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6日,九连真人在北京糖果LIVE开启了新专辑巡演之旅。三天前,乐队首张专辑《阿民》正式发布。他们在2020年岁末,在自己的首个正式专场上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似乎是在用嘹亮激昂的声音去振奋还有希望的2021年。然而,明年1月的三场专辑巡演,已经被迫延期……
导演|田万亩
撰稿|许 静
编辑|鲜 于
出品|FigureVideo
从担任《乐队的夏天》第一季专业乐迷,Figure创始人张悦就没有掩饰过对九连真人乐队的偏爱。而作为一家纪录片厂牌的主理人,他表达偏爱的方式是:在2019年亲自带着导演团队,远赴距离北京2000多公里的广东连平,拍摄在「乐夏1」录制间隙回到家乡,恢复学校老师、音响设备老板身份的乐队其中三位成员的真实生活。
后来,这部纪录片的内容在「乐夏」舞台上播出,乐队的故乡情结,让乐迷明白了九连音乐中一剑封喉的震撼力从何而来。之后,央视也将片中阿麦以小学音乐老师身份教孩子们弹奏演唱的画面,放进《新闻周刊》、《晚间新闻》中,作为年轻人追求理想的同时努力生活的典范广为宣扬。
再后来,九连真人以第六名的成绩告别「乐夏」,马不停蹄地参加了那年夏天的无数个音乐节和综艺节目,然后再次回到连平——学校开学了。
Figure拍摄的九连真人的第一支纪录片发在微信公众号上的时候,标题是《后来的九连真人,出人头地了……吗?》对于喜欢九连真人的歌迷来说,当时最关心的事情也许就是这个:这支一夜爆红的年轻乐队,究竟可以走多远?他们的音乐梦想真的可以成真吗?他们未来的路在故乡还是他乡……
综艺节目的记忆是短暂的,但纪录片往往是长情的。一年多以来,Figure对九连真人的记录仍在继续(毕竟是老板的真爱)。我们不确定这些镜头是否可以回答一年前的那些问题,但在试图回答的过程中,人们也许可以得到正在困扰自己的那些困境的答案,尤其是那些还有理想、有才华、有不甘心、有选择的权利,但也有畏惧、顾虑、迷茫、自卑的年轻人——阿民。
某种程度上,纪录片片名《莫欺》就是阿民的回答:这既是指认真做音乐,不曾欺骗自己和乐迷,亦是向那些对这支新乐队持「看笑话」态度的看客的回应,就让作品说话吧。
阿民是谁?
在九连真人创作的几乎每一首歌曲中,「阿民」都是那个或隐或现的主角。而从开始构思新专辑的框架时,阿龙就确定把「阿民」作为乐队首专的主概念和专辑名称。
人物设定中,「阿民」是一个渴望「出人头地、日进斗金」,为了得到家人的认可和尊重而远走他乡,但是外面的世界让他遍体鳞伤的青年人。
现实中,「阿民」来自阿龙父亲名字的谐音,也是阿龙、阿麦、万里、吹米:他们坚持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却发现现实的力量似乎强大得多。
专辑封面
在迷笛音乐节,九连真人结束表演离开现场的时候,人群中的乐迷曾大声嘱托:「新专(辑)快点出!」阿龙他们也计划用半年左右的时间,利用2020年寒假,把专辑做出来——这支成军还不到两年的乐队,积累有限,以至于阿龙在「乐夏1」结束一年后仍在说:「我觉得第六也挺好,我们就那几首歌,再往下(比赛)可能就没歌了。」
但突如其来的疫情,将四个人隔离在不同的空间长达数月,做音乐的情绪也受到很大影响。阿龙说:「在这样的一个疫情的环境下,感觉好像做什么事情都不开心。」
与安心在家的其他成员不同,身负专辑主创重任的阿龙还在为写不出新歌而焦虑。在他的想法里,乐队成员应该是创作的共同主体,需要有碰撞,「大家合在一块,会让这个乐队更好地去循环、去创作。如果(只)是要我出一些主要的创作想法,我觉得不行,很难。」
可是好容易等到疫情有所缓解,万里的父亲又因病入院,作为独子的万里一直在照顾父亲,缺席了大部分排练。这让阿龙心里更加烦躁焦虑,但他又很清楚,这种情况下,无法去责怪同伴。
阿龙默默地期望阿麦主动加入到创作中来,可是二人都讷于表达,当面难以交流,也无法理解彼此在想什么。阿龙气恼时,甚至有一段时间故意不理睬阿麦。
敏感的阿麦察觉到了阿龙的刻意回避,但直到面对镜头才说出心声:自己也不知道阿龙生气的原因,还以为他只是为写歌困扰。
心情郁闷的时候,阿龙买了一台摩托,开始往连平的深山里跑。
阿龙的人生经历中,有一段与摩托的渊源。大学毕业之后,那时还叫欧阳浩鹏的他曾在深圳打工,日子过得不如意,于是在家人的劝说下,准备回到家乡找一份安稳的工作。在归途的大巴车上,他听到一首客家歌曲,讲的是一个叫「成仔」的年轻人去大城市打拼,最后却不得不离开「哮喘」的城市,又回到了贫苦的家乡。阿龙觉得自己就是歌中的主人公。这首歌叫做《风神125》——名字取自那款风靡于南方小县城、「摩的」司机最爱的轻便摩托车——演唱者是交工乐队。
买摩托车这件小事,成为阿龙在2020年里最开心的事。「因为我是一个买什么东西要想很久的人,比较抠。我从去年年底开始看摩托,从几万的看,一直降低标准,降到最后就买了个风神125。」
他还记得毕业那年,报纸上说当年的大学毕业生约有600万人,预言「600万精英将步入社会」。这个讽喻的数字一直留在心里,最终变成了新专辑中的单曲《六百万精英》。
就昂样阿民随每年六百万精英既脚步
(就这样阿民随每年六百万精英的脚步)
跟稳火车北上又南落
(跟着火车北上又南下)
真係话毋听硬颈(真是说不听犟)
同屋家人嘅性格一模一样
(跟家人的性格一模一样)
正订婚呐一点办法都冇
(刚订婚呐一点办法都没有)
安排好嘅事也只有一拖再拖
(安排好的事情也只有一拖再拖)
阿民是谁?阿龙说:阿民是亻+厓(ái 客家方言,意同「我」)。
「阿民」不是某一个人,「阿民」是每一个人——是游手好闲血气方刚、白天睡觉夜晚游荡的乡间「烂仔」,是留在小镇中卖油果卖叶板的小人物,是这一腔孤勇杀入大城市打拼的「六百万精英」……
「我们的眼界比较低」
疫情平稳之后,《乐队的夏天》第二季在夏末开始录制,又一批新老乐队粉墨登场。与此同时,恢复排练仅一个月的乐队趁着学校放暑假的机会来到北京,在Modernsky Studio进行新专辑的录制。
鼓手吹米承担了乐队大部分琐碎的日常工作。他在2018年和九连真人相识于滚石原创乐队大赛。刚刚成立不久的九连真人获得了比赛的冠军,吹米是那届赛事的项目总监,而赛事的总统筹宋佳(宋昕薪)后来成为了乐队的经纪人。
2019年初,吹米加入九连真人。这次专辑录制让吹米焦虑的是,在录制前的几个月里,录专辑的事,好像最急的那个人是他自己。没有录音棚经验的同伴在录音初期几乎处处受挫:阿龙把写好的歌推翻重来,阿麦和万里的演奏技巧不适合录制的需要,不同器乐的加入让三人无所适从……但似乎,他们都无所谓。但也或许只是他们太习惯把什么事都放在心里。
阿龙的困扰大部分还是来自创作。在乐队的首张专辑里,他希望能加入更多的元素,但又担心元素多了之后失去了原本的风格。「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九连是什么风格,我只能说(这个)感觉好像适合九连。第一张专辑我们还是希望维持一些歌曲的(原有)感觉。」新专辑中的《度日》《上岗去》和《六百万精英》是阿龙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我觉得是从年轻人的角度去写,没有夹杂太多的想法,没有特别的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