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7月28日上午南苑血战
经盛鸿
1937年7月28日拂晓3时许,日军以陆军与航空兵协同作战,向宛平城、衙门口、八宝山、北苑、南苑等二十九军各阵地发动全面进攻。
日军进攻的重点在南苑军营。
南苑军营是二十九军在北京城南的最后堡垒。它位于北平古城的东南部,永定门外,与位于北平古城西南部的宛平城、卢沟桥,互为犄角,构成北平的南大门,在日军从北、东、西三个方面包围北平后,成为北平与华北腹地联系的唯一通道。
七七事变敌我攻防示意图 南苑是元、明、清三代的皇家苑囿。苑内地势低洼,有永定河故道穿过,泉源密布,形成大片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聚集,在元代就成为皇家猎场,飞鹰放狗。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在这里扩建殿堂宫室,四周修砌围墙120里,谓之“南海子”,把元朝的猎场扩大了数十倍,周辟四门,内建衙署,苑内分设24园,养育禽兽,种植果蔬,供皇帝和官僚贵族打猎享乐。清朝时期,将南海子称南苑,修建4处行宫与几座庙宇,仍是皇家的猎场。1900年,八国联军入侵北京,闯入园中焚毁建筑、射杀动物。南宛日渐荒废。1902年6月,清廷设立“南苑督办垦务局”,“招佃垦荒”。民国时期,南苑长期作为兵营。1935年8月以后,第二十九军军部设在南苑,直到1937年7月26日撤进北平城内。
宋哲元在接到日方通牒后,立即调整兵力部署,于7月26日下令,原驻防南苑的三十八师董升堂一一四旅的3个整团调进北平城里,缩短战线;另调派驻河北省中部大名、河间的第一三二师赵登禹部,迅速北上,以一个团进驻北平,主力集中南宛,协同原驻南苑的二十九军军部各机关人员、军官教导团、卫队旅孙玉田部的两个团、郑大章的骑九师师部和一个骑兵团以及军训团的学兵,共约7 000人,共同防守南苑军营,任命赵登禹为南苑临时总指挥。
7月26日,赵登禹接到军部的命令后,立即率一三二师从河北省中部的大名、河间出发,向北平南苑急进。
赵登禹,字舜诚,1898年出生在山东省菏泽县赵楼村的一个贫苦农民的家庭。山东素有练武传统,受此影响,赵登禹少年时期即与其兄登尧拜师习文练武。登禹刻苦认真,膂力过人,对太极、八卦、少林等各种拳术及刀、枪、剑、棍诸种兵器,都有功夫。尤其是徒手夺刀,赤手夺枪,真杀真砍,更是令人看了惊心怵目。登禹与登尧自幼刚毅正直,嫉恶如仇。他俩崇尚岳飞、文天祥等民族英雄,矢志当兵,作一国家干练人才。1914年春,他投奔冯玉祥的西北军。1930年中原大战以后,赵登禹加入新组建的第二十九军。1931年“九·一八”事变爆发后,赵登禹与二十九军许多爱国将领共同喊出了“枪口不对内”的响亮口号。1933年春,赵登禹任二十九军一0九旅旅长,参与长城抗战,3月12日,在喜峰口指挥所部,以大刀、手榴弹和手枪等轻武器,夜袭日军炮兵,近身作战,歼敌300多人,一战成名。
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
但在这次进军途中,赵登禹部出师不利。隐藏在二十九军上层的汉奸、担任“冀察政务委员会”政务处处长、平津绥靖公署高等顾问的潘毓桂,在参加了二十九军的军事会议后,立即向日军秘密提供了二十九军的作战计划、赵登禹部北上的时间、路线等各种机密情报。
潘毓桂,字燕生,河北省盐山县人,1884年生,其父潘文楼,曾在广西做知府。潘中举后,赴日本早稻田大学法科留学,毕业后归国,任京师内外城警察厅佥事。民国后,1917年任江西督军陈光远的第十二师军法处处长,兼任江西景德镇统税局长。1923年4月后回北京,先后任蒙藏院付总裁、国务院参议、津浦铁路局付局长。日本制造华北危机期间,潘毓桂伙同石友三、白坚武,在1935年6月发动“北平自治”,成立“华北自治军”,策动武装叛乱,阴谋建立“华北国”。伪“满洲国”的著名电影女演员李香兰是他的“义女”。1935年8月,宋哲元任平津卫戍司令部司令,因与潘毓桂是两代世交,宋之父曾做过潘之父的幕僚,因而关系很深,遂聘潘毓桂任平津卫戍司令部的高等顾问;1935年12月,宋哲元任新成立的“冀察政务委员会”委员长,潘毓桂任政务处处长,得以经常参加二十九军的高层会议,并成为宋哲元与日方的中间联络人。
潘毓桂的出卖使得一三二师的先头部队在到达南苑以南两公里之团河时,遭到日军伏击,两个团全军覆没。赵登禹率零散部队突出重围,于27日下午到达南苑军营。一三二师接防南苑失败,第三十八师董升堂的一一四旅等部未能从南苑撤出。
这时的南苑已经是万分危急。
南苑军营的守军,以三十八师董升堂一一四旅为主,有3个整团,步、炮、骑兵种齐全、装备精良;其次是二十九军卫队旅孙玉田部的两个团,再次是郑大章的骑九师师部和1个骑兵团,以及军官教导团和没有战斗经验的学兵军训团。
1937年7月28日拂晓3时许,日军投入步兵3个联队、炮兵1个联队、战机30余架,共约4万余人,从三个方向,包围了南苑。日军先以第二十师团40门重炮的猛烈炮火,猛轰南苑军营阵地,然后在战机、大炮的掩护下,以牟田口廉也的第一联队向南苑阵地推进。牟田口廉也极其狂妄,轻视南苑二十九军守军的战斗力,未等与其他日军部队取得协同,就抢先发动进攻。他仅出动了其联队的1个大队,即第三大队,担任主攻,以第三大队长一木清直少佐为前线指挥。
日军 第三大队长一木清直少佐
日军依据汉奸潘毓桂提供的情报,首先集中猛攻南苑军营南面的军训团学兵据守的阵地。因为这里是中国守军的薄弱环节,这些学兵都是北平、天津各大学、中学的学生,多是“一二·九”运动的积极分子,在1936年年底,抱着抗日救亡的热诚,投笔从戎。他们才受训半年,还没毕业,在南苑保卫战发生的前几天,才领到枪。他们第一次上战场,很多人连枪响要卧倒都不懂。战斗一打响,日军先以猛烈的炮火猛轰学兵据守的阵地,许多学兵倒在血泊中。随后,日军冲向南苑被轰塌的的围墙。令日军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这里踩响了连片的地雷,死伤惨重。活着的日军依然嗥叫着向前猛冲,突入学兵们据守的阵地中。残存的学兵们宁死不屈,与日军展开白刃战,以一腔爱国热血,与武装到牙齿的日军肉搏,以十条命换一条命的代价,和日军拼刺刀。他们虽然伤亡十倍于日军,牺牲几百人,却没有后退。曾经像赶鸭子一样,赶着张学良几十万大军从关外跑到关内的日本兵,在学兵们的阵地上,却没能打开缺口。佟麟阁率军官教导团与卫队旅一部,挥舞大刀,赶来增援。他们最终把日军赶出了军营。
只是他们的牺牲,仅使这道阵地在中国军队手中,多保留了几个小时。
7月28日上午8时,日军在炮火掩护下,对南苑发动了第二次进攻。这次日军进攻的主力换成了第二十师团,前线指挥官也由第二十师团长川岸文三郎代替了一木清直。
进攻日军遭到了南苑守军主力部队的顽强抗击。佟麟阁副军长、赵登禹师长亲临前线指挥。军训团的男女学生与二十九军官兵并肩战斗。
二十九军大刀队
南苑堪称教范的防御工事是双层布设,第二线阵地比第一线阵地稍高,以凶猛的捷克式机枪为核心的火力配置,几乎没有死角,仅半天的时间,就使日军付出远超过卢沟桥战斗的伤亡数字。张自忠下令:南苑虽战死至最后一人,也要守!日军伤亡惨重,再次败退下去。随第二十师团从朝鲜来到北平前线的日本《每日新闻》社著名战地记者冈部孙四郎,以“华北特派员”的身份,参与了日军的这次攻击,并突入南苑军营,拍摄战场照片,被中国守军的子弹击中头部而死。这是日本发动全面侵华战争后被击毙的第一个日本记者。
日军恼羞成怒,出动战机对南京苑狂轰滥炸。第二十九军缺少重武器,更几乎没有有效的防空武器。南苑只是建立在华北平原上的一座军营,无险可守,多年建筑的工事迅速被日军摧毁。
南苑形势危急。
7月28日下午1时,南苑守军接到第二十九军军部的撤退命令。
南苑临时总指挥赵登禹下令,全部守军放弃阵地,分南、北两路撤退:南路由董升堂率一一四旅,孙玉田率卫队旅,过永定河,会合当地守军,撤往保定;北路由赵登禹、佟麟阁率领其它部队,以郑大章的骑兵团开路,经大红门、永定门,撤回北平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