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海默尔:我很德国,并不包豪斯

作者:

唐杰,慕尼黑工业大学(TUM)博士候选人,德国联邦建筑协会(BDA)注册建筑师。

本文摘自“彼得·海默尔:我很德国,并不包豪斯”,原文刊登于《建筑师》杂志2019年2月刊,总第197期P45-50

以德国建筑和个人建筑实践为主题,笔者2018年内两次与彼得·海默尔进行学术交流。出身于应用技术大学,同时作为当代德国新生代建筑师的代表人物的他,通过对自己项目的讲解和对德国当代建筑界若干主题的探讨,体现了一名德国建筑师对德国建筑业所具有的光荣的传统和危机的现状的思考和批判。

建筑师彼得·海默尔(Peter Haimerl)生于1961年,1987年毕业于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FH München)建筑系。1991年在慕尼黑成立彼得·海默尔建筑事务所(Peter Haimerl . Architektur)。代表作品有慕尼黑萨尔瓦多停车场扩建工程(Parkhaus Salvatorgarage),“庇护所,塞瑞亚!”(Harbour me, Celia!), 以及辛辛那提镜廊(Spiegel-Pavillon im Stadtpark vonCincinnati)等。

▲ 建筑 师彼得·海默尔(Peter Haimerl)在布莱巴赫音乐厅

一、关于当代德国建筑的讨论与思考

20世纪80年代初,随着赫尔穆特·科尔(Helmut Josef Michael Kohl)成为德国总理,大刀阔斧开始了一系列的政治和经济改革,德国股市指数开始一路飙升,上市企业数量持续增加,资本市场得到突破性发展,德国的经济开始了又一段高速发展时期。经济繁荣催生的对建筑业的需求,给了很多德国建筑师,甚至是当时在校的建筑学生大量实践的机会,他们一边读书,一边实践,因此20世纪80年代的德国,涌现了一批年轻建筑师,彼得·海默尔就是这样其中的一员。

彼得·海默尔从不避讳自己身上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的标签,甚至坦言自己当时在学校里并不是一个循规蹈矩、常规意义的“好学生”。在毕业之后的十年,他没有进入事务所,而是独立专心致志从事于一个研究性项目ZoomTown——一个旨在优化和更新城市环境的研究。 这段时间的研究,不仅支持他于1991年在慕尼黑成立了自己的事务所,而日后的事实也证明,十年间他对城市、建筑和技术与材料的不断探索,也给他日后的工作打下了良好的基础,提供了很多的灵感。

得益于自己的成长经历,让海默尔对青年建筑师的独立性发展格外强调,甚至有点语出惊人的意味。他鼓励年轻人尽可能早独立执业,“不要超过30岁,否则,那将会是个灾难”。这种观点源于他对年轻人在明星建筑师打工这种成长方式和训练体系的批判。他认为青年建筑师在事务所里,长时间一味模仿,按照领导的思考方式思考,模仿领导的工作方式工作,绝对是对年轻人所与生俱来的创造性和才华的一种极大的戕害和消磨。

无疑,这种言论对于德国建筑业的一直以来“代代相传”的谱系结构,表现出一种“强烈”不合作的态度。也许正因为他这种“不同寻常”的思想和“不拘一格”的言论,让彼得·海默尔在当今的德国建筑界,如同一股清新之风,显得与众不同。即使海默尔身处于慕尼黑这一德国建筑重镇,也因为缺少真正紧密的师承关系,使他独立于 “慕尼黑学派”这一个庞大谱系当外。

也许正是这种“特立独行”的思想和位置,让彼得·海默尔和德国建筑圈始终保持着一个恰当的距离。在中生代的建筑师里,海默尔是非常特别的一位:他出身FH,他不愿在高校任教,他不感兴趣于大型的工程项目,他不热衷于可以让人“一战成名”的建筑竞赛,也不视自己为包豪斯的继承人。海默尔对于当代德国建筑与德国建筑界,有着自己冷静的观察和回应。

在1990年两德统一之后的这20多年里,德国一批重要的公共项目都“不约而同”地交由非德国的外国建筑师来完成。从1999年诺曼·福斯特设计的柏林德国国会大厦,到2017年由赫尔佐格·德·梅隆设计的汉堡易北河音乐厅,德国境内大型的地标项目国际竞赛多被外国建筑师所收入囊中,这种现象,一方面归因于德国政府为了体现出一个新生、透明和民主的“新德国”前所未有的“开放性”,但另外一方面也让当代德国建筑师陷入了饱受非议和批评的尴尬境地:后继无人,缺乏领军人物,丧失国际竞争力。对于这巨大的批评和指责,作为德国建筑师的一员,彼得·海默尔并不回避,认为是这个团体的内部出现了结构性的问题。

在彼得· 海默尔上学的年代,正值德国建筑界的一个黄金时期。不仅战后重建过程中如汉斯·多尔加斯特(Hans Doellgast)、 艾贡· 埃尔曼(Egon Eiermann)、塞普·鲁夫(Sep Ruf)等一批重要德国建筑师尚处于中流砥柱的位置,而且以1972年慕尼黑奥运会为契机,在德国建筑界更涌现了一批朝气蓬勃、不拘一格的年轻一代:以甘特·本尼施(Günter Behnisch)、弗里兹·奥尔(Fritz Auer)、卡洛 ·韦伯(Carlo Weber)为主的一批建筑师,以及以弗雷·奥托(Frei Otto)和约尔格·施莱克(Jörg Schlaich)为首的一批结构工程师,他们的创造之大胆和先进,一扫德国建筑从普鲁士时期到国家社会主义时期所保留下来的厚重与坚固,让德国建筑呈现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和透明、弹性和多变,因此这批以甘特·本尼施为首的建筑师也被冠以了“民主建筑师”的头衔。他们的一员,弗里兹·奥尔后来在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成为教授, 把当时的新锐风潮引入了校园里。提到对那段德国建筑繁荣的黄金时期,海默尔是无比怀念的。

在彼得·海默尔看来,德国建筑界由盛转衰的转折点,正是20世纪德国建筑的黄金时期的结束。这种体系性的崩塌,源于德国建筑业的一系列错误的政策,尤其是德国建筑师协会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颁布的一系列规章制度, 1972年,德国建筑师协会在激烈的争议声中将“对社会具有责任感的建筑质量与图纸质量“(die Qualität des Planens und Bauens in Verantwortung gegenüber der Gesellschaft)作为德国建筑行业的最高准则,并在20世纪80年代推行了一系列非常严格和细致的行业条款,强行推行生态环保和绿色节能,成为德国建筑的最大特色。在彼得·海默尔看来,过于严格和细致的规章制度,无疑是政治对建筑学的一种强行入侵。这些明令禁止什么可以、什么不可以的规定,无疑扼杀了建筑学生态上的多样性、创造性和实验性。 虽然这些条文可以保证了一个行业相对较高的基准,但是更加让行业内部一些作风另类,或勇于创新,或可脱颖而出的建筑师和他们的作品失去了操作、实践乃至成长的空间。在这样的环境中,随着黄金时期那批先锋的德国建筑师慢慢退出历史舞台,或者慢慢被“招安”,德国建筑从一种先锋性的锋芒慢慢蜕变成了平均主义下的平庸。

正是发现了这种环境中的危机,海默尔在德国建筑师的群像中显得格外冷静、克制。比如他不参加建筑竞赛,只做委托的项目,甚至专注于私人业主的小型项目,为了可以获得更多自由发挥的空间。他批评当下的很多建筑竞赛已经沦为大牌事务所跑马圈地的游戏,丧失了原本对建筑学的实验和探讨,尤其是预设的门槛,不仅让很多青年建筑师丧失参与竞争和成长的机会。当甘特·本尼施在1970年以30多岁的年纪能够一举拿下慕尼黑奥林匹克运动会主场馆的建筑竞赛,海默尔和德国很多建筑师一样, 哀叹如今的德国再也没有以前那种机会。

海默尔同样反思的,还有横亘在德国建筑师面前的“包豪斯”这一巨大的传统。面对这个发源于德国,后来席卷了全世界的现代主义思潮,他反而认为应该采取的是“去魅” 的态度。他不认为自己是包豪斯的继承人,认为包豪斯的继承也许在北美、拉丁美洲,或者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乌尔姆造型艺术学院,但与当下的德国建筑并无关联。在海默尔的理解里,在德国仅仅存在了14年的包豪斯无非只是时光久远而高高在上的概念,如果用史学家贝内德托·克罗齐(Benedetto Croce)的话说,包豪斯只是德国建筑史中的一段“编年史” (Chronicle),已经不符合当代德国建筑的现实。他甚至激烈批判包豪斯过于教条式地追求的功能主义和形式主义破坏了建筑的真正需要关注的本质——空间。这些原本存在于欧洲经典城市和建筑里的传统与经典,如今却在包豪斯现代主义的教育框架下,被忽视和简化了。他赞赏特奥多尔·费希尔(Theodor Fisher)在慕尼黑时期对慕尼黑城市的修复和梳理工作;特奥多尔·费希尔对城市空间、交通系统和美学价值的提倡与强调,也深深影响了他自己的城市相关工作理念。

二、继承:萨尔瓦托停车楼扩建工程

2006年的停车楼扩建工程是彼得·海默尔第一个为人所熟知的项目。

原萨尔瓦托(Salvator)办公楼和停车楼, 落成于1964年。建筑坐落在15世纪的慕尼黑城门萨尔瓦托和老城墙的遗址之上。建筑师弗朗兹·哈特(Franz Hart,1910—1996)是战后德国一位重要的建筑师。也因为上述两层原因,半个世纪之前完成的这栋被列为历史保护建筑。

也正因如此敏感的地块和重要的老建筑,扩建工程中,彼得·海默尔在不对哈特的建筑进行改动的前提下,在原有建筑基础上向上加建了3层停车空间。

别出心裁的是,建筑师用15000根金属杆件为加建的楼层设计了一层如织物纹理般的新立面,和哈特设计的精美的砖立面、建筑一侧的古城城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这么一个敏感的地段,一个重要的历史保护建筑之上,海默尔以不因循守旧、大胆开放的设计广受赞誉,扩建工程也获得了2008年德国建筑师协会颁发的“保护建筑及扩建建筑奖” (Preis Denkmalschutz und Neues Bauen ) 。

▲ 萨尔瓦托办公和停车楼及扩建(砖墙为1964年建成的老建筑部分,左侧金属杆件立面为2006年扩建的新建筑的部分)

在设计之初,海默尔对原建筑进行了详细的调研和分析。弗朗兹·哈特的建筑无疑就是一个杰作:建筑由两部分组成——办公楼及其附属的停车楼。办公楼面向1493年建成的萨尔瓦托教堂(建于1493—1494年,建筑师Lukas Rottaler)和慕尼黑文献档案馆(Literaturhaus,建于1887年, 建筑师Friedrich Löwel),并和后两者共同围合出了一个狭长的萨尔瓦托广场。弗朗兹·哈特设计的办公楼立面强烈的竖向线条和精美的砖构材料,都可以清晰地看出建筑师对临近的晚期哥特风格的教堂的尊重和协调。办公楼背部的停车楼选取了与办公楼同样的外墙材料,却采用了完全不同的手法,竖向的开窗和错层的布置缩小了建筑的尺度感,让建筑呈现出一种活泼却不失典雅的现代感。

▲ 萨尔瓦托办公和停车楼总图 (A:慕尼黑老城城墙遗址;B:办公及停车楼;C:文献档案馆;D:萨尔瓦托教堂 )

▲ 萨尔瓦托办公和停车楼 以及邻近的萨尔瓦托教堂关系

最重要的是,为了同时与建筑一侧的砖构的城墙遗址和另外一侧的萨尔瓦托教堂相协调,20世纪60年代设计之时,弗朗兹·哈特同样采用了砖作为新建筑的材料。 然而不因循守旧的哈特在设计这个建筑之时,将项目中所采用的砖,用一种新的尺寸和新的建构方式进行组织。

当1941年德国建筑师恩斯特·诺伊费尔特(Ernst Neufert)第一次提出将老式砖的尺寸25 cm×12cm×6.5cm,修改为24 cm×11.5 cm×6.5cm,以适应以公制米为单位的模数体系。在此之后,德国砖建筑中都将这个尺寸奉如圭臬,运用在种种砖建筑当中。然而在20世纪60年代的项目中,弗朗兹·哈特却意外另辟蹊径,打破常规,在萨尔瓦托这个项目中不仅引入了一种新的砖的尺寸,即23 cm×11.5 cm×5.5cm,同时引入了一种在德国当时来说全新的砌筑方式—— 一种弗朗兹·哈特从摩洛哥传统民居中学习到的非常具有装饰性的砌筑方式。缩小的砖尺寸加大了砖与砖之间的砂浆层宽度,而新的砌筑方式增加了半砖呈现的频率;两者共同作用形成了一种强烈的装饰性和表现风格,让原本朴实的砖墙呈现出一种具有迷人的对角与交叉的花纹。

无疑,哈特在这个敏感地段面对传统之时,运用砖这种材料,一边继承,一边创新,让建筑充满了一种新意。而这种新意,在近50年后的扩建工程中,被海默尔精准地解读并继承了下来。

▲ 萨尔瓦托停车楼

▲ 萨尔瓦托办公楼

▲ 哈特设计的外墙局部

面对哈特的杰作, 海默尔大胆放弃了砖这种材料, 选取了更加具有现代性的材料——镀锌方管,方管在尺寸上保留了哈特砖墙5.5cm的宽度。在形态上,海默尔抽取了砖墙上花纹进行计算机生成,最终形成了一个由24000个数学矢量构成的、一种如同鸟巢般编织的纹理。 数字生成的立面矢量,直接提交给加工厂,在lasercutter上加工完成,也省略了制图这个耗时耗力的环节。

所以当扩建建筑完成之后,虽然金属立面形成了一种特别的形态,貌似和老建筑截然分明,却形成一种潜在的连续的逻辑。最终,15世纪老城城墙遗迹的砖的秩序,1964年弗朗兹·哈特构建的新的砖的秩序,以及2006年海默尔用电脑生成的金属杆件的秩序,三者构成了一种有层次的生长的结构和一种连续性的继承。

▲ 慕尼黑老城墙遗址,萨尔瓦托停车楼和办公楼砖墙,和扩建工程三个层次

▲ 萨尔瓦托停车楼和办公楼砖墙纹理

▲三个层次

▲萨尔瓦托停车楼扩建工程杆件纹理

▲萨尔瓦托停车楼剖面图

值得一提的是,据海默尔自己介绍,弗朗兹·哈特教授在慕尼黑工业大学的一个学生,后来成为海默尔本人在慕尼黑应用技术大学的教授。所以从代际关系上,海默尔属于哈特的徒孙辈。虽然提到这种微弱的“师承”关系,海默尔仅仅是为了表达后辈的敬仰,两人也因为隔代并未做过实际交流,但是通过扩建工程,海默尔却从这非常“强硬且哈特式”(哈特一词Hart,在德语中是“强硬”之意)的建筑中抓住了哈特教授留在这个建筑里的那一丝真情流露,这无疑形成了一种温柔的对话。

三、创新:布莱巴赫音乐厅

2014年完工的布莱巴赫音乐厅(Konzerthaus Blaibach),是海默尔最新完成的项目之一。项目坐落于布德国拜仁州东北部的布莱巴赫—— 一个靠近德捷边境的人口不足2000的小镇。布莱巴赫音乐厅坐落于小镇中央,和旁边的市民中心和教堂围合成了小镇中心的广场。

▲ 布莱巴赫音乐厅

▲ 布莱巴赫音乐厅

音乐厅外观呈一个长方体,斜着插入广场一侧的地面,当地用来建造农舍的花岗岩石被打碎,混合入混凝土,预制了若干块巨大的混凝土板,精密地安装在钢龙骨之上,拼接成了最终的建筑外墙材料。巨大的混凝土板最大的面积达到500m2,重量达20t。建筑外观没有一个窗户,粗野的质感和规整的形体,是建筑师刻意表现出来的一种原始性的巨石感(Monolith)。海默尔并不在意这块“巨石”和周边农舍格格不入的突兀感,他认为当地巴伐利亚森林特殊的地理环境所形成的传统就是一种离群索居,彼此独立,无集体性的传统。村庄里混乱的建筑风貌就是一种当地的传统,而这种风貌,是珍贵的,是如慕尼黑这样的大城市所无法复制的。

▲ 布莱巴赫音乐厅坐落于小镇中央,和旁边的市民中心和教堂围合成了小镇中心的广场

▲布莱巴赫音乐厅外观

▲布莱巴赫音乐厅混凝土预制外墙外观

▲外墙局部

倾斜的体量与地面之间的夹缝自然形成了音乐厅的入口。和一般音乐厅不同的是,进入这个音乐厅必须逐级而下。在台阶的尽头设置了一面大大的镜子。它反射出来的正好是小镇的天际线,当阳光洒落下来的时候,这里变成了一个充满光线、值得庆贺的空间,教堂的钟楼、小镇的镜像、准备进入音乐厅的人群,形成了一个奇妙的氛围。

▲ 布莱巴赫音乐厅入口

▲ 布莱巴赫音乐厅入口局部

和建筑外观特意表现出来的巨石感不同, 建筑前厅设计比较低矮,尺度亲切,材料也选取了比较亲和的木材——橡木。墙面锐利,但是充满着强烈的指向性。建筑师觉得从入口进入后,在进入演奏厅前这个空间序列极为重要,人们需要在这里做好情绪的转换和心理的准备,所以必须让这个空间起到一个给观众“压迫”的作用,强制这种转变的发生。

▲ 布莱巴赫音乐厅前厅服务区

▲ 布莱巴赫音乐厅前厅吧台区

这种所谓的情绪的转换在观众进入演奏大厅的那一瞬间,会达到情绪的顶点——能容纳200名观众的演奏大厅是建筑的核心空间,褶皱般形态多变的混凝土墙面和天花板配合优秀的灯光设计,产生了让人激动的室内空间效果。这里无疑是建筑的高潮所在,它可以将每一个走近其中的人情绪调动并达到高潮。

▲ 布莱巴赫音乐厅演奏大厅座位区

▲ 布莱巴赫音乐厅演奏大厅舞台区

大厅的混凝土构造,是在工厂里用CNC切割了3000块完全不同的模板,运输到布莱巴赫现浇而成。这次工程所选用的混凝土,是在布莱巴赫第一次使用的一种特殊的保温混凝土,名叫玻璃添加骨料混凝土(Glasschotterbeton)。这种混凝土将回收的玻璃作为添加骨料,配合上水硬性的凝胶材料和特殊配方,可以实现非常好的热工性能(0.26 W/mK)。所以整个建筑可以舍弃额外的保温层。

最具有风险的是,这种保温混凝土通常会留下一种并不被希望得到的粗糙的表面,其实是一种技术条件制约下形成的必然。仿佛一种图案的不均匀的表面,通常情况下并不是很理想的状况。但是模糊粗糙的表面反而客观上对声学起到了非常好的效果,所以建筑师放弃了后期表面的美化处理。

从形态上, 所有的混凝土折叠形态,都是考虑到声学构造而形成的。这部分形态的具体设计,是建筑师跟声学设计师一起深入合作共同完成的。一开始声学设计师给提供了框架条件,在他们的要求内完成这种折叠的空间和造型的设计,然后再根据声学计算进行调整,如此反复且漫长的过程最终保证了建筑拥有了优秀的音响效果。

▲ 布莱巴赫音乐厅座位区混凝土墙面

▲ 布莱巴赫音乐厅演奏区混凝土墙面

▲ 布莱巴赫音乐厅演奏大厅混凝土墙面局部

布莱巴赫音乐厅2013年1月开始施工,2014年9月竣工。总造价160万欧元。

这个音乐厅项目在落成后的两年里,获得了包括2015德国建筑奖(Deutscher Architekturpreis),2016德国建筑师协会奖(BDA Preis)在内的诸多奖项。这座建筑作为镇上最重要的文化设施,也深受居民的喜爱。一直默默无闻的小镇布莱巴赫,也因为2014年完工的布莱巴赫音乐厅,变得为人所知。而海默尔也因此获得了布莱巴赫附近另外几个项目的委托,其中包括一座同样规模不大的私人音乐厅项目——马特劳音乐学院音乐厅(Konzertsaal des Hauses Marteau)。

▲ 布莱巴赫音乐厅演奏大厅剖面图

▲ 布莱巴赫音乐厅平面图

四、结尾

在和彼得·海默尔的交流中,他坦诚建筑师应该是一个能够为世界作出改变的职业,通过建筑可以创造价值、解决问题、改善环境、传递力量。 而最重要的是,建筑师可以享受在其中的快乐。 而结合他的个人经历, 多集中于小型城镇和乡村地区环境中的小尺度的建筑设计,以及以直接委托为主的工作项目,也给了他相对宽松的创作和发挥的自由度,客观上也确保了他可以一直求新求变、进行试验的可能。 无论是保温混凝土,超大尺度的大理石,金属3D打印,还是蜂巢结构的住宅,他一直试图在建筑里打破常规,模糊传统的建筑设计界限,所以他的作品常常因为不同寻常的处理给人以眼前一亮的感觉。 而这种求新求变,并不是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自说自话,无论是继承还是创新,都可以寻找到一种属于环境、属于传统或者属于创作者自身的强烈的内在逻辑。

2018年10月25 日,拜仁建筑师协会和archithese杂志在慕尼黑现代美术馆(pinakothek der moderne)举办了一场名为清新的巴伐利亚(Fresh Bavaria)的建筑论坛, 彼得·海默尔作为最后一个作主题演讲的建筑师,压轴出场。 事实上,对新生力量的培养,也是德国建筑界近些年的重点议题之一,并伴随着持续不断的讨论和思辨。 正如论坛主题所强调的那样, 在略显沉闷的德国当代建筑师群像里, 像彼得·海默尔这样的一批建筑师,如同一阵清新的风,吹入一间幽暗昏惑的房间,而可能带来的,除了是一丝新意,也许还有之后的雨露和雷声。

责任编辑:刘川

内容统筹:陈海娇

实习编辑:王涤尘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