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诗雯 球台三米,世界无垠

过去近三十年的光阴,

乒乓球名将刘诗雯的人生

围绕着一张约三米长

(乒乓球桌的标准长度为2.74米‌)的乒乓球桌,

她的爱与痛,桂冠与眼泪,

成功与失败,都与之紧密相连。

渐渐淡出国际赛场之后,

她的人生半径

开始突破球台的三米边界,

迎向愈发辽阔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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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刘诗雯当选国际乒联运动员委员会主席的第三年,今年2月她当选为广东省乒乓球协会常务执行会长,从规则的践行者到共建者,显然,她对小白球始终如一的热忱足以成为撬动世界的支点。

最近,刘诗雯又梦见自己在赛场上打球,有时劲儿使得厉害,会在某个相当激动的节点醒来。第十五届全国运动会将于11月开幕,她会再次搭档世界冠军林高远代表广东队参加乒乓球混双项目,这对球迷们心中超强配置的“诗与远方”组合将重出江湖。3月,她忙着备战全运会资格赛,训练中琢磨技术的时候变多了,自然梦里梦外都在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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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参加全运会,我感到挺不可思议的。”刘诗雯开门见山,“一开始,我不敢确定自己一定能参加比赛,国内的女性运动员从主力退役后,还能打到我现在这个年纪的,几乎没有。”她原以为职业运动员的生涯会在上一届陕西全运会结束后宣告谢幕,没想到步履不停,走到今天。去年10月,刘诗雯和林高远携手,出战全国乒乓球锦标赛混双决赛,以不俗的竞技状态再次夺冠。时隔八年,刘诗雯又一次登上全锦赛最高领奖台,夺冠的激励来得真实而直接,她说自己得到了新的信心,支撑她向前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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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诗雯还是很喜欢拿起球拍奋力一搏的感觉。此刻上场,她说自己的心情跟五岁打球时并无差别,“我对乒乓球的追求始终如一,打出好球,取得赛场胜利”。她上场依然紧张,那种紧张大多源自对赢球的渴望。“长时间没比赛,我会有点兴奋的激动。只要上场,比分就会让你心跳加速,我喜欢刺激的、能带来挑战的事。”她是天生的竞技者,但私底下的刘诗雯,完全不玩和刺激有关的游戏项目,自称“是个挺胆小的人”,这种看似赛场限定式的大胆,更像一个运动员的职业本能。“我很喜欢当运动员,喜欢赛场的氛围,喜欢在赛场展现打球的天赋,比赛中一次次突破害怕、胆小的过程,挺有意思的。”

“我无法想象我的生活没有乒乓球会怎么样。”东京奥运会周期结束后,刘诗雯离开国家队,淡出国际赛场,曾有一段时间她放下球拍,思考自己是不是要继续打球。她思来想去,还是放不下,“乒乓球是我无法割舍的一部分”,于是,她探索起三米球台之外的世界。2022年12月,刘诗雯当选国际乒联运动员委员会主席,任期四年,从运动员走向参与国际体育事务的舞台是她迈出的第一步。过去几年,刘诗雯相当重要的工作之一是倾听及收集来自全球不同国家、地区的运动员的声音,妥善处理球员们关切的问题,将大家的心声形成政策建议提交给国际乒联,打破国际乒联管理层和运动员之间的信息壁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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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2月,刘诗雯曾因一段九十秒全英文演讲登上热搜,那次演讲中,她微笑着面对镜头强调:“我们最重要的一点是确保所有的东西被关注,被讨论,(国际乒联)在作出重要决策时参考球员的意见。”履职以来,刘诗雯接触了不同的球员,在和他们打交道的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观察。“当你发现大家关注的点都不同,你怎么做到听见大家的需求,尽量在一定的基础上平衡所有人的需求,针对这些运动员、国家制定与优化一个公平公正的比赛规则?如何提供更有效的帮助呢?这是需要思考的问题。”

她为运动员的权益奔走,也特别关注到女性球员和教练在训练、比赛、就业资源等方面的需求,希冀带动更多女性参与到乒乓球这项运动当中。当年,刘诗雯与印度运动员阿昌塔同被选为新一届运动员委员会主席,这是国际乒联史上首次之举,她的存在亦成为国际乒联贯彻性别平等的象征。她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帮助更多相对没有那么发达的国家或地区,让更多的女孩参与乒乓球这项运动,让更多的女性从事乒乓球教练或相关工作,得到更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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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典型的I人(MBTI人格测试中的内向型人格),刘诗雯说自己的性格内向,不擅社交,但因工作常常得跟来自不同国家或地区的运动员和同事们交流,如何开启话题让她觉得充满挑战。追问她能从I人短暂变成E人(MBTI人格测试中的外向型人格)吗?她摇头,“我在尝试改变,努力打开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很有亲和力。可能有过去运动员时期的成绩光环加持,有时,我只需要主动地微笑或走上前,大家就会对我很友好。”深入参与国际体育事务后,刘诗雯发觉新的身份让她获得了更全面、多维的视角,她开始重新看待陪伴自己近三十年的乒乓球运动。“我想把乒乓球当作终身事业对待。打球时,我更多关注自己在赛场上的状态、渴望取得的成绩,转换成新的身份后,我有机会认识、接触更多不同的乒乓人,同时,我发现国际体育机构和国内的运营结构、规则章程的不同,我在这个过程当中不断学习……当我不能在国际赛场为国争光后,我希望自己还能在其他的方面持续为乒乓球运动发光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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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诗雯的职业生涯星光无垠,斩获二十个世界冠军,创造了史无前例的世界杯女单“五冠王”。少儿时,她在母亲的影响下拿起球拍,这位天才少女过早展现了自己对乒乓球的天赋——未满十四岁便加入国家乒乓球一队,在队内大循环的比赛中打到第一名,一战成名;十八岁的她,成为世界杯史上最年轻的女单冠军,随后,在国际乒联那年公布的世界排名里,位列第一,哪怕女乒领域向来佼佼者众多、竞争激烈,她的成绩仍保持长达三十三个月位居第一的纪录。

刘诗雯有时看到现役的运动员在国际赛场上比赛,还会不自觉将自己代入,回想起以前的比赛。“如果我在场上打球,会怎么样?如果原来某个瞬间,我再成熟一点,把握再好一点,可能我做得更好,我还在时不时检讨自己。”那心情呢?“肯定有痛苦,也会有开心。赢球的高光时刻带来自信,输球的痛苦也是挺大的力量,这都是宝贵的财富。每个人在生活里都可能遇到,只不过所在的领域和遭遇的事件不同……当你顺遂时,回首过去痛苦的时刻;当你不顺时,张望过去高光的时刻,就像一剂强心针,我时不时提醒自己,调节自己,透过生活磨砺内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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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诗雯比原来爱笑了。过去的她,只有拿冠军的瞬间才敢快乐,现在她发现,能站在球台前挥拍已是奖赏。刘诗雯坦言:“以前承担着为国争光,参加奥运会、世锦赛的压力,每天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里,生活只有训练和比赛。现在单纯享受乒乓球运动,日常训练按自己的节奏来,不再有那么大的压力……这两年,我比原来更容易感受到快乐。以前有过一个时期,我不敢特别开心,可能只有拿冠军的那一瞬间,真正感觉压力小了点,都不能说是快乐,但比赛一结束,马上归零,去面对下一个比赛,我觉得快乐好像随时会离开。我现在学着慢慢改变自己,不去过度担忧,沉浸当下开心的这一瞬间,简单点。”

近来,刘诗雯为重返赛场打球而快乐。去年全锦赛结束后,她的膝盖受伤了两三个月,一直在做康复训练,有机会重新站上赛场打球,做自己喜欢的事,已然足矣。她说:“今年将是我第六次参加全运会,举办地点在大湾区,我回到我的主场广东比赛,充满了意义。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比较重要的比赛,可我不想去展望成绩。这两年过得很艰难,我身边的教练队友都在鼓励我,我能站上赛场挑战自己,这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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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之余,她开始为生活寻觅新的色块。刘诗雯曾列出一个长长的愿望清单,有很多的心愿已实现,比如带着父母旅行,或继续上学进修。今年她还计划前往浙江大学攻读博士学位,在体育领域进行更深层次和更系统的研究。刘诗雯依然喜欢练瑜伽和普拉提,也依然爱美,喜欢那些漂亮的小东西们,从美甲到时装,她充满了探究的好奇,就像昔日赛前会做个美甲,这是属于她的小小仪式感,谁说赛场上的女孩不能既美又潇洒呢?她用自己最舒服的姿态上场,无声宣告:“我已经准备好了!”

一次次从职业运动员、体育事务参与者的双重身份里跳进跳出,不知不觉,刘诗雯看到了愈发辽阔的世界。她说有些人生来豁达乐观,自己是个敏感的人,容易想得多,但开始懂得不断调试自己对事物的钝感力。“打开自己,接纳来自不同国家、文化背景和性格特点的人,这个过程当中,我打开了眼界,世界不只局限于一张乒乓球台的场地,更多的是在不同的人、事、物身上学到更多,领会更多。随着年龄的变化,我意识到,前三十年的乒乓球赛场,不管好与坏,都占据了我三分之一的人生,希望我吸取好的经验,把不好的东西也作为经验,把人生的赛场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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