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桌子先生

一夜之间，“所有女生”的信仰塌了。

起因，是李佳琦的一句话。

近日，李佳琦在一场直播中，带货了79元一支的花西子眉笔。

有网友留言说：花西子越来越贵了。

这句话很正常，在直播间也比较常见，但却引起了李佳琦极大的反感。

他用很不屑的表情念出这句留言后，连珠炮似的反问：

哪里贵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格。不要睁着眼睛乱说，国货品牌很难的。

如果说，这句话之后，他能解释一下，国货品牌难在哪里，是原料越来越贵，是采用了复杂的工艺？那么事情都会到此结束。

但他继续输出：

有时候找找自己原因，这么多年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

这话一出，连身边的助播都瞪大了眼睛，这是可以说的吗？

消费者质疑产品贵了，还要反思是不是我自己不够努力，赚得不多？

大家来直播间买东西，不是听爹味说教来了。

在这过程中，李佳琦使用了包括但不限于瞟眼、耸肩、撇嘴，以及阴阳怪气的语气。

buff叠满的同时，热搜也引爆了：13.1亿的阅读量，13.1万讨论。

“挣着普通人的钱，到头来嘲讽普通人贫穷。”

“你难他也难，国货品牌都很难，就我们打工人活得轻松过得舒坦。”

“别用所有女生开头了，支持你做自己，以后改成：所有穷鬼。”

很多网友，在非常愤怒的同时，也感到无比失望。

在李佳琦发布道歉微博后，他的粉丝一夜掉了110万，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

而最新的直播里，他哽咽着道歉，90度鞠躬，大众依然不买账。

李佳琦到底冤不冤？

我们不妨来分析一下。

首先，花西子这些年是不是越来越贵？

答案是：是的。

有网友晒出之前购买花西子眉笔的截图，当时也送替换装，价格是59元，用券之后实付54。

此后，价格涨到了69、89一支。

所以李佳琦说的“一直都是这个价”，并不成立。

再来说说李佳琦那句“哪里贵了”？

比起几百块一支的大牌眉笔，79一支的单价，好像挺便宜。

但是，仔细一算，就不对劲了。

一支花西子眉笔，只有0.07克，加上替换芯，换算一下，一克居然要980多元。

按现在的金价，可以买2g黄金了。

大牌的植村秀、YSL眉笔，每克的单价远远低于花西子。

所以，这个不贵，只是李佳琦觉得不贵。

据@上证报报道，“2021年度中国网络主播年度净收入百强榜”，李佳琦以18.553亿年净收入，高居榜首。

在全国5000多家A股上市公司中，净利润低于18.553亿元有4897家。

这意味着，李佳琦一个人一年的收入，打败了全国93%的上市公司！

别说79一支，哪怕790一支，7900一支，对李佳琦来说，也都不贵。

以前的打工人李佳琦已经消失了，现在在大家眼前的，是资本家·李佳琦。

他怎么可能和普通打工人共情？

观看李佳琦直播的都是什么人？

是办公室文员阶层，是为了省几块钱蹲直播间的普通打工女孩。

她们身处小企业倒闭、大企业裁员的重灾区。

而李佳琦那句“这么多年工资涨没涨，有没有认真工作”，根本就是在戳别人的肺管子。

好多人在冲击之下，连工作都没有，还谈什么努力工作，涨工资？

他现在住着上海上亿的豪宅，出行有豪车、保镖、助理，就觉得一切都是自己努力来的。

可是，一个人成功，只凭努力就够了吗？

那么凌晨上班、白天兼职几份工的保洁阿姨；工作至深夜的外卖员，应该是最有钱的人。

自己踩在了风口，吃尽了直播的红利，飞跃了阶层，就转过头嘲笑别人过得不好，是努力不够？

一名网友给他留言：你妈妈当初拿不出两万块学费的原因找到了，肯定是工作没努力。

这条留言，被他删掉了。

鞭子打到自己身上觉得疼，那别人呢？又何尝不是在努力生活。

正是这些人，共同将他托举到了现在的位置，而现在，他又是如何对待这个群体的？

有个评论说得非常好：

当盲人的眼睛有一天能看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要扔掉的就是陪伴他最久的拐杖。

他把时代的红利，错误归结为自己的努力，更错误地被幸存者偏差视角蒙蔽，去咒骂那些时代洪流下无能为力的普通人。

这是一种傲慢，是幸运者对不幸者的嘲弄。

类似的事情，何其多！

此前，一名小有名气的留学中介@杨惨惨就翻车了。

他在直播连线的时候，有网友向他咨询留学事宜。

在得知对方家境一般时，杨惨惨毫不留情地批判：

“家庭资产十万以下是残疾家庭，多多少少要不然是脑子有问题，要不然身体有问题。”

图源：微博

此言一出，引起了很多人极大的愤慨。

照他这样说，中国好几亿家庭，都是脑子或身体有问题？

既歧视了残疾人家庭，又歧视了穷人。

他自己天生就如此高贵吗？

不，他也是从贫困家庭，摸爬滚打一路走出来的。

杨惨惨称自己是“通过留学改变命运的五线城市普娃”，出生四川自贡小城市，家境贫困。

为了维持生计，妈妈在超市打工，爸爸开两轮车。

当年读大学，家里没钱，全靠爸妈去借钱才能完成学业。

这是一个很典型的贫困家庭的配置，照理来说，从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应该更有同理心。

他也的确以“希望底层家庭的小孩受到更好的教育”为口号。

结果呢？

赚到钱之后，他举刀割席的第一个对象，就是曾经和自己同一阵线的人。

对同伴的境遇加以嘲笑，对他们的人格进行羞辱。

这就是这类人，成功之后最普遍的做法。

我不相信什么口误，更不相信所谓的情绪上头。

一个人无意间说出的话，一定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李佳琦也好，留学中介也好，都是典型的优绩至上主义。

他们认为，成功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奋斗可以获得的东西。

《精英的傲慢》里有一句话：

“我们越是认为自己是白手起家、自给自足的，就越不可能关心那些比我们不幸的人的命运。”

如果我的成功是我自己努力实现的，那么他们的失败一定是他们自己的错。

于是，他们站在云端，去指责别人，高高在上地说教，决然不提当初自己是如何幸运地站在风口，才使得猪也飞了起来。

美国专栏作家芭芭拉写过一本《我在底层的生活》。

为了体验普通人的生活，她靠着1300元启动资金，开始了自己辗转6个城市打工的经历。

餐厅服务员、家政、看护、售货员……她都体验过。

她自己陷入一个怪圈：

要想离工作地点近，租金就要花工资的一半以上，根本剩不下钱。

要是离得远，开车上下班，汽油、车辆保养又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为了收支平衡，她不得不拼命打两份工，不敢生病，不敢有任何意外。

但打工占据她全部时间后，她更没有精力让自己提升，常因太累而心生怨气，逐渐情绪崩溃。

她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很难摆脱贫穷。

生活的各项开支和压力，已经牢牢钳住了她，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改变现状。

她仅仅是体验生活，还可以回到自己美好的中产阶层，而那些身处底层的同事们呢？

不出意外，她们的一生都会在这样的怪圈中度过一生。

所以，穷，真的是因为不努力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才是李佳琦们被骂的最根本原因。

曾经交不起学费差点辍学，被大家一点一点捧起来的人，现在转头嘲笑普通人。

和李佳琦最后一场直播时，助理付鹏问他：你还记得你第一场直播有多少人看吗？

他说：200多人？

付鹏回答：79人。

他可能也忘记了，几年前在一个小小直播间，自己打灯，疯狂试色，直播间的评论区，几乎都是付鹏给他刷弹幕增加人气。

当他历尽艰难，一步步从底层爬起来，所做的第一件事，竟是傲慢地对同类进行嘲弄。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在杨澜的访谈里，李佳琦说自己最大的优势，就是会站在消费者的角度上去想事情。

而现在，他不想，也不屑再去和普通人共情。

他早已摆脱了贫困，那些冒着苦水的日子，他根本不愿回想。

那些一点一点给他粘上羽毛的普通女生，也早就不再是他收入的主要来源。

就像李佳琦直播时吐露的那句：

“我坐在这里头痛到死，我早就可以不上班了，但为了你们我还一直在播。”

当他将自己的本职工作，当成一种对普通人的施舍和恩赐。

曾经和“所有女生”站在同一阵线的李佳琦，就真的消失了。

屠龙的少年终成恶龙，我只觉得唏嘘不已。

如今身家早已上亿的李佳琦，或许想不到，那句“有没有认真工作”的子弹，也会射中几年前的自己。

那时，他还在商场当柜哥，底薪3000块，买不了38个花西子。

他或许也从没想过，命运的大手翻云覆雨，不是所有人，都能有他这样的运气。

他能走上今天的位置，并不是他比别人更努力，而是更幸运。

真的，他只是更幸运。

最后，用社会学家上野千鹤子的一句话结尾吧：

“请不要把所有的努力都追逐于个人的胜利。

被优越环境所塑造出来的能力，不是为了凌驾于没有享受过同等资源的人们之上。

而应该运用这些能力来帮助他们。”

作者 | 桌子，身高1.85米，

主播 | 素年锦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