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6月南海群岛的船舶自动识别系统(AIS)信号
南海问题已经成为亚太地区最有可能引发冲突的海域之一。在南海议题里,地缘政治,军事实力,海洋观念等视角多被各国关注,南海渔业资源、油气资源和捕捞活动等议题关注度稍逊一筹。
1月9日,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CSIS)下设的“亚洲海事透明度倡议”项目主任格雷戈里·波林发表文章,对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南海捕捞船队的活动现状进行研究,从“海上民兵/海上人民战争”的维度解读南海问题。波林认为,中国在南海除了军事优势外,还拥有庞大的听从指挥的渔船力量,这种潜在优势值得各国研究。
“亚洲海事透明度倡议”是CSIS专门研究南海和东南亚的项目组,此前曾发布大量中国南海岛礁建设卫星图,是美国智库研究南海问题的重要机构之一,在印太地区国家有较强影响力,所发布的卫星图和情报信息,多被菲律宾、澳大利亚以及美国官方所引用。
中国南沙渚碧礁潟湖内的联排渔船
易评君原文翻译,以供参考:
在过去十年中,南海已成为印度-太平洋地区最危险的潜在冲突爆发点之一。随着中国从2013年底开始启动南海岛礁建设进程,美国加强南海军事行动,紧张局势迅速升级。南海争端涉及两大问题,一是中国(含中国台湾)、越南、马来西亚、文莱和菲律宾五国就南海岛屿、浅滩、礁石主权归属产生的争端,二是与之相关的海洋权益划分。
虽然中国最早提出“南海九段线”,也一度被越南和菲律宾认可,但海洋经济的发展促使其他声索国各自按照国际海洋法公约进行对本国有利的解读。这种解读导致各方所主张的海域高度重叠。
南海争端的安全影响饱受关注,除了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外,美、英、澳等国也对各声索国的海军,空军和海岸警卫队进行了研究,以评估地区力量平衡(易评君注:支持谁制衡谁)和冲突升级风险。活跃在南海的另一个关键角色——为各国比拼提供“前线支持”的渔民几乎不被关注。
随着南海渔业资源减少,这些渔民的传统生计也面临转型。2015年,南海占全球鱼类捕捞量的12%,但在该海域作业的渔船数量占世界渔船总量50%以上。在南海进行捕捞作业的正式渔民约有370万人,非正式的渔民数量则更多。各国的过度捕捞使南海鱼类资源在过去半个世纪里不断下降,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鱼类资源总量减少了70-95%,在过去20年中,捕捞率下降了四分之三。南海的珊瑚礁也以每十年16%的速度减少。过度捕捞和珊瑚礁破坏问题在各国广泛存在。
当各国渔民竞相在南海捕捞为数不多的渔业资源时,渔民与他国武装力量的冲突概率就会提高。另外,南海周国国家有大量渔民放弃了全职捕鱼成为有组织的海上民兵,冲突可能性更大。CSIS智库与美国顶尖的海上船坞数据和卫星情报服务商Skylight Maritime Initiative进行为期6个月的南沙群岛渔船活动跟踪,认为活跃在南沙群岛的中国渔船大规模产生过剩,有相当数量的渔船可能扮演海上民兵的角色发挥特殊作用。
由于海域面积广阔和各国主张区域重叠,单个南海声索国的渔业法律被各国认可或者进行区域内国家之间的渔业合作面临重重障碍,因此在南海进行准确的鱼类资源评估和渔业管理几乎不可能。事实上,一些国家(比如越南)积极鼓励甚至补贴本国渔民在有争议的水域捕鱼,以彰显其主张。
上图为菲律宾渔船,下图为越南渔船
CSIS在6个月时间内使用自动识别系统(AIS)、可见红外成像(VIIRS)、合成孔径雷达(SAR)光学卫星图像来监测南沙群岛的渔船和捕捞活动。
南海的鱼类捕捞量庞大,但难以识别所有船只,在南沙群岛目前也没有自动识别系统(AIS)信号。缺乏信号主要由于许多船队规模和技术水平落后,菲律宾和越南渔船大多如此。也有国家在南沙群岛的渔船都有收发器,但他们选择关机以便隐藏自己的活动,这就需要采取其他探测方式。
使用红外成像检测海上渔船活动是各国通行手段之一,这些渔船产生的热辐射信号在黑暗的海洋上犹如光点一般。这种方式发现在南沙群岛存在大量渔船活动,这些渔船基本无法被自动识别系统观测到。
红外数据显示,南海全年捕捞量巨大,渔船最活跃的月份为3月至6月。在南沙群岛,捕捞高峰季节是3月至4月以及8月份前后,每年8月底恰逢中国在南海北部地区实施为期三个月的禁渔令结束。红外数据还表明,无论季节如何,整个南海的捕捞活动都在逐年稳步增长。
为了更精细地分析,美智库还使用合成孔径雷达(SAR)在特定时间和坐标上统计疑似渔船的数量。大多数现代渔船的船体和上层建筑特征明显,都可以通过太空卫星的合成孔径雷达轻松识别。合成孔径雷达发现的大批渔船,例如菲律宾和越南渔船,基本都无法被自动识别系统所检测到。
上图为中国大型远洋渔船,下图为南沙美济礁
数据显示,在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巴拉望岛附近海域的渔船数量较少,大多数渔船活动于越南西南部,菲律宾东北部,中沙(黄岩岛)和南沙群岛。横向对比的话,聚集在中国南沙岛礁附近的渔船数量最多,特别是渚碧礁和美济礁两座拥有大型潟湖的岛礁。2018年8月的探测发现,仅渚碧礁潟湖内就有117次船只进出,附近海域有61艘/次船只变化。10月份,渚碧礁潟湖内有19次船只进出,附近海域有190艘/次变化。
高分辨率卫星图像显示,中国渔船在南沙群岛数量稳居第一,其中大部分聚集在渚碧礁和美济礁的潟湖以及附近水域,有些船只靠近中业岛。这些小型渔船经常并排捆绑,被视为一艘大型船只,因此实际渔船数量应该更多。2018年渚碧礁和美济礁的中国渔船数量远远高于2017年,8月是最繁忙的作业月份。两座岛礁停泊的船只全年保持300艘左右的规模,其中90%以上是渔船,平均长度51米,预计排水量约为550吨。
除了渚碧礁和美济礁的中国渔船外,它们还出现在中业岛和太平岛附近,数量约有10艘左右,每次停留时间保持数周。在为期六个月内收集的卫星图县显示,只有少数船只显示捕鱼的迹象。在南沙群岛停留的中国渔船所花费的捕捞时间和停泊时间远远小于在其他海域的时间。卫星图像不仅表明大多数南沙群岛的中国渔船不经常捕鱼,而且不能持续捕鱼。它们庞大的规模与作业量不成正比。
美智库使用合成孔径雷达和红外探测器探测南沙群岛渔船信息
550吨轻型渔船每天可捕获约12吨海产品,这意味着8月份渚碧礁和美济礁270多艘渔船每天可捕获约3240吨或每年近120万吨海产品,占南沙群岛估计总捕捞量的一多半。如此庞大的捕捞能力与实际行为活动的反差,得出结论是,这些船只有相当数量兼职扮演中国“海上民兵”的角色。
中国“海上民兵”活动记录良好,他们参与巡逻,监视,再补给和其他任务,以加强中国在南海和东海水域的存在。一些受过良好训练和装备最好的渔民参与公开的准军事活动,例如2014年中越在西沙中建岛发生的“海油981号钻井平台对峙事件”。中国的渔船队在南沙群岛的数量比美国所理解的要大得多,而且持久性更强。
除了小型渔船外,中国近年来还建造了技术水平更高,造价昂贵的大型远洋渔船,这些船只在渚碧礁和美济礁进行了漫长的停留,并短暂停靠过南熏礁、赤瓜礁和东门礁。这些大型渔船海上自持力远超普通渔船,可全年活动于南海海域。
规模庞大,技术先进,产能过剩的中国渔船队在南海的行为与可获得的商业利益并不匹配,这些信息或许反映中国对南沙群岛庞大且非生产性捕捞船队提供了补贴,但这一点只是推测结果而非得到实证。
对南海特别是南沙群岛的渔船活动进行为期6个月的跟踪和监测,证明中国在南沙群岛拥有一支实力远超他国的“舰队”,这支代表国家而非渔业生产企业的“舰队”其规模和作用比美国通常理解的要大得多。南海问题专家和其他国家政策制定者需要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这支“舰队”的角色和作用上。(原文结束)
易评君此前曾解读过中国“海上民兵”在1974年西沙反击战的重要作用,这些渔船不仅提供了敌情预警、情报传递等职能,还参与了岸上防御、伤员救助等工作,为中国完全掌握西沙群岛主权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当然,因为文化差异,美国智库并不理解中国在南海的潜在实力,故而这篇研究报告有些“少见多怪”的意味。
另外,中国已然注意到南海渔业资源过度捕捞的状况,早在1999年就开始在南海实行伏季休渔政策。然而,越南自2014年起年年违反中国南海休渔令并提出外交抗议。也就是说,中国那些渔船在南海捕鱼会被视为过度捕捞,不捕鱼又被视为“别有目的”,莫非渔船实力强大也是一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