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野炮打飞机到火箭炮跨海峡,致敬英雄

2020年八一建军节前夕,风闻社区同事提到南通两位曾经创造野炮击落飞机的解放军英雄的故事,经联络老人家属,我们得到了一个宝贵的采访机会,得以与这两位已经写入中国人民革命战争史的老英雄见面,表达我们这些后辈的崇敬之情。

采访两位老英雄是在一个大雨后的下午,两位老人家都已经是年过九旬,然而精神依然矍铄,思维清楚,只是表达方面已经有些困难。尽管如此,采访中还是让我们收获了一些前所未闻的细节和故事,在这里我们将他们的传奇生涯奉献给各位读者,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建军节,和志愿军入朝参战70周年之际,向我们伟大的人民军队致敬,也向那些风华正茂之时,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中国人民解放事业和社会主义国防事业的军人,敬礼。

笔者与两位老英雄合影,右为保句老人,左为于休老人

也许你傻傻分不清:从山炮到野炮

由于现在两位老人长篇讲话已经比较费力,这篇文章里许多内容也是出自他们此前自己写作的一些回忆文章,其中一些也已经收入了我军的军史资料。

或许是由于“抗日神剧”中脸谱化描写的影响,一说起解放军的老前辈,大家总是往“乡野村夫”这样的“起点”去想象。

苏中公学时代的保句

青年时代的于休

炮训队时期,于休的单杠技巧算是他的个人标志,因为当时部队里很多人没见过这种“洋玩意”

不过今天我们要说起的两位老前辈呢,和这个“刻板印象”似乎有点距离。

这里面,1962年时授衔中校的于休,出生于1926年,日寇侵华占领他的家乡江苏十总时他还在上小学。由于出身于职业军人家庭(于休老人的父亲是起义的国民党军连长),耳濡目染,军人气质非凡,有着强健的体魄,抗战期间曾加入新四军,参与抗税斗争。

1945年抗战胜利后,参加苏中公学(抗大九分校)学习,成为了一名“学生兵”——当时的苏中公学是为我军培养年轻基层干部的学校,所有参加的学员要求初中以上学历在当时环境下可算是知识分子了。

而后来和他搭档多年的保句,则是1928年出生,他出身自南通蒙古后裔保氏家族,在1945年初中毕业后受该校地下党员沈老师介绍,越过封锁线,参加新四军。也一样进入了苏中公学,在这里认识了于休。

在保句老人后来写的文章里,这样回忆老朋友当年的相貌:于休长得高大、魁梧、结实、五官端正,古铜色的面孔上有特色的是他张了一对“丹凤眼”、“关公眼”……他穿上黄军装,带上五星帽,背一支“驳壳枪”,扎上皮带,打上绑腿,全像古时要出征的武士。淮海战役后当连长,正式风华正茂锋芒毕露之时,骑上一匹枣红色大洋马,威风凛凛。在全团同级干部中可说是高人一筹,霸气十足。

即使是营养体力相对好的日军也需要几个人扛起41式山炮的炮管,当年可以一人扛着炮管走的于休确实可算是壮汉了

加入新四军后,作为那个年代的知识青年,他们很快就被选中,成为了炮兵。

很多人都听说过早年间有一句军中俗话说“新兵怕炮,老兵怕机枪”。这个话的真正原因呢,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年代中国战场上火炮是稀罕东西,被炮火打死的机会远没有被机枪打死来得大,所以就流传下来这么一句奇怪的俗话。

那反过来说,炮兵在那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中国所有军队的宝贝,对于缺少武器装备来源的我军来说就更金贵了。

于休和保句加入新四军时,正赶上抗战胜利,我军通过各种渠道,陆续积累了相当的数量的日制火炮——那么,组建正规炮兵部队的工作,就刻不容缓了。

据老人的回忆,当时他们在苏中公学进行政治学习之后,就在1946年分配至华中炮兵团炮训队学习。当时他们这个炮训队里面,除了学生兵,还有华中军区各纵队调来的连排级干部,学成后,他们就将成为我军华中军区各纵队组建炮兵分队的种子。

而这个炮训队当中,教师,是解放过来的日本炮兵,组长是个叫山田的小队长,翻译则是日籍台湾人。学习内容是山炮的使用维护技术和炮兵观测技术。

博物馆中的四一式山炮

这里就要介绍一下他们的第一件武器——四一式山炮。

日本的四一式山炮是一种1911年开始服役的火炮,口径75毫米,是第一代使用液压弹簧复合制退机构的火炮,使用整装式弹药,射速可达每分钟20发。可以说是和法国的“75小姐”一样属于初代的现代火炮。这种火炮之所以叫做山炮,是因为它考虑了分解搬运的需要,整个火炮能分解成6个大组件,在山地战环境下,由人或者骡马驼运到无法牵引抵达的位置进行射击。

虽然听起来好像是一种适应特殊山地战环境的火炮,但实际上它广泛配发到侵华日军的联队(团)级单位的炮兵大队,因而也被叫做“联队炮”。

当然,日本毕竟是“穷鬼帝国主义”,不可能给每门山炮配备足够的马匹,所以实际上日军的炮兵大队都有大量的“代畜输卒”,说白了就是配备大量士兵来搬运火炮和弹药,这也是他们选用可以分解搬运的山炮作为联队炮的考虑之一。

而在保句老人的回忆文章中,就提到过当年于休在炮训队有一件让他印象深刻的事情,就是他能扛起100多公斤的四一式山炮的炮管,健步如飞。在当时普遍营养不良的中国人当中,绝对算得上是出色的壮汉了。

在当时的中国土地上,团级(联队)的部队能够配备4门这种火炮,已经是非常强大的火力了。

不过此时的华中军区整个军区搞炮兵集训,各个纵队和军区的炮兵也只有这种“联队炮”,说起来呢也是有点“寒酸”的——但这没办法,有炮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本文两位主角在学习41式山炮之后,很快迎来了自己军事生涯的第一次作为炮兵的实战。

在保句老人的回忆文章里,至今还记得首次上战场,使用41式山炮射击敌军碉堡的详细过程,“轰的一声炮弹出了膛,观测员施忠贤报告:远弹,方向好。连长下令减距离,又是一发,观测员又报告:近弹,方向好!这是炮兵通常使用的夹叉射击修正诸元的方法。连长再次下令修正距离,第三发炮弹就准确命中目标……”

四一式山炮(带前车)正在行军

这就非常中规中矩了,看来那位山田小队长教学的水平还是可以的。

之后,在这场战斗中,他又在战斗的关键时刻,使用直接瞄准,抵近射击的方法,将大炮拆成五大件(取消防盾),人力搬运到前线,直接打开炮闩用膛线瞄准,通过墙洞直接射击敌方碉堡,有力支援了步兵的进攻。

这个抵近射击碉堡,也就是现在我们经常看到的“大炮上刺刀”的打法了。

可以说,纵观解放战争期间两位老人回忆的故事,“大炮上刺刀”不止一次两次,有的时候是战况紧急,有的时候则是敌人工事构筑刁钻,难以观测设计弹着点,无法校正射击。

用现在网络流行语说,在那个步兵没有火箭筒、无后坐力炮等攻坚武器,炮兵也缺乏先进观瞄器材的年代里,那就是:“没有什么大炮解决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大炮上刺刀”……

不过四一式山炮,他们没有用很长时间,让他们感受到身为野战军直属的炮兵部队,骄傲和自豪的武器很快就来了。1946年,在华中野战军苏中七战七捷战役当中,缴获了两门野炮。

看那个时代的文字记录里常常山野炮混称,可能是因为当时常见的日本和中国制造的山野炮,基本都是75毫米口径,在威力上差别不大的原因吧。

但所谓的野炮,就是野战炮,按照日军的编制,野炮属于师团级的火力支援兵器,实战中的作战效能,可比上面提到的四一式山炮(联队级)要高一个档次了。

四一式骑炮全称“明治四十一年式骑兵野战炮”

据保句的回忆文章提到,这两门炮是“四一式骑炮”,实际上它是日本三八式野战炮的轻量化版本,为了适应骑兵部队的需求,稍微降低了重量而来。

三八式野炮呢,在当时以国际横向比较视野来看啊,也是一种爷爷级的炮了,它也是属于第一代现代火炮。从外形上看呢,最大的特点是火炮的驻锄是一根,火炮整个“坐”在驻锄上面。

这种结构的坏处是,火炮的仰角无法抬得很高,从而导致射程无法完全发挥出来。这个属于从近代火炮向现代火炮进化过程中的“阑尾”设计,1926年日本推出”三八式改“式野炮,就将大架改为了更加现代化的可以两边打开的设计,改进后火炮的射程从七千多米,提高到了10公里。

不过这种三八式改的缺点是,重量增加了近200公斤,同时由于三八式野炮的采用弹簧液压式复进机,在仰角超过35度的时候,复进力不足,需要炮兵手动帮助火炮复位才能持续射击,实在是太麻烦了,所以只制造了500门左右。

南理工博物馆中的四一式骑炮,保句老人回忆就是他们当年操作过的这门炮

美国博物馆中的缴获四一式骑炮

入侵中国的日军大量装备的依然是采用单根式大架的三八式野炮,这种火炮也是整个二战期间日本生产数量最多的野战炮,产量3359门,从这个产量也可见,日本在当时国际上横向比较真的属于很穷的那一伙(同样属于师级炮兵武器的苏联ZIS-3野战炮比三八式先进得多,产量达到48000门)。

这里华中野战军缴获的,是国民党获得的日本四一式骑炮,相比三八式野炮,它使用手动的隔断式螺纹闭锁机构取代了原来的半自动闭锁机构,以降低射速和射程为代价,换取了重量方面20公斤的降低。这个减重效果实在是聊胜于无,所以实际上算是一种“开发失败”的产品。这种火炮在1911年少量生产并装备了部队。根据日文资料介绍,这种火炮最后装备给了日本骑兵第四旅团骑炮兵第四联队,这表明,其数量可能最多就是36门。

不过对于扣扣索索的穷鬼帝国主义而言,这种稀罕的老式火炮,不管是前面提到的三八式改,还是四一式骑炮,都是宝贵的装备,况且它们的火力,射程等数据,在中国战场上还都算不错,所以,统统都长期服役。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前,一直用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然后再被中国军队接收,最后进入人民解放军的装备序列之中,这也确实是令人唏嘘不已。

三八式野战炮虽然老旧,但在当时中国战场上因为其射程远,而且本身沉重难以机动,在中国战场上已经算是重型火炮

虽然说起来是两门老式火炮,在当时华中野战军当中也是足以惊动粟裕司令员的武器,他听说这两门炮的牵引骡马丢失了,但火炮的各种装具还齐全,当时就命令军区炮团要设法保存和利用起来这两门火炮。

而本文提到的两位主角,就成为了此后成立的华东野战军特纵野炮团下面一个连的两名排长,各自指挥一门75毫米四一式野炮(骑炮)。

这两门野炮也可以说是两位排长的宝贝,其射程远超过四一式山炮,但重量也比山炮沉重得多,因此日常的维护保养,火炮的机动,都成了问题。保句老人的回忆录里提到了很多这方面的事情,包括精心饲养骡马,关心战士,在行军机动中要小心关注火炮状况等等的小细节。

在换装这种火炮之后的南麻、临朐战役中,在战况不利,进行转移的困难时刻,他们没有丢下大炮,而是由干部战士和骡马一起,共同推动着这种重量超过一吨的火炮,冒着暴雨、山洪,雷霆、闪电中艰难行进。保句老人的回忆文章里还写道他当时是拉着炮盾上的炮手座椅,才在激流中稳住身体渡过大沙河,中间还拉起了险些被洪水冲走的战友,但在这次渡河中,也出现了战士被洪水冲走牺牲,和班长驱赶骡马时被马踢掉满嘴牙这样的情况,克服了种种困难,最后终于保住武器装备,成功转移。

1947年,野炮连渡过大沙河,参加南麻、临朐战役,之后他们又不得不在暴雨洪水中再次渡河以进行转移

据老人回忆,他们此后参加了孟良崮战役,在战役后期歼灭74师的战斗中,他们将野炮拉上高地,直接瞄准射击猬集山上顽抗的国民党军,“一炮过去能炸倒一片”,发挥了火炮的最大威力。

战斗结束后,两人还去去查看了张灵甫最后毙命的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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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观察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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