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
更愿意在路南的那幅报栏驻足,顺便浏览一下本市当日的新闻,而不是路东。但是今天步行于微寒的风里,至此却无法观看。一位妇人,高挑的着紫色棉衣的妇人,很熟练的夹好一侧应该是当日的报纸,然后依旧熟练的取下昨天的往事。她不及回头,我却记下了她的背影,她应该是三四十岁的年龄吧,她的孩子有多大呢?是干什么的呢?她的男人,她的父母亲戚?她以此为生计,以此奔波在这个小城,收拢一街一街的旧日碎片,张挂一笼一笼的新闻,下发每天的新的故事,供市民观览。
我的脚步放慢了,已经处理过上班迟到的事情,却在这次处理之后,不知道几年来掌握的几星消息,是否富足,却是忽然发现如此这样平凡岁月所给予的,是我手提的布包,因为曾经无数的挚友和知音如此相随相伴,今天,是梵高、纳兰性德在我的布包里。我想到了凡高《食马铃薯的人》,油灯下,五个人围着那种方桌,正在饮食他们的收成,黑暗的色调中,一群普通的农民,朴实的妇人。但是梵高的弟弟看到那幅画像的时候,听到了木底鞋的声音和磨谷机的拍拍声。布拉邦特的贫困农民的特点是如此真实,坚硬的颜面,粗糙的双手,想到土地,赋予我们斑斓果实的土地。那质朴中的勤劳坚定,生存中的真和善,美和好。梵高另一幅作品,《加歇医生的肖像》,据说现在价值8250万美元。不管它如何金贵,但我以为他的价值,在于加歇医生本人,是梵高曾经的一个朋友;也是因为图像中蓝色格调,倾面之脸的忧郁和悲伤之美,是作者的另外一个主题,从坚实在人群中到如此土地的焦虑而悲情的人间。
我的脚步放慢,在现代的人群中仰头所览,西湖公园那山岗之上的松林和落叶乔木间,竟有一轮如盘如月色的旭日,若隐若现,正在升起,不禁悲从衷来。我的人生,我的世间,这大地和天空,黑夜已经逝去,旭日正在升起。黑暗中思考的鲁迅,他伏在灰暗的光荫之中默默的写下:“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 那是梵高的星空,是当年红军的理想和眺望。
我的脚步因此放慢,慢慢的缓缓的走进我的办公室之内 ,只是礼貌的和同事示意,在桌前平静的打开电脑的途中,看到《食马铃薯的人》,那灰暗的灯光,他们粗糙的双手。当两个小同事过来,拿着早点。我便转换了屏幕,说我不舒服,伏在案头,想着坚实的大地和大地上的人们,想着高举双手正在熟练置换报纸的妇人,我们共在一个城市,也许同龄,如此咫尺之遥的紫色背影。直到两个闲话的小同事,知道我的小同事离开。
当年的纳兰性德,我的书包里面的纳兰性德和谁同龄?和现在的我们同龄吗?我看到纳兰在那一轮寒冬的旭日光中,深深的庭院,轻轻的叹息:我是人间惆怅客,知君何事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