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剧《#家族募集》
◎李勤余
都说某些国产剧里的催婚催生桥段让人生厌，但其实在这方面下大力气的还要数隔壁的日剧。最近热播的《#家族募集》，是又一部致力于解决“少子化”问题的剧集。
赤城俊平的妻子三个月前意外去世，他成了单身父亲，随后又偶遇儿时伙伴小山内苍介。此时的苍介为重建他工作的老什锦烧店，计划把二楼空出来，建立一个“新家庭”，以赚取租金。他突发奇想，在SNS上发出“#家人募集中”的贴文。于是，和俊平一样，单身母亲桃田礼和有孩子的创作歌手横濑美居相继到来，四个成年人和三个孩子决定在同一屋檐下生活。
光看故事，这似乎是个非常符合Z世代特色的设定，但骨子里，本剧走的是传统日剧讲温情、重人伦的路线。明明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不容易，为啥日剧还要拼命加上暖心滤镜呢？说到底，还是为了告诉广大年轻人，生孩子不可怕，就算成了单亲家庭，也没什么大不了。
“家人”的重要性无可替代
拥有各自性格、价值观、烦恼和秘密的单身父亲和单身母亲们在同一屋檐下共同生活、育儿，看上去是不是很有意思？但如果你想看的是不同家庭间的冲突和斗嘴，就进错片场了。
俊平要照顾年幼的儿子，接送他上学、下课，还得兼顾忙忙碌碌的工作，早就身心俱疲，在上班的时候打起瞌睡。同样的，作为教师的礼在下班后接到电话，要去处理班级里的杂事，谁来帮她照看孩子呢？这是单亲家庭必须要面对的现实困难。
俊平和礼都认为自己是坚强的人，完全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将孩子抚养长大，但心里的苦却无处诉说。每次被儿子问到“妈妈去哪儿了”时，俊平都忍不住泪崩，几乎到了一集一哭的地步。创作歌手美居苦恼的问题则是，做了单亲妈妈，是不是就一定要舍弃自己的音乐梦想？有了孩子，是不是就没有资格走自己的路？
这些问题都挺扎心。正因为扎心，才更需要苍介一手组建起“新家庭”。有了“家人”，当你遇到现实困难时，就有人能帮你一把；有了“家人”，你心里说不出的苦，就有了倾诉的对象。
临时家人组成的临时家庭当然很有乌托邦的味道，现实中哪有这么简单——你怎么能保证通过互联网找到的“家人”都是好人呢？不过，也许这并不重要。因为，这部温情剧想要说的本来就不是单亲家庭有多苦，而是透过一个又一个感人的桥段告诉屏幕前的观众——再苦也不怕，我们都懂你。
“少子化”影响下的日剧选题
从前，人们对日剧的印象是时尚潮流，是浪漫爱情，是顶流偶像，但今天的日剧，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根据日本厚生劳动省公布的数据，2020年日本出生人数比上年减少24407人，仅为约84万人，刷新了1899年日本开始人口统计以来的历史最低值。“少子化”已经成为困扰日本的社会问题。对此，日剧不可能没反应。
大约从10年前起，日剧对婚恋问题的看法就开始发生变化。彼时，《倒数第二次恋爱》和《不结婚》都把镜头对准大龄、不婚人士。但和传统日剧不同，创作者更愿意挖掘这些角色“坚强”“独立”背后的脆弱，点出他们的孤单心事。打着理解同情的旗号，暗戳戳地催大家赶快去恋爱、结婚，当然，最好再生个孩子。
于是，就有了日剧里最常见的金句。比如，《最完美的离婚》里说的“两个人一起吃的是饭，一个人吃的是饲料”。也有日剧开始耐心、细致地指导年轻人如何去恋爱，如何去理解异性的所思所想。《约会～恋爱为何物～》的女主角薮下依子为了赶在30岁前结婚而积极相亲，此情此景真让看惯了浪漫邂逅的日剧迷们唏嘘不已。
还有一些日剧剑走偏锋，《成人高中》中，三浦春马饰演的主人公本来是社会精英，却在30岁时被强行送往学校，学习如何恋爱、结婚，甚至连性教育都没落下。大热日剧《逃避虽可耻但有用》不仅让我们见识了新垣结衣的可爱，还搬出了一个新概念——“契约婚姻”。看似很老土，但没有生活保障的女生和没有恋爱经验的男生，都能从中得到安全感，这难道不是提供给广大单身男女的灵丹妙药吗？
说到这里，也就不难理解《#家族募集》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体贴、爱护单亲家庭了。如果说之前的日剧想告诉观众的是勇敢去爱，别怕失败，那么现在的日剧更上一层楼——失败也没关系，大家可以抱团取暖。
日剧大献殷勤，年轻人会买账吗？
日剧正在变得越来越温情，野岛伸司式的激烈批判和深刻反思正变得越来越罕见。仲野太贺出演的《短剧开始啦》，就给梦想破灭的年轻人来了一场集体心理按摩。编剧金子茂树深谙此道，屡屡为观众带来佳作。之前的《我的事说来话长》里，生田斗真扮演长期在家、深度啃老的青年，这个角色非但没有被鄙视，反而向大家展现出了可爱、有趣的一面。
就像日剧《宽松世代又如何》里描绘的，从离乡打拼到“3·11”地震，从代际差异到社畜生活，今天的年轻人已经够“惨”了。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更不想生孩子，就是现实，再去责怪他们有用吗？
知道批评不会有效果，干脆反其道而行之，希望用日剧的温情去感化他们，激励他们，就差拍着胸脯在年轻人面前表达——快点生孩子吧，再不生日本要完啦！
这轮温情攻势短期内不会停止。就好像《#家族募集》依然热衷于为观众编织一个美好的梦想——陌生人聚集在一起，就能共同撑起一个有爱的“家庭”。《#家族募集》制造的幻象，就好像男主重冈大毅的演技——每一集都要哭，但哭得太使劲，所有人都能看出用力过猛。不同的生活习惯、实际的生活费用、迥异的生活道路……任何一项都可以轻松地毁掉这个临时家庭，但《#家族募集》更愿意轻松滑过这些问题。
说到底，鸡汤能当饭吃吗？“少子化”可不是靠造梦就能解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