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 · 莫尔绘画奖
2010年首届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名单公布,由丁乙策划的第六届“2020 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作品展”近日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开幕,表明这个舶来的奖项已经在中国走过10个年头。10年,是一个不算长又不算短的时间标尺;而每个世纪的10年可以被划为一个“年代”,因此,回望这个奖项所有入选的作品与其引出的话题,也是一件饶有趣味、令人着迷的事情。以下是“凤凰艺术”为特邀撰稿人于奇赫带来的现场报道。
▲ 2020 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作品展现场 图片来源:于奇赫
记得我在读本科的时候,就在某期《美术》杂志的封底看到过韩锋的《大飞机》。当时觉得这幅画的形式十分简单,有点像某个儿童绘本中的插图:一个像粘土做的飞机被拉长了;而看似单薄的飞机留下了很多空白却又能占据了画布,看来“少即是多“不是虚言。后来才知道这件作品获得了2010年的大奖,这可能是我与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 大飞机,布面丙烯,150X200cm, 韩锋,2008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既然是一场绘画比赛,那么参赛投稿的人可能希望自己能够获奖。那么为什么要参加这个比赛而不去参加别的比赛呢?可能是因为大家对于这个奖项有很大的期待吧。
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对于参赛者的要求必须是16周岁以上,生活和创作在中国境内,对于身份不设限制。其实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多数绘画类展览对于作者的身份也没有过多的限定,只要在作品的背面粘贴身份证复印件就好了,只有少数的展览要求“需具有北京市正式户口的北京市属和中央直属单位范围内的美术家,美术工作者、美术爱好者“这样的条件。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对于作品的主题没有限定,而中国美术家协会发布的展览征稿则对于作品的主题进行了一定范围的限定,所以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对于主题的包容性更大一些。
▲ 2012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一等奖:聂正杰的《存在》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 2020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评委:艾莉森·卡茨(Allison Katz)、卡拉·图灵(Caragh Thuring)、萨拉·莫里斯(Sarah Morris)、张培力、张晓刚
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最大的可能性或许来自于它的评选机制,即由中英双方五位评委对参赛作品进行匿名投票,其中3位是英方评委、2位是中方评委。而中国美术家协会举办的多数绘画类展览都是由中国美术家协会在评委库中遴选专家组成,这样难免会受到师徒裙带关系的干扰,毕竟绘画还是一个小圈子里的事情。在中国,能够参加画展就能让自己的作品卖的更好,丰富的展览履历无疑是作品润格制定的重要依据。《检察日报》曾披露,2010年中国美协原副秘书长杜军曾帮助其朋友王某的朋友于某参加中国美协的画展,杜军发现于某画作水平太差后竟亲自代笔并署上对方的名字,帮其获奖后杜军顺利拿到了10万元感谢费。所以,“公开、公平、公正“应该是一个绘画比赛的根本原则,这样才能够发掘优秀的中国绘画人才。
▲ 2016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一等奖:郎水龙的《基本工具》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一个由外国人创立的绘画奖项在帮助中国发掘绘画人才 ,不仅让我联想到伟大的国际主义战士亨利·诺尔曼·白求恩(Henry Norman Bethune)不远万里援助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约翰·莫尔绘画大赛(John Moores Painting Prize)创立于1957年,由商业巨子约翰·莫尔(John Moores)先生资助。约翰·莫尔是一名业余画家,但却因其商人身份错失了一些绘画比赛的入选机会;并且他认为当时的有些比赛评选过程是不公正的,评委会偏向选用熟悉的人。于是, “摒弃偏见“成为设立约翰·莫尔绘画大赛的初衷 ,之于当下对女性、种族、同性恋、低学历、低收入仍存在歧视和偏见的社会。从某种程度来说,一位富有潜力的艺术家往往都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观念,这一定是明显却别于其他艺术家的;而如果绘画比赛绘画标准主观性太强,那么势必就会埋没一些人。是金子总会闪光, 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每届赛事评委都会更换,以避免单一的审美趣味主导绘画的走向 。而几乎所有的评选工作都是主观性的,没有任何一种艺术类比赛能够幸免。
▲ 2018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一等奖:钟学庆的《如履薄冰》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但是另一个有意思的地方在于,我们从历年的获得一等奖与优秀奖的作者中,没有发现美国“摩西奶奶”或是中国郭秀荣那样的素人画家;但是能从入选的作品中看到一种刚学画不久的感觉,或者是一种强烈的、突破某种绘画语言的表达欲望。所以说评委们还是能感受到作品中的专业性,一种对于绘画探索性的共鸣。
▲ 2010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优秀奖:张振学的《桃花题》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从2010年-2020年的这十年,中国的社会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新冠病毒使得这个年份载入了全球史册,美国《时代》杂志把2020年称作是世界历史上最糟糕的一年。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究竟给中国留下了什么?答案似乎很简单,就是作品。在2016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优秀奖中,卞少之的作品《显影》(Visualization)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到了上海大学美术学院读书,而上海大学市将此赛事引入中国的重要推手。《显影》取材于X光机照射下的个人物品,是一种基于技术产生的一种观看方式。而在技术越来越发展的未来,到底还有什么是不能被看到的?卞少之所描绘的事物在可见与不可见之间,映射个人与社会的关系。自从我看到《显影》之后,当我每一次通过地铁、火车、飞机的安检机器时,我的脑海中都会出现卞少之的《显影》。
▲ 2016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优秀奖:卞少之的《显影》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究竟给获奖者带来了什么?为此,我询问了2014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一等奖获得者郑皓中,他说:“2014年我获得了约翰莫尔绘画的大奖,大奖的获得者可以两年之后在英国曼彻斯特CFCCA华人艺术中心举办一次个展,这是很难得的机会。着对于当时的我来说,作品展出的机会是非常重要的。2014年我们所有的获奖者去英国做了一个巡展并且进行了驻留,这次旅行开阔了我的眼界。我觉得当时绘画还是相对主流的,会有一些绘画的群展,而现在就比较少了。从英国回来之后,我变得更加自信且自由了。还有就是凌敏老师对我不遗余力的帮助和推荐,通过她我和DSL基金会有了一个项目的合作,才有了我2016年在上海BANK空间的个展《李察》。所以说这些都属于约翰·莫尔奖对我的影响吧,而影响是延续的,就像是一个大坝的裂缝,开始是渗出来一点水,最后也许会决堤,也许就这样只是渗出来一点水罢了。“
▲ 2014约翰 · 莫尔绘画奖(中国)一等奖:郑皓中的《邱晨》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2020年获奖的5幅作品均为优秀奖,大奖付缺。获得约翰·莫尔(中国)优秀奖的作品分别是李强强《人,人,人,不是人!》、李青《窗口》、谭彼得《8.15》、王龙伟《疼痛的记忆》、杨威《侵蚀 01》。2020年的获奖主体是“80后“,其中唯一的90后李强强以自我解剖的方式思考身体与现实的关系,并试图在身体层面找到新的“灵魂”。值得注意的地方是,李强强在他作品的背面安装了一个气球,观众可以通过挤压露在外面的黑色充气囊与他的作品进行互动,模拟一种呼吸的感觉。所以,这件作品实际上已经超出了传统观念中的绘画,向装置靠近了一些。这件让绘画形态发生变化的作品入选了一个历史悠久的绘画奖项,可以说明评委们的观念还是十分开放的。
▲ 人,人,人,不是人!,布面丙烯综合材料,宽 W: 130cm 高 H: 190cm,李强强,2020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而2020年约翰·莫尔(中国)入围作品《碎片》,也是打一个绘画概念的擦边球。李俊承:试图通过这件数字微喷作品向人们发问:什么是绘画?什么是装置?什么是影像?边界在哪呢?到什么程度算绘画 ?这件作品让整个展览不再是一次想获奖的人的投稿行为,而是有想法的年轻人借助平台发出自己的声音。的确,随着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和数字通信技术的高速发展与融合,艺术的方式也被极大地拓宽。运用声光电形式的艺术作品让架上绘画显得过时与守旧,所以以绘画性为本体,以数字技术为辅助的绘画语言已经诞生。而处在数字时代的青年艺术家,受到数字的影响去进行新的架上绘画无可厚非。绘画的未来是什么?数字绘画会产生哪些新的图式与新的观念?十分令人期待。
▲ 碎片,数字微喷,50cm×50cm,李俊承,2018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杨威的作品中出现了一些符号,在构图上十分紧凑,具有独特的视觉效果。他的作品很像是我在一些艺术家工作者中看到的被喷漆喷过后形成的一些边角料的碎片,而杨威也说到:“但这些经过特定时间设计后的产物 ,更像是一种失去功能的碎片。最后这些碎片只能证明,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我在为无意识而劳动。”所以他的作品带有一种未能完成的逻辑感,一切事物都将被无尽的二维空间无情压缩。
▲ 侵蚀01,200cm×150cm,杨威,2019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谭彼得的作品《8.15》会让我想起景柯文的作品。他的获奖作品图像原型源自一张历史照片,是中国第一代战斗机飞行员的照片。1932年,为应对日本侵华中国开办了第一所空军学校,由此培养了第一代战斗机飞行员。画面上描绘的是正在食堂用餐的一部分飞行员们。他们日后几乎都在激战中阵亡了,殉国时平均年龄23岁。作品中不同人物面部相同的眼神会引发一种不安的感觉,指涉探讨记忆、历史与时间等话题。
▲ 谭彼得的作品《8.15》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李青作品的灵感来自于记忆中对建筑元素的日常印象,她的作品有意营造出某些异样的氛围,一个怪异的窗户出现在了一个更加怪异的建筑上而一切却又显得那么相安无事。相较于建筑物的现实意义,李青更着意于它作为一个整体本身所暗含的关系,正如她所说:“是建筑表皮与它所覆盖、包裹下的空间形状,是有序与反常,是自由与困局,是静穆与疏离,是确定与不确定性。”
▲ 李青的作品《窗户》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王龙伟的《疼痛的记忆》乍一看很像是国外艺术家的作品,很简单,并不是写实的,又不是水墨画的写意。但是仔细看起来在构图和色彩上,还是与国外艺术家的作品有着一定的差异。王龙伟的作品试图讨论人在身体上的疼痛虽然被治愈,但是内心深处还残留着难以被掩盖的创伤。所以,画面中出现了一种类似“创伤后应激障碍”的感觉:人物面部模糊的五官、诡异的神情。王龙伟生于1979年,山东省泗水县人,在网上看到他曾说过:“涂抹中发现自己对照片的依赖,离开它我什么都画不了。当然我也尽力的去脱离照片,因为那种照片式表现手法的虚假让我倍感恶心。”所以就可以明白他的画面是如何形成的,那种逃离感形成了一种特殊的绘画语言。而在互联网上稍加检索就可以发现王龙伟过去的作品,数量很多,所以他的作品能够入选,也充分印证了四个字:功不唐捐。
▲ 王龙伟的作品《疼痛的记忆》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网站
今天很多艺术家不需要归类,所有批评家造的词都随着时间烟消云散,最后留下的就是艺术家名字。约翰 · 莫尔利物浦展览基金会理事凌敏告诉我,高文爵的作品《生长系列5号》受到很多人关注,而这位入选者的年龄应该是“00”后。对这位年轻的艺术家来说,能够在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展览作品应该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尤其是这样一个年龄。这也是凌敏对这个奖项最为重视的地方,她说:“我们没有奖金,但是我们有国际的展示平台。舞台我们给,怎么跳就要考验艺术家了。”
▲ 高文爵的作品《生长系列5号》 图片来源:约翰·莫尔绘 画奖(中国)网站
让艺术回归到艺术,让绘画回归到绘画,那么一切就都很好了;而不是让一切回归到市场、资本、权威,在山头上撞得头破血流,让内心的波澜不受控制。约翰 · 莫尔绘画奖呼唤绘画者的热情,也呼唤“绘画”的可能性与表现性。当一位艺术家填写约翰 · 莫尔绘画奖登记表格并上传作品照片的时候, 一个关于绘画可能性的探索就开始了。
展览信息
2020约翰·莫尔绘画奖(中国)作品展
展期:2020.12.18 - 2021.02.28 (周一闭馆)
策展人:丁乙
主办: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约翰·莫尔绘画奖基金会
地点:静安区汶水路210号 3号楼
关于作者
于奇赫,艺术评论家,“凤凰艺术”特约撰稿人。主要从事艺术批评、视觉文化、物质文化与博物馆学的研究,现生活工作于上海、南通。
(凤凰艺术 上海报道 撰文/于奇赫 责编/yy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