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我方特邀作者刘樱姝

一部《水浒传》，兄弟义气讲得非常多。放在各类水浒题材影视剧里，常把好些追剧迷看哭的，就是宋江与晁盖的关系。

比如在几版《水浒传》电视剧里，宋江照料中箭晁盖的桥段，都是各种生动感人。特别是扮演宋江的老戏骨张涵予，那一声呼喊晁盖的“哥哥啊”，叫多少观众当时热泪盈眶。放在《水浒传》原著小说里，这二位的故事，也看上去各种肝胆相照。要么是宋江冒死送信，助晁盖一行人逃出，要么是晁盖不惜动用梁山家底，救宋江在江州脱险。满满是兄弟情义。

特别叫好些读者大赞二人“兄弟情”的，就有第四十一回宋江上梁山后，晁盖曾当众让宋江做梁山老大，宋江却“万死不受”的桥段。这“做老大”都互相让的场面，也叫好些“水浒迷”生出猜测，假若反对招安的晁盖，并未死在曾头市，他与宋江的“兄弟情”，能经受的住考验吗——这两个看上去兄弟情深的梁山首脑人物，会不会闹出一场火并？

这事儿，就要先弄清楚一个问题：当初晁盖要“让位”给宋江，他二人的那一番谦让，是真心的吗？

一：“不争权”的宋江?

乍一看去，《水浒传》第四十一回里，宋江面对晁盖的“让贤”，表现真是高风亮节。但他真的不想做梁山之主。就在这“让贤”现场，宋江的一句话就露了尾巴：宋江道：“待日后出力多寡，那时另行定夺。”

梁山之主，他是要当的，不过这时，还不是时候。

要知道，宋江心气一直很高，高到如他浔阳楼上的那声酒后呐喊：“他时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要了唐朝半条命的黄巢，他都看不上眼，在梁山做个“老二”，又怎能知足。

但问题是，宋江长期纵横江湖的“标配”，就是一个“义”字。那么多好汉对他“纳头便拜”，就因他是急公好义的“及时雨”。像宋江这样颜值武功才华都有限的人物，就是靠“义”字撑场面。倘若刚到了梁山，就占了晁盖的头把交椅，那就是百分百的人设崩塌，后果十分严重。

而且宋江更有信心的是，就算此时让，后面他也有足够的资源来争。宋江上梁山时已带来大量追随者：就座的四十位头领中，宋江的人占了二十七席。这些人里有的是宋江的生死之交，比如：花荣、戴宗、李逵；有的是宋江的仰慕者，如清风山、黄门山的“粉丝”们等。从势力多寡上看，宋江绝不落晁盖下风。

所以，才有了宋江这句“那时另行定夺”——不着急，慢慢争。

那么，晁盖对宋江，当时又是什么样的心思呢？

二：晁盖的真心与无奈

其实，从《水浒传》原著看，晁盖让位，当时是百分百真心。晁盖是个豪杰，知道感恩。以他的原话说“当初若不是贤弟担那血海般干系，救得我等七人性命上山，如何有今日之众?”如果这段话，还可能是客气。那么宋江在江州坐牢时，晁盖闻讯后的反应，却是“听罢大惊，便要起请众头领点了人马，下山去打江州，救取宋三郎上山。”毫不拖泥带水。

那时的他，真是把宋江，当做生死与共的弟兄。

可接下来的事情，就越发出乎晁盖的预料了。说着“不争”的宋江，上了梁山后却拼命扩充势力。比如攻打祝家庄高唐州等重大军事行动，全是宋江抢着上。每次晁盖要带兵，宋江总是一句“哥哥是一寨之主，岂可轻动”。就轻松把任务抢到手，于是梁山泊声望越来越高，宋江的威名扶摇直上。后面来投梁山泊的好汉，几乎百分百都是奔着宋江来，梁山之主晁盖？早被晒一边。

如果说这个过程，《水浒传》里写的还不太直白，那么第四十七回杨雄石秀来投时，晁盖宋江二人的分歧，却是暴露无遗：一听杨修石秀时迁因为偷鸡招惹了祝家庄，晁盖的反应就是大怒，当场“孩儿们将这两个与我斩讫报来！”差点就把两位未来的“一百单八将”给剁了。宋江呢？却是立刻制止晁盖，当面一番力劝，外加吴用戴宗等首领纷纷劝，才把杨雄石秀给救下来，然后，就有了“三打祝家庄”剧情。那时的晁宋二人，就已经大有分歧了。

发展到后来，当“招安”成了晁盖宋江根本谈不通的大鸿沟后，晁盖与宋江的关系，已经是貌合神离。晁盖攻打曾头市中箭后，宋江白天黑夜照料晁盖的场景，看上去很感人。可晁盖临终前的遗言呢？“贤弟保重。若那个捉得射死我的，便叫他做梁山泊主。”

这个高难度要求，以宋江的武力值，当然是拼了老命也达不到。虽说此时宋江已在梁山泊扎下根，接班水到渠成。但晁盖依然用这句狠话表达了态度：梁山泊主这个位置，我这会，死也不会让。

既然二人关系已经走到这个地步，那假如晁盖没有死在曾头市呢？晁盖与宋江，会不会发生火并？

三：两桩历史经验

这个剧情设定，虽说《水浒传》并没有写，但在波澜壮阔的中国古代“造反史”上，答案却不难找。

比如一个与梁山泊高度近似的“造反团队”：隋末年间的瓦岗寨。都是一开始占山为王，都是英雄辈出，都是发展到规模庞大的强悍军团。虽然最终的抉择不同，但有件事却与梁山泊类似：“做老大”问题。

瓦岗寨最早的“老大”，是隋末逃犯翟让，这位曾做过东郡法曹的英雄，和晁盖也有颇多相似之处，一样是快意恩仇的江湖豪杰，也凭着出生入死的胆气，拉起了草创的队伍。然后收留了贵族出身的李密。

最初在翟让李密的通力合作下，瓦岗寨一度横扫隋末各路英雄，大有一统天下之势。拿着李密做兄弟的翟让，也大气把“老大”位置让给李密。却不料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大权在手的李密，反过手来就杀了翟让。可怜这位曾令隋王朝震惊的强人，就这么倒在“自家兄弟”刀下。

晁盖与宋江的关系，会不会是翟让李密的翻版？

如果说瓦岗寨的故事，离《水浒传》还太远，那么作者施耐庵生活的年代里，天完政权更是活生生的例子。

雄踞湖广的天完政权，由元末农民军领袖徐寿辉草创。这个政权曾多次痛击元朝，一度被看做一统天下的“最热门人选”。可作为“老大”的徐寿辉，却先被“老二”倪文俊架空，成了光杆司令。好不容易借助老部下陈友谅的力量除掉倪文俊，却转眼又被“新老二”陈友谅杀掉。“天完”的国号也被陈友谅改掉，变成了“汉”。

远在隋唐，近在施耐庵的眼前，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施耐庵笔锋一转，让晁盖在曾头市“死里逃生”，接下来梁山泊的命运，恐怕就是比“火并王伦”更劲爆的剧情。

古代农民起义的局限性，只看晁盖宋江二人，就已透彻。仅以此事说，一部《水浒传》，不负经典之名。

参考资料：《旧唐书》、《水浒传》、《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