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用爆米花机爆苞米花。
□邢占双
那天,我和老婆上街逛超市,在超市门口,有卖苞米花的,老婆说,买点苞米花呗,小时候,我就吃不够这苞米花。老婆捧着一桶苞米花,欣喜地一粒一粒扔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起来。一股苞米花的香味将我的思绪拉回到遥远的童年,那时候的孩子们,哪一个不曾喜爱苞米花?
那时的冬天寒冷而漫长,肚子总是饿得慌,看见大人孩子一粒一粒往嘴里扔苞米花,扯动两腮嚼得嘎吱嘎吱响,嚼出一股岁月的清香,那清香扑鼻而来,令人禁不住口舌吞津,饥肠辘辘。回家央求母亲,“妈,妈,快给我炒点苞米花吧。”
苞米花是用大锅炒出来的。大锅就是坐落在锅台上的大铁锅,农家用的锅都大,十印八印的,城里人家用的锅就小,五六印,生产队的大锅更大,二十多印。大铁锅炒苞米花炒得多,好吃。母亲说,炒苞米花费锅,火候把握不好,能把锅底炒漏。先选苞米,要选品相好的。有一种大粒苞米,高产,粒大,穗大,但是不好吃。要选小粒的,最好是小园种的。从屋檐下解下几穗籽粒饱满晒得特别干的苞米棒,苞米棒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金黄色的光芒。两手各拿一穗苞米,用一穗苞米卡住另一穗,靠挤压和转动的力量将苞米粒从棒上脱下来。小半天撮出一两簸箕色泽鲜艳的沉甸甸的苞米粒。
炒苞米花还需要细沙,我家东南大沙坑的黄面细沙最适合。我拿锹和镐,带一个装细沙的家什,到沙坑去挖沙子。由于冬天,大地被封冻了,先用镐刨掉上面的冻层,抠出冻层下干净的沙子,黄白色的细腻的沙面,做这一切要非常细心,不能让沙子里掺上黑土、黄土、草棍等杂物。这需要到沙坑的最深处去挖,距离地面三四米深,没受一点污染的最纯净的沙子。握在手里细腻松软,湿乎乎地带着地气。没有好沙子,就炒不出最香酥最好看的苞米花。有的人家,弄不到沙子,硬炒,结果炒糊巴了,黑乎乎的,味道差个十万八千里。
母亲炒苞米花时,我蹲在灶坑门口烧火。母亲先把沙子放锅里,等到沙子的水气烘干了,就往里倒苞米粒。她用小铲子不停地翻个,苞米花的香味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在屋里乱串,满屋的香气。苞米粒在锅里哔哔啵啵地响,有的先出花了,蹦出了锅,跳到了锅台上,或者屋地中,有的蹦到了柴禾堆里。外屋地的温度上来了,窗玻璃上的白霜烤化了,淌下水滴。从来没有过的温暖。
炒好的苞米花,撮出来用筛子晒掉沙子,沙子放回锅里继续炒第二锅,炒一回,得多炒几锅,费一回事,不易。沙子也被炒熟了,变成红色,摸不得,烫手。在沙子的包裹下,苞米粒熟得均匀,沙子起调解铁锅温度的作用,把苞米粒的外皮炒得非常好看,炒成一种褐红色的光泽。我和妹妹吃先出锅的苞米花,都挑开花的吃,不是每个苞米粒都能出花,能出花的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一簸箕苞米花,里面能成花的也就一捧两捧的。花虽小,但味道好,比苞米花机爆出来的口感要好一些。
有了苞米花,每天上学,或者出去玩,衣兜里都要装几把,鼓囊囊的。感觉饿了,便随时掏出一小把,细嚼起来,越是细嚼越香,嚼出满口的香气,嚼得对面的人直咽口水,伸手要一把。有的还说,伸手三分利,不给不对劲。如果谁赠给谁一把苞米花,那得是好不错的关系。一把苞米花,也能交下一个人,一笑抿前仇。从来舍不得掏给别人一把苞米花的人,背后会被人笑话的,真是抠门儿,和那样的人打交道要留个心眼儿。苞米花要搁在干燥的地方或者冷冻的仓房里,防止受潮气,存放好了,什么时候吃都是香脆味美的。一把把苞米花,是我们童年岁月里百吃不厌、吃得最多的零食,提供了充足的动力,滋养了活跃的生命,留下了岁月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