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美友好互信合作计划”是由复旦发展研究院和丰实集团共同打造的中美关系研究的学术平台
引言、导语等自特朗普(Donald Trump)再次当选美国总统以来，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凭借与特朗普的密切关系以及他掌控的社交媒体平台X（前身为Twitter），试图在政治领域发挥更大的影响力，特别是近期介入欧洲政坛，接连对德国总理奥拉夫·肖尔茨和英国首相基尔·斯塔默等欧洲大陆领导人发表评论，引发德国、英国、法国、西班牙等欧洲多国领导人不悦，并促使欧洲监管机构调查X平台是否违反《数字服务法》（DSA），考虑采取高额罚款甚至封锁网站等措施。尽管马斯克本人表示，其对欧洲政治的关注出于商业考虑，但欧洲方面并不买账，诸多人士认为其背后隐藏着政治动机。
01
针对德英事务频频发言
近期，马斯克在社交媒体上多次公开支持德国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在中左翼总理奥拉夫·朔尔茨(Olaf Scholz)领导的三党联合政府垮台，德国定于2月23日举行选举后，马斯克多次发表言论干预德国大选。最近几周，他多次公开支持德国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AfD），尽管该党曾因涉嫌极端主义而受到国内情报机构观察。马斯克曾于12月20日在X上写道：“只有AfD才能拯救德国”，并在《星期日世界报》上撰写了一篇极具争议的文章，称德国选择党是德国“最后的希望之光”。1月9日，他在X平台上直播采访了该党联合主席爱丽丝·韦德尔(Alice Weidel)。在直播中，马斯克呼吁德国人投票支持德国选择党。该采访促使60多个德国和奥地利学术组织宣布退出X，德国政府也抱怨马斯克和X扭曲了政治话语。
2025年1月9日，德国选择党总理候选人艾丽丝·韦德尔在柏林办公室准备与马斯克进行现场采访，图片来源：EURO NEWS
反之，他对德国现任政府频繁发表不利言论，称德国总统弗兰克-瓦尔特·施泰因迈尔（Frank-Walter Steinmeier）是“反民主的暴君”，因为施泰因迈尔在关于解散德国议会的演讲中公开反对外国干涉；并在马格德堡发生致命汽车撞车袭击事件后要求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辞职，在X上的一篇帖子中形容他是个“无能的傻瓜”。
除了德国，马斯克对英国也“兴趣盎然”。自中左翼工党于7月当选以来，马斯克越来越关注英国政治。他指责英国首相基尔·斯塔默(Keir Starmer)在早些年担任英国检察总长期间玩忽职守，在调查巴基斯坦裔男子对数十名未成年女孩进行性虐待的案件时未能将肇事者绳之以法，并多次要求他下台。马斯克在推特上表示“斯塔默必须下台，他必须因参与英国历史上最严重的大规模犯罪而接受指控”，他还指责英国安全大臣杰西·菲利普斯（Jess Phillips）是“邪恶的女巫”。
英国政界精英一直不愿回应马斯克极具煽动性的言论，但斯塔默最近改变了策略，谴责“谎言和错误信息”，并指责附和马斯克部分观点的英国保守党政客“放大了极右翼的言论”。其表示“我喜欢政治上的激烈争论，我们必须进行激烈的辩论，但这必须基于事实和真相，而不是谎言”。
02
争议言论引发欧洲盟友不悦
马斯克的言论在欧洲引发轩然大波，法国总统、德国总理以及英国和西班牙总理都谴责这位美国亿万富翁在社交媒体X上的言论。
德国多党表达对马斯克言论的不满。朔尔茨表示，对人身攻击“保持冷静”很重要，但他也表示马斯克参与德国政治令人担忧。在新年致辞中，朔尔茨指出，德国的未来“不会由社交媒体渠道所有者决定”，而是由德国选民决定。尽管朔尔茨试图保持冷静，但绿党总理候选人罗伯特·哈贝克(Robert Habeck)则更加直言不讳地称“马斯克先生，别插手我们的民主”。自由党自民党领袖克里斯蒂安·林德纳 (Christian Lindner)表示，马斯克的目的或许是为了削弱德国在美国利益中的地位，“通过建议投票给一个在经济上损害我们、在政治上孤立我们的政党”。
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
图片来源：POLITICO
法国总统马克龙（Emmanuel Macron）没有点名，但指责马斯克支持“新的反动国际”，他警告称，科技亿万富翁手中不受制约的权力会带来风险，并可能对民主制度产生破坏性影响。马克龙表示“十年前，如果有人告诉我们，全球最大的社交网络之一的所有者会支持一个新的反动国际并直接干预包括德国在内的选举，谁会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法国外交部长让-诺埃尔·巴罗（Jean-Noel Barrot）对马斯克的批评更为直接，呼吁欧盟委员会“以最坚定的态度”对马斯克X及其影响进行干预。
西班牙首相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佩德罗·桑切斯（Pedro Sánchez Pérez-Castejón）表示“正如马克龙总统所说，反动国际在世界上最富有的人的领导下，公开攻击我们的制度，煽动仇恨，并公开呼吁在下次选举中支持德国纳粹继承者”。希腊卫生部长阿多尼斯·乔治亚迪斯（Adonis Georgiadis）称马斯克的行为“令人不安，而且一点也不好笑”，“人们不能简单地利用自己的平台、财富和关系来决定每个国家的政府组建方式，这变得越来越危险”。
欧洲两个显著的例外是意大利和匈牙利。意大利总理乔治亚·梅洛尼（Giorgia Meloni）与马斯克保持着密切的关系，称他是一位“天才”和“非凡的创新者”。匈牙利的维克托·奥尔班(Viktor Orban)也与马斯克保持紧密联系，近期曾在海湖庄园拜访特朗普时与马斯克见面，他和马斯克对匈牙利出生的自由派慈善家乔治·索罗斯（George Soros)的态度一致。
03
欧盟在行动——正在开展对X的调查
欧洲监管机构自2023年12月以来一直在调查X是否可能违反《数字服务法》，欧盟已根据欧盟《数字服务法》对X提起侵权诉讼。去年7月，欧盟发现X违反了DSA的多项原则，包括不向研究人员提供数据访问权限、未遵守广告透明度要求，以及以允许欺诈者冒充名人和政府官员的方式出售其“蓝色检查”验证系统的访问权限。若欧盟发现X算法被操纵以推送马斯克认可的内容，它可以对该平台处以最高达其全球收入6%的高额罚款，甚至在27个成员国封锁该网站。近几个月来，欧盟对该平台的审查愈发严格，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汉娜·维尔库宁（Henna Virkkunen）表示“我们目前正在评估范围是否足够大”。
欧盟委员会执行副主席汉娜·维尔库宁
图片来源：法新社
马斯克对德国大选的干预再次激化欧洲国家对马斯克及X的合法性的讨论。德国欧洲议会议员达米安·博塞拉格(Damian Boeselager)（绿党/欧洲自由联盟）曾向委员会询问埃隆·马斯克的立场以及这些干预的合法性。“如果违反了DSA，我希望看到迅速的反应。如果马斯克扩大了自己的影响力，并利用这种影响力在德国大选中推荐一个政党，即德国选择党，在DSA下是非法的，那么就需要迅速采取行动”博塞拉格表示。
欧盟委员会指出，言论自由是欧洲法规的核心，但在这种情况下，欧盟显然无法袖手旁观。欧盟发言人托马斯·雷尼尔（Thomas Regnier）表示，将调查马斯克与德国选择党的韦德尔进行的直播采访是否在选举前期间给予该党不恰当的“优惠待遇”。“DSA原则上不禁止此类直播，但是这种直播的影响程度如何是委员会将要调查的问题”，因为“通过算法，可以偏袒某种类型的叙述，也可以尝试禁止另一种类型的内容”他补充道。
因此，算法规则成为核心关注点之一。欧洲政策研究中心全球治理、监管、创新和数字经济部门负责人安德里亚·伦达(Andrea Renda)表示“令人担忧的是，作为平台所有者，他可能会创建一个特权渠道来放大某些内容，包括仇恨言论和虚假信息”，“这是DSA下平台不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这很容易变成另一场持久战，欧盟正寻求和该平台达成一致。欧盟可以要求提供X算法的细节，这些细节可以由经过审查的研究人员在数据访问框架下进行研究，并寻求该公司进行内部通信以进行正在进行的调查。根据欧盟委员会的要求，像X这样的大型平台必须能够解释其算法系统的设计、逻辑、功能和测试，包括其推荐系统。但是，如果马斯克拒绝合作，获取X内部数据可能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欧盟对此几乎没有影响力。在欧盟内封锁X将被视为一种极端措施，但即使是数千万欧元的罚款也不太可能阻止一个财富体量如此之大的人。欧盟委员会、德国监管机构以及包括X在内的大型数字平台正计划于1月24日举行会议，以防止该平台及其所有者的言论干扰德国大选。
04
经济利益 OR 政治游戏
马斯克将其对德国大选的干预归结为经济原因。马斯克曾辩解道，他的公司特斯拉在德国有金融投资，因此才干预了德国事务。他表示将德国选择党描绘成极右翼极端分子“显然是错误的”，因为韦德尔有一位来自斯里兰卡的同性伴侣，尽管德国安全部门已将德国选择党列为极右翼分子或疑似极右翼分子，法庭也裁定其追求反民主的目标。
然而，欧洲人士对他的这套说辞并不买账，认为他的行为背后存在政治动机。德国墨卡托基金会高级研究员费利克斯·卡尔特 (Felix Kaarte)表示“马斯克的行为并非纯粹理性的经济行为者，他的行为似乎有政治动机，因此仅仅受到罚款或法律制裁的威胁不太可能阻止他”。
那些担心马斯克和X可能对欧盟内部选举的完整性构成威胁的人正在鼓励欧盟在多条战线上做好长期战斗的准备。“应对措施不应完全依赖DSA”，欧洲政策研究中心全球治理、监管、创新和数字经济部门负责人安德里亚·伦达(Andrea Renda)表示“欧盟领导人也应该在政治层面采取行动，因为埃隆·马斯克拥有前所未有的政治、信息和经济权力，不可被用作外国干涉政治进程的手段”。
马斯克在政治领域的“长驱直入”也存在反噬其商业利益的可能性。马斯克显然很喜欢在社交媒体上攻击主流政客，但英国拉夫堡大学政治传播学教授安德鲁·查德威克（Andrew Chadwick）表示，他的贴文是否会改变公众态度或帮助他所支持的事业“还有待观察”，而政治干预对他来说也存在风险。特斯拉的投资者也正在密切关注着他的言论，以防他让那些不认同其政治观点的购车者失去兴趣。汽车研究公司Jato Dynamics的数据显示，特斯拉在欧洲的处境已经很艰难。2023年前9个月，马斯克电动汽车在欧洲的新注册量下降了13%。在德国，特斯拉的注册量下降了44%。Jato高级分析师Felipe Munoz表示，“对于一家上市公司的所有者来说，马斯克的直言不讳是罕见且有风险的——尽管最终可能会带来回报”，并暗含对马斯克行为背后的政治动机的猜测，“看看美国发生了什么，他对特朗普的押注成功了，他在欧洲也在玩同样的把戏”。
然而，无论马斯克背后的真实动机如何，作为特朗普团队的核心人物，其近期言行不禁让人对特朗普第二任期内的美欧关系“浮想联翩”，对美欧关系的不确定性的担忧正在发酵。马斯克打击建制派政客，并寻求提拔极右翼、局外民粹主义者的行为和态度与特朗普如出一辙，也引发人们对其充当特朗普的影子总统进而暗含特朗普对欧洲政治的态度而担忧。然而，尽管许多欧洲选民和美国选民一样对政府感到不满，例如认为政府未能改善经济状况并阻止移民，但对许多美国人来说，马斯克的这般“自由言论”更有被包容的土壤，被看作是行使第一修正案赋予他的权利，但在欧洲这个被极右翼极端主义所困扰的大陆，许多领导人认为他对激进民粹主义的支持是一种冒犯。德国中右翼基督教民主党领袖兼总理候选人弗里德里希·默茨（Joachim-Friedrich Martin Josef Merz）直言“我不记得在西方民主国家历史上发生过类似的干涉友好国家竞选的事件”。随着特朗普正式复出，其第二任期内对美欧关系的真实布局将逐步浮出水面。
参考文献
[1] Musk urges Germans to vote for AfD in latest involvement in European politics，https://edition.cnn.com/2025/01/09/world/musk-livestream-afd-weidel-germany-intl/index.html
[2] Europe leaders criticise Musk attacks，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rmngpvv08lo
[3] EU regulators take a hard look at Elon Musk and X，https://www.dw.com/en/eu-regulators-take-a-hard-look-at-elon-musk-and-x/a-71268936
[4] Musk agrees with MEP's post about EU's power to 'cancel election results'，https://www.euronews.com/my-europe/2025/01/12/musk-agrees-with-meps-inaccurate-post-about-eus-power-to-nullify-election-results
[5] Musk projects his hard-right influence in Europe, https://www.euractiv.com/section/politics/news/musk-projects-his-hard-right-influence-in-europe/
[6] EU Commission urged to act over Elon Musk’s ‘interference’ in elections, https://www.theguardian.com/world/2025/jan/08/eu-commission-urged-to-act-elon-musk-interference-elections
[7] Elon Musk wades into European politics, https://www.npr.org/2025/01/05/nx-s1-5246210/elon-musk-wades-into-european-politics
[8] How Elon Musk has meddled in European affairs, https://www.theguardian.com/technology/2025/jan/11/how-elon-musk-has-meddled-in-european-affairs
[9] Europe leaders criticise Musk attacks, https://www.bbc.com/news/articles/crmngpvv08lo
[10] Elon Musk helped Trump win. Now he’s looking at Europe, and many politicians are alarmed, https://apnews.com/article/elon-musk-europe-politics-germany-uk-f50d69d0d192a2d81c95f5d64c6d4acd
[11] EU considers expanding probe into Musk's X, Bloomberg News says, https://www.reuters.com/technology/eu-considers-expanding-probe-into-musks-x-bloomberg-news-says-2025-01-13/
[12] Europe’s leaders have had enough of Musk’s meddling, but can they stop him?, https://www.france24.com/en/europe/20250108-europe-s-leaders-have-had-enough-of-musk-s-meddling-but-can-they-stop-him
[13] A New Age of American Interference in Europe, https://www.nytimes.com/2025/01/13/world/europe/maga-musk-europe-interference.html
[14] Brussels will be watching whether Musk breaks EU law in far-right livestream, https://www.politico.eu/article/elon-musk-alice-weidel-alternative-for-germany-x-interview-eu-big-tech-regulation/
[15] Elon Musk Is Boosting Germany’s Far Right. It Will Backfire, https://time.com/7205548/musk-europe-far-right-germany-afd/
[16] Musk Takes Slash-and-Burn Style to Europe After Bolstering Trump, 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25-01-08/elon-musk-s-political-interventions-in-uk-germany-put-targets-on-back-foot
[17] A New Age of American Interference in Europe, https://www.nytimes.com/2025/01/13/world/europe/maga-musk-europe-interference.html
[18] Musk plays politics abroad as world leaders brace for Trump’s return, https://edition.cnn.com/2025/01/07/politics/the-dangers-of-elon-musks-personal-foreign-policy/index.html
作者 | Louise
排版 | 蒲云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