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 蜂

杨小霜

家里的蜜蜂总会在天气逐渐变热的时候多起来，母亲扯着嗓子喊蜂的模样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和吃力。每每吃上天然而又甘甜的蜂蜜时，我又觉得母亲很伟大。母亲总用自己所特有的方式，从山里喊来了一群又一群的蜜蜂，妥妥地把自己喊成了养蜂专业户。

五月的河道总会在不经意间增宽，在阳光下的秧苗已长成了绿油油的一片，稻田中时不时会传来几声蛙鸣，鸡鸣和狗吠的声音在村庄里交替着出现，正在河边洗衣服的母亲朝着山坡上的林子里走去。

这声音总是此起彼伏的，从这座山头传向那座山头，在由于森林传向原野，最后从原野传至每个农民的心里。

家里养了许多蜜蜂，听父亲说这些蜜蜂都是母亲从山里喊过来的。蜜蜂可以用声音喊过来，这是我听过的最为奇妙的故事！刚开始我总认为那是父亲编来哄小孩的谎话！直到后来我亲眼见到母亲又从门前的山林中喊来蜜蜂我才相信家里所存在的蜜蜂是被母亲喊来的。

透过家里的花格窗就能见到屋后面的风景和一个偌大的鸡舍。起先我总会好奇地问父亲，这鸡舍住在蜜蜂的下边，会不会被咬伤！因此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从蜜蜂桶下边过！直到后来我见鸡舍里的鸡跟蜜蜂成了朋友，父亲时常用双手取蜜蜂桶里面的蜂糖以后，我才对蜜蜂少了些惧怕。但我在经过的时候，总会双手抱着头，蹑手蹑脚的从蜜蜂桶下边走过。我很害怕它们发出的那种嗡嗡嗡的声音，每每听到这种声音我就觉得它们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因此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敢从它们的地盘下经过！

我在溪流边玩耍的时候，见母亲拿起一个塑料洗衣盆朝着林子里走去！母亲边走边将河堤两旁的泥沙装进了盆里，不一会就装了小半盆。母亲顺着蜜蜂的声音在离它们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用手朝着蜜蜂所在的方向撒泥沙，同时嘴里喊着：“蜂王落，蜂王落，蜂王落”。每撒一次就喊三声，当蜜蜂团换地点的时候，母亲又跟着它们的后面。有时候是在山坡上，有时候是在小溪边上，有时候是在山野的沟壑中。每每遇到野生成团的蜜蜂时，母亲总会耗费上大半天的时间去喊蜂。

像这种寻找归处的蜜蜂并不是一年四季都有。在春末夏初时节多见，听母亲说这个时节的蜜蜂十分适合迁徙。当然它们迁徙时常又是成群结队的，非常有组织，往哪一个方向飞，朝哪里落，全凭蜂王说了算。因此母亲在喊蜂的时候就要喊“蜂王落，蜂王落！”当然喊蜂是一件极具有耐心的事情。在很多时候喊上半天，喊到嗓子眼发红蜂王也不一定会落下来！因此喊蜂或多或少又讲究一点缘分。

母亲已经追着这一群蜜蜂爬了几个山坡，可能蜜蜂累了，母亲也疲倦了，因此蜜蜂就在母亲的头顶上盘旋着，母亲坐在地上，有心无力地朝着蜜蜂的方向撒泥沙，嘴上依旧喊着蜂王落，蜂王落，蜂王落！说来也怪，这些蜜蜂仿佛听懂母亲的话语一般，它们逐渐的在一棵树桩下停了下来，不一会儿树桩就被围成了黑压压的一团。母亲将身上的单衣脱下来，轻轻地将趴在树桩上的蜜蜂一只又一只的装进衣袖中。

回到家中后，母亲轻轻地将这些蜜蜂放进了鸡舍上的蜜蜂桶中。虽说这些蜜蜂被母亲喊了回来，但这些蜜蜂并不一定都会在这里居住。因此母亲总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家里的蜜蜂从原来的一桶到现在的几十桶，母亲在自家的院子里种了桃树、梨树、枇杷树、橘树以及满院子的花，一年四季除了能听见蜜蜂们的歌声外，这满院子的花也给小村增添了不少诗意！

（作者系江津区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