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拾文客栈,北洋史扒粪者,求真、慎识、体温凉。
北洋大时代道德篇(二百八十三):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在北洋史上,声名在外的策士有很多,如皖系军阀中的“小扇子”徐树铮,被“北洋之虎”段祺瑞倚为心腹,奉系军阀中有“小诸葛”杨宇霆,被“东北虎”张作霖视为柱石。杨宇霆同徐树铮固然共同求学于日本士官学校,但日后交结之密、走动之近、友情之深,除开各自的政治利益外,便是性情、手段以及处世方式的雷同,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徐、杨二人的共性可概括为十个字:热衷、心高、量狭、手长、才大。徐树铮能力之强,段祺瑞身边的人都印象深刻。徐树铮会客之际,一手接电话,一手批公文,两不耽误。“举凡大小公事,过目不忘,不拘段祺瑞何时何地询问何事,总能对答如流,即便核对,也丝毫不差”。
段公馆的人都说,这是“特才”。反观杨宇霆,也不无如此。杨宇霆死后,于冲汉送了一副挽联,上书:“棘门坝上如儿戏,我识将军未遇时。”当初,张作霖所部空有三万余人的编制,军纪废弛、军力偏弱,杨宇霆纠之以猛,令奉军上下焕然一新。“一则整军备械,一则治民理财,如作霖之左右手,因而奉省大治”。杨宇霆所创办的实业如平治学校、法库电灯厂等固然与其“夸官故里”的思想有关,但在客观上也做到了惠及地方、泽被后代。可以说,遍观奉系军阀内部,张氏父子麾下的骨干元老中,如杨宇霆这般两手都很硬的人才,的确寥寥无几。
此外,徐树铮对杨宇霆的欣赏,早在陆军部时期就开始了。但二人始终没有在庙堂上合作过。而一旦这两位伸手合作了,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徐树铮、杨宇霆的两次合作,一曰“明抢”,二曰“暗杀”。所谓“明抢”,即轰动一时的“秦皇岛截械案”。直系军阀与皖系军阀角力,冯国璋采购大量日械,为徐树铮侦知。徐的本意是独吞,但胃口有限,乃派人与关外的杨宇霆商量,杨一拍即合,把徐的意见转达给张作霖。这次釜底抽薪的“明抢”,冯国璋、段祺瑞闻讯均大吃一惊,毕竟这次截获的军械,足够编练六至七个混成旅,张作霖却很“低调”,只声称编练两个混成旅。
其后,段祺瑞当面责怪徐树铮是“教猱升木”,徐树铮竟反唇相讥问段:“长江三督”之“升木”谁教之?”暗指冯国璋撺掇直系军阀,段祺瑞无言以对。奉系军阀这边,张作霖大喜过望,夸杨宇霆“能办大事”。随着直皖相争的升温,一些北洋元老故旧纷纷奔走,其中奔走最用力的当属陆建章。陆建章有“屠户”的外号,在北洋团体中名声委实不好,而且他与段祺瑞、徐树铮早就交恶。民国七年,应徐树铮“邀请”,陆建章来到天津奉军司令部准备与之晤谈,可也同时见到了“阎王爷”。诱杀陆建章的经过,李思浩有过回忆:“据后来又铮告诉我,当陆建章去看他时,他正和杨邻葛一起吃饭,邻葛听到陆来请见,就说‘此人十分可恶,把他杀掉算了’。”
杨宇霆为何欲置陆建章于死地?其实杨宇霆一开始是在吉林督军孟恩远手下任职,干得十分不如意,孟恩远软钉子也让杨宇霆碰了不少,以至于最后杨不得不主动求退。临行时,杨宇霆发下“等我得势时,非得好好收拾你不可”的狠话。而陆建章同孟恩远之间,恰好是儿女亲家。杨宇霆得势后,襄助张作霖吞下吉林地盘,陆建章出于亲戚的关系,曾经帮助孟恩远在中枢活动。或许正是这样的近因和远因,才导致了杨宇霆说出“此人十分可恶”那样一番话来。而徐树铮早就要对陆建章下手,杨宇霆的话无疑迎合了徐的看法,顺理成章便将陆建章“送走了”。
徐树铮、杨宇霆合伙作案,暗杀陆建章,做法令人侧目,且直接导致了他们在“道义”上先失一招。北洋团体的老人们都说:“陆朗斋是武卫右军的老人,曾经做过陕西督军,现在也是上将衔的陆军中将,徐又铮这个外来户竟有这么大手笔,说杀就把他杀了,死后还要褫夺官勋,以后大家还有什么保障?”这番牢骚话说的也是实情。北洋军阀脱胎于前清,虽然留下了斑斑劣迹,但这个团体也还或多或少地固守了一点点旧道德、旧传统,即“不说绝话,不做绝事”,留有一定程度的底线。徐树铮、杨宇霆所突破的不仅仅是他们北洋团体内部的“规矩”,更是当时一般原则。而他们自己最终也是葬身于此。
参考资料:《奉系智囊杨宇霆》、《人物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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