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奈何命丧梁山好汉之手?

作者:许云辉

三员如花似玉的女将恰似三片绿叶,衬托得一百零五名梁山好汉如同娇艳的鲜花盛开在水泊梁山之间;贞洁烈女张贞娘为丈夫林冲林冲守节而死,为“失节事大”的女性竖立起一面熠熠生辉的道德标杆;名妓李师师凭借与宋徽宗的特殊关系,为梁山接受招安立下汗马功劳......

除了她们,《水浒传》中的年轻女子大都乏善可陈:要么是知恩图报或恩将仇报的女子,要么是因寂寞难耐而出轨的出墙红杏,或者干脆是混迹勾栏瓦肆的风尘女子。这些稀奇古怪的绿叶们与不可理喻的梁山好汉们祸福相依,互相映衬,共同营建出《水浒传》的绮丽大花园。

(一)报恩报仇

金翠莲,年近20岁的东京美貌女子,因投亲不遇且母亲病逝欠下债务,被恶霸郑屠不花一文抢占为妾,不到三月便被郑屠之妻轰出家门,被迫卖唱度日。被鲁达等好汉资助逃离郑屠魔爪后,嫁给代州雁门县大财主赵员外为外室。为感谢打死郑屠的救命恩人,她说服赵员外厚待鲁达,并耗费巨资将鲁达送上五台山出家为僧避祸,使恩人得以改名鲁智深,远离红尘潜心向佛。可见,金翠莲堪称知恩图报重情重义的善良女子。

与金翠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青州三岔路口清风镇的派出所长刘知寨妻子刘妇人。这个“云鬟半整,有沉鱼落雁之容!星眼含愁,有闭月羞花之貌”的美妇人,品行“极不贤”,与“乱行法度,无所不为”的丈夫狼狈为奸,“调拨他丈夫行不仁的事,残害良民,贪图贿赂。”她在上坟时,被色狼矮脚虎王英掠上山寨图谋不轨。宋江因自己即将投靠的花荣是清风镇派出所二把手,便恳求王矮虎将其放回。

刘妇人“插烛也似拜谢宋江”,拜谢下山后,颠倒是非,将自己吹嘘成虎口脱险的奇女子。青峰镇元宵节观灯时,她一眼认出宋江,竟指鹿为马向丈夫告发:“兀那个黑矮汉子,便是前日清风山抢掳下我的贼头!”

宋江被刘知寨捉拿审讯时,刘妇人从屏风后直接跳出来指证他就是匪首。宋江忍无可忍质问她:“恭人全不记我一力救你下山,如何今日倒把我强扭做贼?”刘妇人恼羞成怒,撺掇丈夫大刑伺候,“打得宋江皮开肉绽,鲜血迸流。”

刘妇人一手制造冤案,害得丈夫与花荣反目,引出一连串跌宕起伏的故事后,导致清风寨最终被攻破,刘高全家老少死于非命,自己再次被王矮虎劫夺上山。

刘妇人此时追悔莫及,为活命丑态百出“哭着告饶。”宋江怒斥她:“你这泼妇!我好意救你下山,念你是个命官的恭人(对官员妻子的尊称),你如何反将冤报?今日擒来,有何理说?”刘妇人理屈词穷,无言以对,被燕顺跳起身来口骂淫妇,“拔出腰刀,一刀挥为两段。”

金翠莲与刘妇人,前者本性良善,知恩图报,终留美名。后者蛇蝎心肠,恩将仇报,死有余辜。

(二)出墙红杏

潘金莲,臭名远播的出轨荡妇。她因屡遭土豪猥亵,被倒赔嫁妆嫁给武大郎。乍一看,潘金莲真是个玉洁冰清的好姑娘!然而,潘金莲拒绝给土豪当小三的理由,无非是嫌弃土豪是个有钱貌丑的土包子!

因此,潘金莲自嫁给武大郎后,时常遭到当地纨绔弟子的性骚扰。潘金莲因嫌弃“武大身材短矮,人物猥獕,不会风流”,尤其性生活得不到满足,因此“为头的爱偷汉子。”渣男们的撩拨激发出她的原始情欲,于是她来者不拒,“若遇风流清子弟,等闲云雨便偷期。”

这朵“洒向帅哥都是爱”的红杏,勾搭武松被拒绝后,转投西门庆怀抱,继而与奸夫合谋毒死武大郎,最终被武松剖腹剖心斩首死于非命。

玉兰,孟州守御兵马张都监最心爱的色艺双全的丫鬟。武松醉打蒋门神后,“张都监接受了蒋门神若干银子,通同张团练设计排陷武松。”张都监将“颇有些聪明伶俐,善知音律,极能针指”的玉兰,许配给武松将来做个妻室,指示其参与陷害武松。

夜间,玉兰慌慌张张向武松提供假消息:“一个贼奔入后花园里去了!”武松遭设伏的军汉们抓捕,被迫屈打成招成为死囚。经施恩百般营救,最终落个“脊杖二十,刺配恩州牢城”的从轻处罚。武松大闹飞云浦后,重返鸳鸯楼,将张都监与蒋门神等有仇或无故者悉数杀死。玉兰见状惊叫,被武松一刀毙命。

潘巧云,因生于七月七日,故名巧云。前夫死后,改嫁病关索杨雄。她不甘寂寞,与和尚裴如海勾搭成奸后,主动设计收买丫鬟,与淫僧约定幽会暗号与时日。石秀识破其奸情,杀死淫僧后告知杨雄实情,将她与丫鬟诓骗至翠屏山,逼问出真相后,撺掇杨雄将潘巧云与丫鬟残忍杀害,“去投梁山泊入伙。”

贾氏,“嫁与卢俊义才方五载,琴瑟谐和”的“年方二十五岁”的美貌女子。因丈夫对女色不感兴趣,寂寞难耐出轨管家李固,设毒计企图让丈夫丢命舍财。最终被死里逃生的卢俊义“大骂泼妇贼奴”,与情夫遭“割腹剜心,凌迟处死,抛弃尸首。”卢俊义亦由此死心塌地投奔梁山。

这些出墙红杏都以生命为代价,成为好汉们投奔梁山的投名状。

(三)无情婊子

阎婆惜,从小“长得好模样”,喜欢到妓院鬼混,耳濡目染学得“又会唱曲儿,省得诸般耍笑。”她随父母从东京到山东投亲时,因父亲病逝而生活无继,被人介绍给宋江做小妾。

这个从小在妓院长大的业余娼妓出落得花容月貌,“况兼十八九岁,正在妙龄之际,因此宋江不中那婆娘意。”

于是,阎婆惜与宋江的小白脸同事勾搭成奸。恰在此时,晁盖派刘唐携金子与书信,感谢宋江救命之恩。阎婆惜捡到书信,以此威胁宋江,被宋江杀人灭口割了脑袋。

白秀英,来自东京的“色艺双绝”的江湖艺伎,在郓城县“勾栏里说唱诸般品调,每日有那一般打散,或是戏舞,或是吹弹,或是歌唱,赚得那人山人海价看。”她因县公安局刑侦大队长雷横白听一场却身无分文无法打赏,便与父亲对其百般羞辱。雷横恼羞成怒,将其父亲“一拳一脚,便打得唇绽齿落。”

白秀英敢在郓城县卖艺,靠山便是时任知县老情人。她“见父亲被雷横打了,又带重伤,叫一乘轿子,径到知县衙内诉告。”知县被心疼老情人哭得梨花带雨,立即“差人把雷横捉拿到官,当厅责打,取了招状,将具枷来枷了”,按白秀英要求把雷横指定在妓院门口绳捆索绑号令示众。

雷母送饭,见儿子在妓院门口被羞辱,得知白秀英与县令有一腿后,一面自作主张给儿子解绳索,同时骂骂咧咧“这个贼贱人直恁的倚势!”白秀英出门干涉,却被老太太骂成:“你这千人骑、万人压、乱人入的贱母狗!”白秀英一巴掌扇倒老太太,压在地上抽耳光。“这雷横是个大孝的人,见了母亲吃打,一时怒从心发,扯起枷来,望着白秀英脑盖上打将下来。”白秀英被“打得脑浆迸流,眼珠突出,动掸不得”,一命呜呼。

李瑞兰,史进当初在东平府与其有染的勾栏院娼妓。梁山攻打东平府借粮,久战不利,史进自告奋勇潜伏至城中李瑞兰家中做内应,被李瑞兰一家出卖给官府。史进被捕后,“由他拷打,不招实情。”最后被戴上刑具关押在死囚牢中。宋江攻取东平府后,“先叫开放大牢,救出史进。”史进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自引人去西瓦子里李瑞兰家,把虔婆老幼,一门大小,碎尸万段。”

俗云:“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宋末时期,婊子与戏子几乎身份均等:婊子卖身兼卖艺,戏子卖艺兼卖身。她们深身处社会最底层,为生存不惜无情无义,倒也无可厚非。倒是把情义寄托在她们身上的好汉们,才是真正的可怜虫!

可见,《水浒传》中的这些年轻女子,或善恶到头终有报,或出墙红杏烂得快,或无情无义丧黄泉。她们的共同之处,便是以鲜血和生命为代价,成为好汉们投奔梁山的投名状和牺牲品。

【作者简介】许云辉,男,1984年7月毕业于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且于同月入职杏坛,2022年10月退休。曾出版专著两部,在省级以上文学刊物发表文章近百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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