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一从二令三人木 哭向金陵谁更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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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从】夫妻和美多顺从

疯道人唱过一首歌,名为《好了歌》,其中有一句是:“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姣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文中贾琏也有姣妻,且是个绝世美人,出场时便惊艳了众人。文中是这样写的:

这个人打扮与众姑娘不同,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褃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此时,凤姐儿与贾琏刚成婚两年有余,(子兴道:“……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长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亲上作亲,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内侄女,今已娶了二年。”)自是鲜妍明媚的花儿一般。两人正值新婚燕尔:凤姐儿娇媚可人,爽朗明快;贾琏亦是人品风流,俊逸非凡,自两姓联姻,结一家之好。

贾琏是个爱美人的性子,虽然新婚妻子与二房关系密切,但这并不妨碍他的一腔柔情。这些年来,他孤独的长大成人,孤独的面对世态,直到某天,他得知长辈们给他定下了一门亲事,他将来的妻子是小时候曾见过的,二婶娘家的内侄女儿。

他记得那个女孩儿,从小就像男孩子一样,性情爽朗,为人大方,不是他家中那些和人说两句话儿就脸红的姐姐妹妹们可比的,更不是他屋里那两个中规中矩的木头一般的侍妾可比的。

他喜欢她,并在心里暗暗地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不为别的,只因为他终于要有亲人了,可以一同分担,共同进退的亲人。他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终于等到了迎亲的那一天。当夜,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直到酒酣人散,他迈着坚定的步伐,推开了新房的门,准备迎接自己的新生。

新房里的凤姐儿头上蒙着大红的喜帕,让她目所能及的地方全是一片朦胧热烈的红色,犹如她火烧的双颊一般。她怎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及笄后的时光过得飞快,只一转眼间,她便已经嫁人了。

她的夫君,她那一生的倚仗,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虽深谙女德,恪守言行,骨子里却是比男儿更争强好胜,她不喜安于现状的父亲,更不喜不务正业的兄长。可是,现在好了,她已经离开了王家,嫁入了国公府,她的夫君,是将来的承爵人,将前程似锦,将许她无上荣华,她要的夫荣妻贵,已经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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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令】发号施令情始冷

时间是最无情的,它能带走人的希望,能消磨人的爱意,能让曾经夫唱妇随的一对璧人貌合神离。这场家族联姻,经过了最甜蜜的初始期后,各种矛盾也终于暴露在了阳光下。

贾琏再是衣冠楚楚,那终究只是面对世人的皮囊,从小成长的环境,使他骨子里刻着磨灭不去的勋贵子弟的劣性——贪恋美色,不思进取。

生母早逝,父亲冷情,从小围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见面时一脸慈祥的女性长辈,都让他觉得虚伪。可他的妻子不一样,她是他的亲人。所以,当她要遣了先前他屋里的侍妾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也听她的话,不再去外面鬼混,甚至还重拾了纸笔,想要早日实现她的愿望。可是后来,他悲哀的发现,他放在心尖儿上的妻子,和那些女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贪图权利,沉迷金钱,还想把他玩弄于股掌间。

他无奈,他忍耐,却忍不下一件事:她总是故作矜骄地推开他,却不许年轻气盛的他去找别人,当舆论起来的时候,她便逼着她仅剩的一个陪嫁丫鬟,那个叫平儿的,做了他屋里人。他是有些欣喜的,不全为了平儿的娇俏,他只是觉得,新婚时那个温柔识大体的妻子,又回来了。只不过,第二天一早,那人便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看似无名的火气,直直地指向平儿。

于是,他失望了。从此,那人不再是他心中可以相互扶持的亲人,只是他的妻子,他肩上的责任。

他的心又一次冷了下来,他开始放纵自己,麻醉自己,他不想面对如此无力的自己。他在女儿生病时和府里有名的交际花鬼混,与她海誓山盟,甚至还留了信物;他在妻子生日时和下人的老婆苟且,温存时说起平日里不敢,不屑说的话,却不想被她听见了,于是大闹了一场,事后,他自觉理亏,便去向她道歉,可那言语里,又有几分真心呢?

凤姐儿很失望,她的夫君并不像她幻想中那般意气风发,虽是承爵人,爵位却遥不可及,曾经一力保媒的姑姑,现在的二婶,也似乎换了一副面孔。二婶把管家权给了她,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感恩戴德,可她却并没有多么欢喜,因为那本来就该是她的。

她甚至有些不平,虽说她那公公荒诞不经,也并没有怎么关爱过她的夫君,可她仍是为他觉得心酸:堂堂荣国公的嫡长子,现袭一等将军的大老爷,竟然会住在府里的别院!正房住的是老太太和二叔一家,似乎他们才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大房的存在,像个意外,也像个笑话。

她开始怀疑二婶保媒的目的,虽只猜的模糊,却也不寒而栗。她想,既然已经卷进来了,那就拼一把吧!该是我的,总不能被别人抢走,那傻子不敢争不会争,那就让我来做这个恶人!她计划的第一步,是把管家权牢牢地攥在手里,为她的夫君,提供一个安宁的后宅。

她以为自己嫁了人,有了孩子,就是个成熟的大人了,可她为什么还会如做女孩儿时那般多愁善感呢?而且这种伤感,再也不敢在人前流露了。她回头想想,新婚时对她俯首帖耳的夫君,似乎变得冷淡了,整日在外打理俗务,就是夜里回来,也总是歇在书房,她是个心如明镜般的人。

她知道,他的心不在她那里了。可是她不后悔,等以后,等他成了爵爷,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爵夫人,等他知道了她多年如一日的筹划,还会不回心转意吗?她要的,谁都夺不走,无论是夫君,是爵位,还是名利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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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木】富贵无常万事休

贾琏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因为他堂兄的妻妹,那个温柔似水,以他为天的女子。他在外面偷偷地迎娶了她,与她过起了亲密无间,柔情蜜意的日子,一如前些年新婚的时候。

这些年来妻子的行事作风越来越出格,他却不想管了,左右各过各的,互不碍眼。其实他心里也是清楚的,尤二姐一心追随的,并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身份,是似乎触手可及的琏二奶奶的位置。可那又怎样呢?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况她温柔恬静,事事以他为先,怎么也比家中不近人情的妻子好多了……

如果事情按照他和贾蓉的设想发展下去就好了,然而世事难料,他再次去往平安州的那段时间,家人们说漏了嘴,这事被平儿告诉了凤姐儿,那人施了万般的阴毒计策,害死了尤二姐,和他未能出世的儿子。

他勉强查清了来龙去脉,不禁冷笑,都说她是男人也不及的,可她再如何,也终究只是宅院里长成的女子!荒唐!他荒唐,凤姐儿更荒唐!官府里闹的那一场,便是一切事端的导火索。上头很快采取了行动,他看着那些来来往往的官兵,提笔写下了一纸休书。他无法再给她无上荣华,只有放她自由。

或许日子就这样了,不咸不淡,无风无浪。凤姐儿在闲暇时暗自思忖,可是她的心腹丫鬟——平儿的到来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她悄声地告诉了她一个秘密:她的夫君在外另娶了一房妻室。她忽然觉得一颗心如坠冰窖,继而愤怒:“天理良心,我在这屋里熬的越发成了贼了。”

虽然这些年的凌厉作风失了不少人心,可余威还是在的,她一边问清了事情的由来,一边暗自计划。以往他虽胡来,对她却也相当看中,可如今这事,几乎府里所有人都知道了,竟只瞒着她一人!是他厌了她,想要找人取代她了吗?就算是,她也不允许!那是她的夫君,而她,是他的妻子。没有人能夺走他。

于是,她换了笑脸,把那个女人接进了贾府,那个空有几分姿色的女人竟还一味地傻乐。是啊,她怎么知道这个面上祥和的大家庭内里是怎样的暗流涌动呢?她更不知道,她梦寐以求的富贵繁荣地便是她的葬身之所!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安分。

她不动声色地磋磨她,使她身心俱伤,她冷眼看着,心里得意。得知她病了,她便安排了一个庸医去问诊,顺便再折磨折磨她,可谁知竟给她打下了一个成形的男胎。这事是瞒不住的,可她自想:谁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呢?生孩子而已,她也可以,将来她生的孩子,才是夫君的嫡长子,才是这诺大家业的继承人。所以她并没有多少恐惧。

令人震惊的是,那个女人竟然忽然智商在线了,她吞金自杀了。在这个时候,夫君悲痛欲绝,不知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那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这并不是最可怕的,真正让她恐惧的是她亲手把刀靶付与了别人,不,不是别人,是上头那位早就对四王八公虎视眈眈的帝王!

雷霆之怒,亦是君恩。他们是臣子,只能默默承受。于是她眼睁睁地看着平日里积攒的金银契约被带走,她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她又看着夫君伏在案上写着什么,就像新婚不久他重拾诗书时的模样,认真,谨慎。

夫君把写好的东西交给她,她只看到“休书”二字便震惊了,这一刻,她似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默默地收好那张纸,收好她和他之间仅剩的联系。曾经那些夜以继日的谋划,就算现在说出来,也于事无补了吧!

她从来都不是翱翔天际的凤凰,她只是一只平凡的,在笼子里被困住了一生的鸟儿。现在笼子被打碎了,她自由了,可她能去哪儿呢?多年筹谋,一朝成空,所有的一切,都完结了。

这一世梦醒,竟都是荒唐,都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贾琏和王熙凤是注定的怨偶。我不知道二爷甘不甘心,想不想争,可他的顾虑太多,能安稳度日便是最大的幸运。他面面俱到,却不是个好丈夫。

凤姐儿是个要强的人,可她要的夫荣妻贵却从来没有实现过,她的身心被太多的欲念牵绊着,她是个好领导,却不是个好妻子。

这样的两个人,被可笑的家族利益绑缚在了一起,若是一个性子强一点,一个弱一分,是否也能平平安安,相扶到老呢?可是没有如果,没有儿孙绕膝,子孙满堂,只有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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