一个沉浸式的宇宙。每个人都可以在上面一同演奏,也可以单独弹奏;可以和谐,也可以不和谐。但是,如果说声音作为一种可听的现实是清晰的,那么作为一种符号则是模糊的,因为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振动会吸引杀手......

▲《算法·韵律》,2023,©托马斯·萨拉切诺。由艺术家、纽约/洛杉矶谭雅·博纳达画廊和柏林纽格赫姆施耐德画廊提供。“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
我们实际上在与死亡的音调相游戏,它不仅质疑存在的理念,而且质疑我们作为一个物种的身份,当然也质疑《算法·韵律》的真正意义: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谁是猎物?蜘蛛网除了是美丽的光与丝的建构之外,还有一种功能和意义,那就是用黑色聚酯纤维绳与天体般的白色地板和墙壁相映成趣,成为存在与虚无的有力隐喻。它们被赋予了一种新的含义,即作为声音生成的符号。而我们作为参与者就像被困在网中的孩子,与存在、生与死的声音相伴。






▲ 托马斯·萨拉切诺《算法·韵律》,“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红砖美术馆 邢宇
这 18个《算法·韵律》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意义模糊的沉浸式作品。文学评论家翁贝托·艾柯(Umberto Eco)形容其就像一个开放的作品。我们可以愉悦地玩弄这张网,同时反思我们的未来和在地球上存在的原因,反思我们身处的这个濒临灭绝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成千上万的无辜者被杀害——就像昆虫一样,在肉食性的屠杀中被占领,被否定,从而与其他生物无法共存。
有趣的是,该作品的英文标题“算法”(algorithms)一词也是锂(lithium)的谐音。人类正是以锂为动力,驱动着电子屏幕与网络,操纵着我们的方向和生活,操纵着我们的所见所闻:从广告到新闻,从社交媒体到吃什么、买什么,把我们想要的放在盘子里,保护我们免受意外之灾。在这场游戏中,我们都可以自由发挥,在无休止的社会欲望循环中滚动和追随自己。
而这张网只有一个出口。






▲ 托马斯·萨拉切诺《算法·韵律》,“共生”,红砖美术馆展览现场,2024,©红砖美术馆 邢宇
关于艺术家
托马斯·萨拉切诺(Tomás Saraceno)

托马斯·萨拉切诺(1973年生)是一位居住在柏林的阿根廷裔艺术家,他的艺术项目有关生命形式与生命塑造的对话,致力于重新思考资本世时代的知识主线,并认识到多样化的存在方式如何涉及多重意义。二十多年来,萨拉切诺发起了多个开源、集体和跨学科项目,旨在重新思考大气的共同创造,包括Museo Aero Solar(2007至今)、Aerocene基金会(2015至今)和Arachnophilia,致力于追求生态社会正义,实现一个无碳排放的社会。
萨拉切诺与当地社区、科学研究人员和世界各地的机构合作,旨在寻求人类、技术和生物多样性之间更平等的平衡,并理解知识是在特定情况下产生的。他曾多次参与麻省理工学院艺术、科学与技术中心(2012至今)等驻地项目;在第20、21和26届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上提出艺术介入环境保护;并获得了科内克斯艺术与技术白金奖(2022)等。萨拉切诺一直是众多国际博物馆和机构举办个展和委任永久装置的选择,包括伦敦蛇形画廊(2023);塔斯马尼亚新旧艺术博物馆(2022);纽约“棚屋”艺术中心(2022);日本东田艺术中心(2021);巴黎东京宫(2018);布宜诺斯艾利斯现代艺术博物馆(2017);K21北莱茵-威斯特法伦艺术品收藏斯坦德馆,杜塞尔多夫(2013);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2012);柏林汉堡火车站美术馆(2011)。此外他还参与了诸多艺术节和双年展,包括第17届威尼斯建筑双年展(2020)以及第53届和第58届威尼斯双年展(2009,2019)。
关于策展人
闫士杰

闫士杰,红砖美术馆创始人、馆长、策展人,在中国率先提出并践行“生态体验美术馆”的理念。2023年策划了“海蒂·布赫:皮囊之上”大展;2021年策划了当代艺术与航天科技跨界的展览“徐冰:艺术卡门线”;2020年,策划了大型国际群展“2020+” ,在面对突发疫情引发全球旧秩序的失效时,呈现重建新秩序的思考与行动。2019年策划了莎拉·卢卡斯亚洲最大规模个展“莎拉·卢卡斯”;2018年,策展了奥拉维尔·埃利亚松迄今在中国最大个展“奥拉维尔·埃利亚松:道隐无名”;2016年,策划了“识别区:中国·丹麦家具设计”展,第一次将中国古家具以设计的名义与丹麦家具设计大师对话。他策划的展览还包括:詹姆斯·李·拜尔斯中国首次个展“完美时刻”(2021);“加藤泉” (2018)、“安德里亚斯·穆埃:摄影”(2018)、“安德烈斯·塞拉诺:一个美国人的视角”(2017)、“温普林中国前卫艺术档案之八〇九〇年代”(2016)等,从不同视角建构起红砖美术馆对艺术的深层次、多维度探索与思考。
关于作者
乔纳斯·斯坦普(Jonas Stampe)

乔纳斯·斯坦普(Jonas Stampe),艺术史学家、艺评家、国际策展人。1965年出生于瑞典哥德堡市,他曾在法国巴黎高等社会科学院和瑞典德隆大学学习当代艺术史和理论,并定居法国25年。他从2001年起就在欧美不同国家组织策划了近60个行为艺术节与展览,包括来自59个国家的400多位艺术家。2017年,他加盟北京红砖美术馆,任高级策展人及资深研究员。2019年起,他与肖戈成立策展组合,策划了 CHAO 艺术中心年度大展“观看之道”,并获得《罗博报告》年度策展人奖。2020年,他与肖戈再度合作策划“从屏幕到观念—50 年的历史”“当速度成为形式—在屏幕里生活”等展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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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萨拉切诺:共生
2024.3.22 - 2024.8.18

(凤凰艺术 北京报道 撰文/乔纳斯·斯坦普 翻译/王家北 编辑/朱亦宁 责编/db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