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开花

时在季秋,与一众好友走入霍山。酷暑已去,秋意渐浓,去时霍山小雨,雾锁重山,山川淋漓。先游佛子岭大坝,大坝高耸,乘车绕行而上,于坝顶举目远眺,满眼青灰。河流被大坝拦住,水面一片平静,晶莹闪亮。远处群山堆叠,线条舒朗,一条白练徐徐从顶峰拖曳下来,越来越低,直至与水面汇合。山色往后一排便淡一层,层层堆叠,最后一层是极淡漠的青色,是含雨的天空。

踩着大坝往河面中间走,便踏入历史的雾霭之中。大坝上还留有当年毛泽东主席题写的嘱咐:“一定要把淮河修好。”淮河历来水患严重,新中国成立后,在毛泽东的关注下,淮河儿女修建水库,治理水患,苍龙终被缚住,换来百姓幸福安宁。霍山的佛子岭水库是淮河治理工程的组成部分。这座水库于1952年动工,1954年完工,是淮河流域第一座大型水电站,被称为新中国第一坝。一经建成,举国闻名,在老舍先生的诗歌以及吴作人先生的画作里,都能见到佛子岭大坝的身影。曾经不羁的淮河,变得温顺平静,风光旖旎。电影《上甘岭》中“一条大河波浪宽”的唱词,已经成为萦绕在几代中国人耳边的永恒旋律,电影中“一条大河”的画面便是在佛子岭水库取景的。60多年过去,大坝依旧巍然屹立在淮河上,护佑着一方平安。这新中国第一坝,是历史的见证,也是历史的标识,记录的是中国人民改天换地的豪情。

霍山不简单,它深处大别山腹地,是皖西革命根据地的核心区域。在这里孕育过革命的星火,进行过激烈的战争,是中国革命无法遗忘的历史现场,也铸就了代代相传的大别山精神。可以说,霍山曾经深度参与了中国的革命历程和解放事业,其所铸就的大别山精神,仍是激励后人的宝贵精神财富。红色基因镌刻在霍山人的精神血脉里。从某种意义上说,霍山在新时代的快速发展与它光荣的历史有关,与它的红色精神气质有关——历史积淀形成了它的发展后劲。在新的历史征程中,霍山人携带着前人的期望,不断追寻梦想和荣光。

站在坝顶,登高望远,心旷神怡。河流因大坝一分为二。漫步坝上,仿佛一边是旧貌,一边是新颜;一边是幽深的历史,一边是光明的未来。

次日云开雾散,天空湛蓝,一派秋高气爽。一行人前往参观霍山石斛博物馆及养殖基地。霍山有仙草,其名为石斛。石斛者,可入药,历来被医家推崇。及至见到霍山石斛,我大为惊叹,此草竟然生长于石头之上。一块顽石,微小孔穴中有绿芽长出,长约寸许,叶片狭长嫩绿,饱满充盈。石斛长于石上,需要的水分和养分从何而来?石块冷漠坚硬,石斛生机盎然,此二者如何相依相偎,和谐共生?于石块中孕育生命是多么微小的概率,而石斛又是如何抓住这细微的机遇向上生长?石斛初看让人惊叹,深思则让人敬佩。时至今日,石斛已经成为霍山的支柱产业。依靠石斛,霍山的很多乡村都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在乡村振兴的大潮中,石斛功不可没。

离开石斛养殖基地,乘车绕行在绿色中,傍晚来到月亮湾作家村。所谓作家村,是霍山的东西溪乡西溪社区。这里之前是一个普通的小村落,20世纪60年代曾经兴建三线厂,后被打造成作家村。原本普通的村庄,因为文学目光的打量,生发出艺术的魅力。我以为最为可贵的是,作家们在村子里的生活是一次文学的普及。他们与乡人的交流、对孩子们的影响,就像在这个村落撒下一把文学的种子。那些沐浴在文学之光里的孩子们,假以时日,也许会长成文学的大树。我之前觉得文学是务虚的事情,但是在月亮湾作家村,却看到了它于人们的日常生活所带来的实际改变。

天色暗下来,月亮升起,大山模糊了面目,只剩下深色的轮廓。由旧厂房改建的宾馆亮起灯来,黄色的灯带勾勒出屋檐的形状,在深沉的夜色中,绘成一幅动人的乡村图景。多美的村庄啊!几日来行走在霍山的坚实大地上,也走在它的历史纵深中,岁月更迭,旧貌新颜,所依靠的是人们改天换地的壮志和创造美好生活的愿望。有此愿望和壮志,便可战胜千难万险,便可走向富强振兴,正如石中生长的石斛,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于坚硬中开出灿烂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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