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卡丹对他当年的中国之行“长久保持着孩子般的兴奋”。
皮尔·卡丹对他当年的中国之行“长久保持着孩子般的兴奋”。
▲90秒看服装大师皮尔·卡丹的一生:获誉“设计天才" 与中国结下不解之缘。
文|陶短房
2020年12月29日,意大利裔法国著名服装设计师、杰出商人和艺术资助人皮尔·卡丹在法国巴黎西新伊利美国医院去世,享年98岁。
皮尔·卡丹享誉最广的身份标签,就是“时尚大师”。
皮尔·卡丹与中国:彼此都是崭新的一页
作为一名自幼学习法语者,我第一次听见皮尔·卡丹这个法国名字,是在一个相声节目里。
彼时,在侯耀文、石富宽搭档表演的“著名速记大师王维同志”中,出现了一堆彼此风马牛不相及的辞藻与概念,其中就有“法国时装大师皮尔·卡丹”的名字。
由此可见,皮尔·卡丹这个名字,对中国人来说并不陌生。
事实也正是如此。皮尔·卡丹早在1978年便来到中国,他登上了万里长城后,许下了“我要把T型台搭到这里”的豪言。
翌年春,12名外国女模特(8名法国人、4名日本人)在北京民族文化宫临时搭建的T型台上,迈出了新中国土地上第一步“猫步”,“总导演”正是皮尔·卡丹。
1981年10月,皮尔·卡丹在北京饭店举行了又一场划时代的时装表演,这次迈出“猫步”的清一色都是中国模特。
几年后,皮尔·卡丹成为首个“落地”中国、开始为中国内地市场批量生产的国际时装品牌。
在此前后,被称为“新中国成立后第一批从前门走进中国大陆”的“正宗法国西餐连锁”——马克西姆餐厅和它的大众普及版“小兄弟”美尼姆斯餐厅,在北京“安家落户”,又掀起了一股时尚热潮。
而这两家兄弟餐厅的老板,同样是皮尔·卡丹。
“皮尔·卡丹与中国的相遇,对双方而言都是一次伟大机遇”,这句话据说来自他一位亲密合伙人。
皮尔·卡丹去世后,他的老朋友,最早来中国参加公演的西方艺术家贾尔在《巴黎人报》上刊文回忆称,皮尔·卡丹对他当年的中国之行“长久保持着孩子般的兴奋”,因为“他是永远面向未来的人,而在他看来,中国正代表着未来,他有幸参与其中并获益匪浅,并为此感到自豪”。
2018年,一向以“从不怀旧”自我标榜的他重返长城,庆祝“皮尔·卡丹与中国”的40周年,这足以凸显中国在其心中分量之重。
对于中国也同样如此,彼时的“卡丹秀”让人们眼前一亮,不少国人开始对“时尚”这个陌生的概念感兴趣。
皮尔·卡丹与中国在不同寻常的第一个十年里结缘,对于彼此而言,这都是崭新的一页。
另类的名字
皮尔·卡丹的生平,也是一段传奇。
1922年,他出生于意大利威尼斯附近的圣比亚吉奥·迪·加拉尔塔,童年时父母为躲避墨索里尼法西斯迫害逃到法国圣太田,他在那里的裁缝店当学徒,开始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1944年,他只身前往巴黎,在这里得到法国第一位著名女时装设计师派昆的赏识。
随后另一位意大利裔女时装设计师齐亚帕雷利也发现了他的才能,并开始向一系列影视剧组推荐这位年轻人。
电影人科克多和贝拉尔让他负责著名影片《美女与野兽》服装和头饰的制作,他一举成名。
1947年,克里斯汀·迪奥创立时装屋,皮尔·卡丹成为第一个雇员。
1950年,皮尔·卡丹离开迪奥,建立了独立的时装屋,开始了自主设计,并很快以色彩、面料的大胆创新独树一帜。
1954年和1957年,他先后开设了女性成衣精品品牌“夏娃”和男性成衣精品品牌“亚当”。
1957年,他“为了一段爱情”东渡日本,教授时装设计,并首次拥抱了东方元素。
1959年和1960年,他分别推出自己第一个女装和男装成衣系列品牌,并开始为“甲壳虫”等红极一时的时尚乐队设计演出服。
他的名言是“时装是社会的X射线”,曾扬言“既为温莎公爵夫人也为她的园丁设计时装”。
他毫不在意地将创意有偿转让给“巴黎春天”这样生产“大路货”套装的百货品牌。他也热衷于离开“高大上”的表演场,在广场和大街上走秀。
按照他的话说,“我是反对者、挑衅者、冒险家。迪奥想的是为他的母亲做自己想穿的衣服,而我想的是探索空间、科学和无限的新道路”。
虽然拿到创纪录的“三个金骰子”(Dé d'Or,时装界最高荣誉),皮尔·卡丹也是圈内最富有的人之一,但至死许多人都认为他“不算顶尖服装设计师”。
他的时装连锁店开遍世界各地,第一个进入中国的国际时装品牌也属于皮尔·卡丹。
他拥抱时尚,从“甲壳虫”到亚特兰大奥运会,从菲德尔·卡斯特罗到纳尔逊·曼德拉,永远和当时的热点为伍……
他还是时装界里最懂得“多种经营”的商人。
马克西姆、美尼姆斯这对在100多个国家开了不下800家连锁店的餐厅“双子星”,远非其所有产业。
事实上,他的“贴牌”遍及各种商品,从葡萄酒到亚麻布,从雪茄烟到组合柜,从矿泉水到沙丁鱼罐头,从打火机到飞机……
各种有形、无形商品的产品有的和他多少“沾亲带故”,更多则是纯粹的“卡丹带货”。这让他赚得盆满钵满,却也让他被贴上“杂货商皮尔卡丹”的标签。对此,他显然并不服气。
去世前几年,他曾表示,那些在上世纪70年代初名声煊赫的大牌独立时装设计师,如今纷纷被“万能的资本”用金钱砸倒,成为依附财团和大品牌的附庸,而当初被他们视作异类的皮尔·卡丹,却始终保持着独立时装品牌的傲然身姿。
寂寞的艺术
皮尔·卡丹始终有一种寂寞感,作为第一个穿上宇航服的平民,他曾环顾四周,发出“像我这样与众不同的男人,哪里还有第二个”的大哉之问。
他是不知疲倦的旅行家,一生中相当多时间奔波世界各地,不停地尝试在看似不可能的地方设T型台、走秀和开设专卖店。
他认为现在的人无法理解他,但他又渴望社会和他人的尊重、承认,总是十分热忱地参与各种公共事务,并不吝惜金钱和精力。
他对时装的热爱矢志不渝。他的朋友称,他从不屑以“怀旧”、“致敬”为名重复他人和自己过去的设计思路;时装设计是皮尔·卡丹的钟爱,直到90高龄,每天他都忍不住要在作坊里忙上几次才会如释重负。
他热衷于将自己塑造为一个品位超凡、不仅仅懂得裁剪和赚钱的艺术家,为此2001年他购买了萨德侯爵的城堡,在那里举办一年一度的戏剧节。
但他的良苦用心并非总能得到共鸣。
作为“平生最后一个大手笔”,他曾高调表示,要在故乡威尼斯泻湖边建造过一座高达255米的“地标式建筑”——卢米埃尔宫,并称“这将是献给故乡的一座永恒大花园”,但意大利文化财产部却回以令人尴尬的沉默,最终这个“永恒大花园”无疾而终。
或许,正是这种勤勉、开拓精神和“跨界”,让他始终难以被高傲的“纯时尚界”完全接受,却也让他成为“最接地气的时尚商人”。
这也让“皮尔·卡丹的时尚”和中国的时尚戏剧性地擦出火花——“皮尔·卡丹的时尚”在当年或许也并不是最时尚的,但却是改革开放之初离正在拥抱世界的中国人最近的时尚。
□陶短房(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