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当:瓦艺翘楚

瓦当,俗谓瓦头,一般指筒瓦顶端下垂的构件部分,其基本造型为圆形或半圆形。瓦头一名,源于宋《长安图志》一书。瓦当一名,是清代乾隆年间因秦汉宫瓦的出土引起学者注意与研究给定的,原因是这些秦汉宫瓦瓦头的铭文中多有一个“当”字。

据《瓦当汇编》,有“兰池宫当”“马氏殿当”“宗正官当”“万岁冢当”等; 同时也有称瓦的,比如“长水屯瓦”“都司空瓦”等; 而且有的复合为“瓽”字,清毕沅《关中金石记》曾载“长陵东瓽”四字瓦。 所以清人拼合“瓦当”一词词出有据 。

从瓦当的题材及其所蕴含的文化主题分析,一般可分为文字瓦当、自然纹样瓦当与具有一定宗教意蕴的瓦当。自然,在这几大类型之间,文化主题也是相互渗透的。

瓦当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文字瓦当

这类瓦当最为多见,在考古发现中数量最多。其特点是笔画、线条与图案的结合。造型美观、浑朴,有的古拙得令人感动。从文字数量看,有一字当,如出土的秦代“空”字圆当,直径为14厘米,在该当圆心处有一“空”字,其四周置向心的涡卷纹。

除一字当外,还有二字当。如出土的汉代一块半圆形瓦当,宽25厘米,上书隶体“宫宜”二字,可见这是一块用于宫殿的瓦当。有一书以“华仓”二字的汉代圆当,直径15厘米,出土于华阴县。显然,这是古代此处一仓房上的瓦当遗物。还有“延年”当、“大富”当、“万岁”当、“无极”当等,皆为汉代遗制。

汉“宫宜”瓦当(宽25 cm)摹形

文字瓦当中以二字以上的多字当最常见,其中又以四字当最为著名。在汉代瓦当的出土遗制中,有不少歌颂王权的,如“千秋万岁”。其文字多为篆体,造型都为圆形,直径在十几厘米至20厘米之间。四字当中多是“长生未央”“长乐未央”“长生无极”“与天无极”“延年益寿”以及“亿年无疆”等,其文化意义及模式均有祈求生命无限,寄托不老之思。有的文字当字数较繁,如在出土物中有一秦当,为圆形,直径近16厘米,上面有“继天陵灵延元万年天下康乐”十二字,篆体,其意义当不离“太平”之祈求。

汉“长乐未央”瓦当

文字瓦当的文化意义一般比较明确,因有所刻文字作为标识。在审美上,文字瓦当的书体变化多姿,以篆、隶为常式。篆体趋于细劲有力,一般字体略长且齐整,有圆劲秀美之趣;隶体工整、结构常趋扁平,东汉后一般横笔有波势。当然,由于瓦当造型一般为半圆或圆形,文字当的文字造型也往往随其形而作变化。

汉代文字瓦当很精彩。除了常见的多字瓦(其中以四字当为甚)以外,很多为一字当。可分几种类型。其一为“姓氏当”,如有的瓦当仅有一“金”字或“焦”字,这表明房主人为金姓或焦姓。其二,一个在蓝田鼎湖宫遗址出土的圆当中心有一“宫”字,为汉隶体,说明此宫的政治伦理等级颇高,此为“伦理当”。其三,在函谷关出土过只有一“关”字之饰的圆当,直径为15厘米左右,还有的圆瓦当上大书一个“卫”字,很可能原为都城城墙上的檐头瓦,寓护卫之意,这些,可称为“军事当”。其四,有的瓦当上仅有一“冢”字,显然,这是汉代陵寝建筑上的瓦当遗存,暂名为“陵寝当”。其五,还有一个瓦当,中书一“无”字,这是反映汉初黄老之学文化观念的一个例子,“无”作为哲学范畴,是黄老之学的中心范畴,姑将其称为“哲理当”。

此外,如“汉并天下”“富贵万岁”“永承大灵”“万物咸成”“屯泽流施”等四字瓦当,各具其义,难以一一赘述。另有“黄阳当万”与“光旭块宇”瓦当很值得注意。在阴阳五行观念中,汉代由克秦而来,秦为水德,为黑,汉为土德,土克水,为黄,故汉代尊奉黄帝,黄帝为人文初祖。土居五行之中,以黄帝为人文初祖的汉代乃居天下之中,而帝为阳,即太阳也,故反映在瓦当上,便有“黄阳当万”“光旭块宇”之称。

另一种是自然纹样瓦当

这类瓦当以刻画自然物之纹为其特征。这里又分两类。一是刻画自然物之具象,风格写实,如一般认为属于战国时期的人物、动物、树纹瓦当,为半圆形,宽达15厘米。该瓦当纹样之造型以一树为构图中心。有一鸟绕树飞行,作曲颈回盼之状,有一兽在树下低首,作啃食之状,故有一人赶忙前来驱赶,手执一棒,很生动。在先秦,树为生命的象征,这瓦当纹样所表现的,是歌颂生命、捍卫生命的文化主题。有一属于秦代的图形瓦当残片,上见两鱼图像,写实风格,其中一鱼形象完整;另有一鱼鸟纹瓦当,直径15厘米,出土于汉代长安遗址;还有一蛙纹瓦当,直径16厘米,亦属汉代遗制。这些瓦当的纹刻主题,都离不开生命文化、生命哲学的意识倾向。鱼、鸟、蛙之类的文化符号,一般都寄托着中国古人崇拜生殖、祈求生命繁衍的良好愿望。还有许多以花纹、葵纹等为纹样的瓦当,都盛于汉代,其文化主题在于歌颂太阳与生命。

自然纹样瓦当: 战国人物、动物、树纹(宽15 cm)摹形

自然纹样瓦当:秦鱼纹瓦当摹形

还有刻画自然物之抽象变形的瓦当。如盛于汉代的云纹瓦当。云之形象一般都作抽象造型,如秦代云纹瓦当,在瓦当圆心处画刻漩涡状卷云,四周以抽象之半圆表示云海,有云漫宇宙之气象。有些云纹瓦当以直线形画刻瓦当之四区域,每一区域中圆点与抽象之三角几何形相配,称为几何云纹瓦当。秦汉瓦当为什么如此热衷于表现大自然之飞云形象?这可能是秦汉巫学观念中对大自然之云象尤其关注的缘故。秦汉巫术流行,由于农牧业生产与风云变幻关系密切,人们十分重视对天气云电的观测,而且渗透着一定的神秘文化意识。

秦代瓦当纹样

还有一些瓦当具有一定的宗教文化意蕴。如汉代“四灵”瓦当,四片瓦当为一组,现已出土的,有青龙纹瓦当,直径为19.5厘米;白虎纹瓦当,直径为19厘米;朱雀纹瓦当,直径为18厘米;玄武纹瓦当,直径为17厘米。形象生动狞厉。其中朱雀、白虎为自然界实有之生物,而青龙、玄武为古人臆造之生物,它们都被神化、灵化了。四灵瓦当分别用于一座建筑物的四面檐头,或一座城市的四座城门檐头,有镇邪之功,方位是东青龙、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龙纹瓦当有崇高的品位

单以龙为纹样的瓦当也相当多见。汉代之青龙纹瓦当,造型为圆形瓦当之上画刻青龙,张牙舞爪,富于生命的活力。在秦代瓦当中,还出土夔纹瓦当,陕西临潼出土的一件圆瓦当,直径为18.2厘米,四夔盘旋于其间,头部为具象,而体作抽象,构图甚是巧妙。更有在陕西秦始皇陵出土的半圆形夔纹瓦当,直径61厘米,高为47.5厘米,可以说是目前发现的尺度最大的瓦当,俗称“瓦当王”。这类瓦当之纹样,也寄托了一定的宗教文化意义。还有的东汉之后的瓦当,如隋代与唐代,都有所谓佛像当,现有分别在隋文帝陵与唐九成宫出土者,直接表现尚佛的宗教文化主题,亦颇值得注意。

从历年发掘资料看,瓦当数量以秦汉为最。秦代瓦当多出土于咸阳、凤翔等地建筑遗址;汉代者多在长安,又遍及许多区域,说明汉代瓦当有一个自京都向四处普及的过程。从文字记载看,瓦当的发掘,大约始于北宋,有欧阳修《砚谱》记“羽阳宫瓦”十数件及王辟之《渑水燕谈录》为证。历史上最早的瓦当摹拓,大约始于南宋,有南宋无名氏《续考古图》摹“益延寿”“长乐未央”“羽阳千岁”“宫立石苑”四瓦当文字为证。

瓦当作为中国建筑文化的一个瓦作构件,当与另一木作构件斗栱相互辉映,是东方建筑具有独特文化个性的重要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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