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尘(作家)
爱媛县,松山市,梅津寺町梅津寺驿站。《东京爱情故事》(以下简称东爱)最后一集,完治和莉香最后分手的场景在这里拍摄。于是这个海边的小车站也就成了东爱粉丝的打卡地。
我们也来到了这里。那天是2019年4月1日。
我们的青春都有东爱或深或浅的痕迹。有一次,看已经进入老年的小田和正的《突如其来的爱情》(《东京爱情故事》主题曲)现场视频,前奏曲一起,鸡皮疙瘩也就起来了。坐在小田和正背后的几位伴唱者中,有松隆子。松隆子没有参演东爱,但进入盛年的松隆子,似乎就拥有着莉香的味道,明朗、果断。
我们这一代人,受莉香的影响很大,勇敢地爱,也勇敢地放手。后者尤其重要。我在东爱之后,就没有看过铃木保奈美的影视作品了。她定格在莉香这个角色上。后来的铃木保奈美,高峰期隐退,嫁给了搞笑艺人石桥贵明,生了三个孩子后,2021年两人离婚并爆出很多丈夫PUA的狗血新闻。我觉得后面的这个人跟前面的那个人没有什么关系。
说来也怪,我经常觉得后面这个人跟前面那个人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两个不相干的人。不要说只看了一部东爱的铃木保奈美了,对一些非常喜欢的演员,早期的作品悉数全追,也在很大程度上参与了自己的青春,到了后期,他(她)的容貌发生变化并没有关系,如果气息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我就会将其形象给予割裂;在我并非有意为之,也许只是下意识中对于珍贵记忆的一种保护性反应吧。这样做的效果是前后两个人我都能理解接受,我非常理解一个人在其生命历程中的各种修正,或者说各种妥协。这种所谓的割裂看待,其实就是解决我们自己的幻觉这件事。这件事总是要解决的,这也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历程的修正和妥协,如果始终栽在怅然和伤感这个坑里爬不出来,那就麻烦了。
梅津寺驿站就在海边。初春的阳光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白色的铁栏杆,被太阳把一条一条的痕迹压在地面上。深褐色的路基。远处礁石上小小的灯塔。站台上白色的长椅。白底黑字红边的站牌。我们一行几个女人都站在站台上假装独自一人在等火车,背后是阳光中的大海。事后看这些演出来的照片,竟然有点感动。我经常记不得我的以前因为什么而悸动。每个人都年轻过,疼痛过。可能就是这样的失忆,人才能活下去吧。
视线的远处是路边跟天色蔓延成一片的樱花云。十七世纪的诗人野野口立圃作句曰,“高天也,为花沉醉,云脚乱。”
樱花满开季节,如果没有花粉症的话,那就甚是享受。不仅是视觉饕餮,空气中那种甜丝丝的香味充溢在鼻子里,人开心得有点傻乎乎的。
据学者们研究考证,奈良时代以及后来的平安时代,咏赞花朵基本都赞美其绽放的状态,包括赞美樱花的诗歌也是如此。落红之叹则是以后的审美趣味了,而对于樱花的解读,以及将其提升至日本文化的整体性的符号意义,则是后来日本文化自身酝酿深化后的结果。平安后期,武家文化上升,直至进入纷战割据的战国时期后,樱花花期短暂且在新鲜的时候全数飘落的姿态,相当决绝,令人唏嘘,这跟武士们沙场战死,生命猝然结束于盛年的这种状态很有关联性。
樱花在美学层面上上升到了人生观的层面。樱花满开的景象会迅速激发人们的喜悦和满足感,同时,短暂的花期之后,全然消散,一切皆空,人生无常的启示也相当直观且精准。有日本文化人就说,樱花的存在使得日本人从出生开始,就把自身个体的存在感与整个大和民族的存在感投射到樱花身上,樱树是日本人整体,每一个花瓣是日本人个体。这样心理投射,契合度非常高。2023.3.20
供图/洁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