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小猫的窝

将近春节，又到了“礼物季”。

这次我能送给你什么又不至于成为你的负担呢？

一.

每个小孩子都喜欢玩具，我也不例外。早年留学美国的母亲，每次回国，都会给我带一盒乐高玩具回来。如果她自己回不来，也会拜托外婆或海外的朋友买一盒回来送给我。就这样，从1982年到1987年，一共六大盒的乐高玩具，就是我的最珍贵的玩具收藏。我把六盒乐高混在一起，也不管说明书怎么铺排，自己在头脑中勾画着各种奇怪的设计，建航母、搭长城，甚至是制作变形金刚，我的乐高都可以完成。放寒暑假时，父亲要出门去工作，常把我一人锁在家中，我可以自得其乐地玩上半天乐高，完全不觉得寂寞。

说实在话，在80年代能拥有乐高，实在是件非常幸运且奢侈的事。同样的，家里虽然没多少钱，但父亲一直没有放弃照相这么一个奢侈的爱好。记得那些日子里，父子俩省吃俭用，每个月大概可以攒出三四卷胶卷的买、冲、洗的经费，然后去长城上憋着出风光大片。

令我难忘的是，在我上初中那年，父亲竟然买了一台很入门的手动相机给我练习摄影。那是一台定焦的红梅，旁轴取景，可以调光圈，手动对焦。功能简单的小家伙固然不能跟父亲拿的尼康或者他单位的哈苏比，但帮我练习取景构图与掌握曝光技巧，可谓功不可没。

要论自己亲手送出的最贵重的，应该是给老婆的结婚周年礼物——一条卡地亚的钻石项链。说实在话，项链本身到底有多美，有多耀眼，我已经印象模糊了。毕竟被老婆大人珍藏了这许多年，它的真面目几乎就没见过几次。我于是安慰自己，有些礼物，比如这纪念物，不敢奢求实用，像个帆布包一样天天被挎着出街，但求传情达意，送者心安，收者感动就好。

二.

父母离异得早，我的童年也因此多了很多曲折。当同班同学每天晚饭前后可以看动画片和电视剧时，我则是每天在游泳池里扑腾几千米才能吃两块点心当晚饭。游泳虽然是一生再难忘记的技能，但在我的回忆中，日复一日的训练绝对不属于精彩。真正精彩的，是跟父亲去爬野长城。

在读高中以前，我应该就已经跟父亲爬了近两百次长城了。北京周边的山沟河谷，凡是跟长城沾边的，我们几乎都趟遍了。父亲曾经戏言，长城是他送给我的最大的礼物。

拿长城做礼物送儿子的父亲，天下估计没有几个。长城太长太重，总让我发愁，如何才能回报父亲这份恩情。小时候的我其实很顽劣，常常偷拿家里东西，还不少说谎，甚至离家出走过，而且是两次，绝对是一个乖乖仔的对立面。也正因此，后来长大了，读书、考学、工作、就业、成家，都是一路战战兢兢，也加上运气好，居然顺利且如意，算是不让父母操心的，但这些成果似乎依旧不足以拿来和长城相提并论。现如今，父亲筹划多年的书，一本关于长城形态的著作，终于要出版了。我思前想后，要抓住这机会回送父亲，于是就帮着联系出版社，再尽力去做些编辑、校对工作，希望给这本汇聚了父亲心血的书，给这段凝结了父子二人近四十年汗水的旅程，做一个像样的注脚。这，也许便是我能给老父亲最好的礼物了吧？

三.

现在的父母，能送给孩子的礼物太多了。但要我说，“态度礼物”恰恰该是父母送给孩子们最重要的礼物。比如敬畏之心，比如要懂得礼貌与谦卑，能心存感恩，能为别人的痛苦与哀伤而共情等，都是令人受益终身的。

另有一种无形的“技能礼物”，也是值得早些“送”给孩子的，那便是自理与自立。从系鞋带、刷碗，到洗衣、打扫卫生，想来都是我在五六岁就被父亲要求能自主完成的。而今的小朋友们，个个不是弹钢琴、拉小提琴，就是骑马、打高尔夫，却常常连怎么用扫把和簸箕都不会。我们对下一代的培养，似乎越来越多地聚焦在了“领导力”、“团队精神”以及“沟通能力”上。一个年轻人，能否照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应该如何面对逆境，却渐渐被忽略遗忘了。送给孩子一些独立生活的能力，一点自知之明，应该总比学奥数容易吧？

四.

以上那些之外，还有一些值得珍藏的回忆，无论搬多少次家，无论怎样断舍离，都一直会跟随着我。那是来自发小的书信、同学的贺卡、老师点评过的周记、乐队队友的手写歌词，以及自己在跑道上拼来的奖牌。我们留不住青春年少，留不住花容月貌，那不是我们的错，也不是时间的错。时间每分每秒都在慷慨地送给我们应得的那份礼物，只怕你我没有留意收取。

又到了礼物季了，这次我能送给你什么又不至于成为你的负担呢？索性就把这文章与你分享吧。“分享”本身，也可算是一种礼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