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色的巨浪包裹着船头,随即部分船身没入海中,又再次腾起……这是从损坏的“北京”号舱外摄像机,拷贝出的一段视频。
船舱内满是潮湿的气味。气象室的电脑屏幕,不间断地显示着气旋动态。270坐在显示屏前,表情凝重,目不转睛。已数不清第几天了,他来来回回,穿梭在驾驶台、气象室和机舱之间。
机舱里声音轰隆,270和船员,正在讨论着让船保持尾倾。把油舱的油拨到船尾,先使用前部油舱。船艉吃水大于艏吃水,就是尾倾。船艉在水下,保持这一状态,破冰船会前进得更快。
跑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最大负荷输出功率,三台发动机,同时开启最大速度。他想让“北京”号跑得再快些,就不会和气旋“怪兽2.0”撞个满怀。
南太平洋西风带。“北京”号破冰船,即将进入“尖叫60°”。这是破冰船第一次勇闯西风带,也是270要面临的挑战!
“从舟山开始,所有的准备都只为了西风带。”
进入西风带前的24小时
距破冰船进入西风带,只剩24小时。
从舟山起航前,船上的气象专家“烟斗”,就开始每天下载气象资料,观察气象变化。一路从未间断。他的任务是协助270,规避一个个气旋。
此时,一个叫做“梨”的气旋,正追赶着破冰船。
甲板上,存放着各重200斤的油桶,每四只捆绑在一起,足足放了50多桶。它们是破冰船的勇士,将直面西风带的风浪。
“绑得再结实些!” 救助艇又足足加了两道绑扎,与舱壁紧紧扎在一起。 “这个够紧,再绑紧了船都变形了。” 负责巡视甲板的李思,半开玩笑着说。
这是难得的笑容。 破冰船第一次过西风带,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打鼓。
舱内,船员们一边拿着绳子,一边检查着容易滚动、滑落的物品。 矿泉水桶、椅子、桌子像是做错事的犯人,被“五花大绑”着。
“转航向172度”
倒计时15小时。“烟斗”发现,气旋“梨”正慢慢消散。
更可怕的是,一个更大的气旋“怪兽”,正扑向破冰船。这个中心浪高十米的怪物,将是“北京”号的最大对手。
“我们该在哪里转?什么时候转?”270一直琢磨着。
赶在消散的“梨”和“怪兽”之间,迅速通过这一窗口期。这是他的决定。
夜深,海上月光皎洁,270无心赏月。他站在舰桥玻璃前,转头对船员说:“转航向172度。”说完,他和“烟斗”对视了一下。
破冰船,正式闯入了西风带。
“北京”号进入西风带“咆哮40°”
一大早,船员陆陆续续登上甲板。舒活舒活筋骨,聊聊天,吹吹温柔的海风……西风带,以它最平静的一面,迎接这些新手船员。
相比于之前紧张的气氛渲染,眼下依旧是平静的海面。西风带?就这?船员们纷纷感觉“被骗了”。
西风带,果真没有想象中恐怖吗?
此时气象室内,270和“烟斗”,正在目睹着,不断膨胀变大的“怪兽”。还在甲板的船员们,并不知晓。
它将吞噬其他气旋,成为中心浪高16米的“怪兽2.0”。
正式进入西风带“疯狂50° ”
风浪里,破冰船开始摇摆。当摇晃幅度达到32度时,是进水角度。此时机舱很可能进水。而破冰船的极限是60度,一旦超过60度,整艘船就会倾覆!
你或许记得电影《加勒比海盗3:世界的尽头》中,有这样一幕。“黑珍珠”号上所有船员,扒在船身外侧,瞬间船只翻转180°。沉寂几秒后,就翻转到一片新海域,西风带。
现实不是电影,“北京”号也不是“黑珍珠”号。
同样在西风带,电影里杰克船长,在这里大战怪兽。而现实里,一个真的“怪兽”,也正节节逼近。
船只倾斜已达二十度。船员们斜着身子,扶着扶手,扒着墙壁,开启了摇摇晃晃的一天。餐厅里,椅子随船身来回滑动,如果不是在船上,这样的镜头,若是出现在现实中……想想就害怕。
原本就热闹的餐厅,在西风带里更热闹了。有人一边吃饭,一边练习扎马步,这场景,不觉让人联想到嵩山少林寺。
有人双手扶着桌边,一刻不敢松手。有人连同椅子一起滑离桌边,几秒后,再滑回原地,米饭散了一桌,杯盘狼藉。你能想象吗?在“疯狂50°”,想把一勺饭菜安全送进嘴巴里,还真是个技术活。
进入西风带“尖叫60°”
风浪拍打着船身,伴着沉闷呜咽的声音,“北京”号正式驶入“尖叫60°”。船身嗡嗡地颤动着。桌上的水杯不停颤动,似乎被惊涛骇浪,吓得畏畏缩缩。
在这里,破冰船颠簸摇摆已超45度。
西风带,终于蜕开温柔的假面,疯狂展现着本真的面目。
巨浪接踵而至,甲板左侧的油桶,足足被海浪推出1米远。右侧的油桶,已经全被风浪拍扁!
舱里,梁红广播着“咱们晚上航行的时候,大家不要出到室外。相对比较危险。”敲开每一扇门,询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270安排船员清点人数,确认每一个人都在舱内。
决定转航向172°,进入西风带那天夜里,270的手心捏出了一把汗。
“这两天的基本生活,就是在床上躺着。”这是船员的心声。不出所料,行程中最严重的晕船来袭。一改初进西风带时的窃喜,船员们乖乖地“束手就擒”。
这是270和梁红,第三次进入南半球西风带。回想2014年,两次驶过西风带的情境,他们仍旧心有余悸。
“北京”号帆船像是巨人手中的玩具,在大海面前渺小得如同一片叶子,涌起的浪同桅杆般高。冰碴和海水一并拍在身上,极度的紧张感下,已经忘却了寒冷……
破冰船上,船员弯着腰,清扫洒在地板的蛋花汤。刚回头,一盆刚出锅的菜,又落在地板上,再蹲下收拾好……
锅碗随时离开灶台,跑向一旁。还有的船员,手指被割破,捂着流血的手指,找随船医生包扎。这就是“尖叫60°”的破冰船厨房。
西风带并没有手下留情,这是船员们初次领悟,海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