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蕾演员夏天为什么不敢穿凉鞋,为了保持身材可以吃饭吗?中国芭蕾怎么才能有中国味道,怎么才能走向世界?
6月20日,《梧桐·名家汇》在衡复艺术中心启动。作为首期主讲嘉宾,上海芭蕾舞团团长辛丽丽携得意弟子吴虎生、戚冰雪到场,连讲带演,解密了中国芭蕾幕后的故事、幕后的艰辛。
辛丽丽、吴虎生、戚冰雪
未来,俞丽拿、黄英、汤良兴、朱洁静、马晓晖等上海文艺界领军人物,都将在《梧桐·名家汇》登台。这个系列雅集将落户“66梧桐院·邻里汇”,该建筑主楼修建于1932年,由匈牙利建筑设计师邬达克设计,是徐汇区的文物保护建筑。
一定要用国际语言讲中国故事
要说上海芭蕾,上海舞蹈学校绕不过去。上海舞蹈学校建于1960年代。辛丽丽是学校第三届学生,1973年入校,1979年毕业,同年,上海芭蕾舞团建立,其前身正是从无到有的民族芭蕾舞剧《白毛女》剧组。
辛丽丽是《白毛女》第二代演员,她至今还记得,1970年代剧组去法国、加拿大演出,很多国外演员都不会跳这部中国舞剧,但都觉得很好看。
1989年,《白毛女》恢复演出,又去了加拿大、澳大利亚,“一个中国姑娘,上半场头发是黑的,到了下半场变白了,外国人都很感慨。年纪不大,头发白了,其实是中国人的一种顽强斗志吧。”
芭蕾完全是西方的语汇,怎么用它讲中国故事?
辛丽丽说,胡蓉蓉等老一辈舞蹈人在原创《白毛女》时,借鉴了不少中国戏曲、中国舞蹈的表现手法,用了很多中国道具,比如窗花、红枣、篮子、米袋、荷包,地域性的符号很明显。一个小姑娘编着长辫子、穿着红衣服出场,造型立起来了,人物也出来了,观众一看便知道,这是16岁的喜儿。
现场,上海芭蕾舞团首席演员吴虎生牵手主要演员戚冰雪,表演了一段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这是剧中最经典的一个段落,大春在大年三十给喜儿送面粉,在那个年代一袋面粉是非常珍贵的,表示了大春和喜儿之间纯洁的感情。
辛丽丽说,要演好喜儿,第一脚步要快要轻,因为16岁的孩子很年轻,老了就脚步很重;第二她的眼睛里要有光,有水灵灵的感觉,因为她很纯真。
和西方芭蕾不同,在舞姿上,喜儿和大春的重心都要往前,而不是往后,“编这些动作时,胡老师可能受了话剧的影响,她说,跟观众交流对话,你的上身得往前倾一点。”
这些小小的细节里都有中国的味道。而说到中国芭蕾的地域性,辛丽丽想起了另一部作品《花样年华》,这部海派芭蕾里有石库门,有旗袍,一开幕就在下雨。
创排时,编导问辛丽丽有什么要求,她说开了幕,台上就是上海滩,不是巴黎,“巴黎和上海滩到底有什么不一样?我想了想,上海老下雨。我小时候一下雨就出去,穿了个套鞋,撑了个伞,走在马路上很高兴。这就是上海滩。”
排练时,王先生穿着西装,王太太穿着旗袍,“所有的语汇都是从人物出发的。这是我们自己创新的一种语汇,表达的是中国人的息怒哀乐。”
上海芭蕾舞团成团41年,创排了170部作品,各种形式、各种题材都有,有的改编自世界名著,也有的改编自中国经典。通过41年的奋斗,辛丽丽认为,上海芭蕾舞团打开了一条用国际语言讲中国故事的路,并且得到了北美和欧洲观众的到认可。
2016年8月,上海芭蕾舞团带着《长恨歌》在伦敦连演了5场,用芭蕾讲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水墨布景、华灯彩服,现代芭蕾的舞步给伦敦带去了唐诗的风韵。
“芭蕾本身就是国际化的语言,不属于哪一个国家,大家都在努力奋斗,为这个世界宝库添彩。”辛丽丽说,“我们一定要用国际语言讲中国故事,带着这些作品在世界舞台上传播,让世界观众知道,我们有《长恨歌》,有《梁山伯与祝英台》,还有《花样年华》。”
芭蕾演员永远和疼痛伤病相伴
一个芭蕾舞者,往往有着运动健将的体魄,有着艺术家的灵魂,吴虎生是怎么做到的?
吴虎生说,要让技术和灵魂完美地合二为一,需要每天大量地付出,“我们从早到晚都要进行芭蕾的基础训练,包括无数次对于剧目的排练。同时,我们的灵魂也要共同成长,我们要多看书、多看其他演出,很艰辛,但也非常享受。”
芭蕾演员最难的地方在哪?吴虎生认为,最难之处在于坚守,保持平静的内心状态。
“如果没有平静的内心状态,不能享受当下的工作,你会很浮躁、很痛苦。我一直在追求这种状态,有时候也会有些焦虑、有些恍惚,但当我走进教室、当钢琴声响起、当我跳起芭蕾,我会非常投入。”他说。
关于芭蕾演员有多难,女舞者似乎更有发言权。在网上,你常常能看到这样一张照片,一只脱掉舞鞋的脚伤痕累累,另一只美丽异常,舞者背后付出的艰辛,常人难以想象。
“穿上脚尖鞋,我们的脚真的像那张照片一样,是很不堪的,所以女孩子夏天都不太敢穿凉鞋。选了这一行,我们就要能吃苦,要能忍受脚上的疼痛。”戚冰雪说。
苦归苦,戚冰雪纤瘦姣好的身材还是让很多人艳羡,要保持这样的身材可以吃饭吗?她笑说,“可以吃,但是要有节制地吃,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心里要有数。”
“芭蕾演员还是挺纯真的,倒不是年龄多小,而是疼好像应该的。不疼,你的脚尖立不起来,只要一天两天不练,你再去练八个小时,第二天肯定起不来,又疼又酸。你全部跳对了,老师还一顿骂,横不对,竖不对。”辛丽丽说,芭蕾演员是永远和疼痛伤病相伴的。
疫情期间,绝大多数舞团都停工了,上海芭蕾舞团戴着口罩跳芭蕾,传遍了世界。
辛丽丽记得,2月1日在纽约演完《天鹅湖》回国时,中国的疫情正凶猛,舞团里外地的孩子很多,作为一团之长,她命令他们不许离开,就在舞团呆着。
“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很大,我们有五六个大排练厅,每个厅可以让五六个人练功。演员们自我隔离了两个星期,早上和晚上饭送进去,严格消毒……有点像当时的《白毛女》剧组,我们练功、排练、创作,心反而静下来了。”在很多舞团还没法练功时,上海芭蕾舞团排出了现代芭蕾专场《时间对岸》。
前两天,上海芭蕾舞团又在上海大剧院演了两场《天鹅湖》,“全剧很难演的,你不练,这个脚上不去,你上去了,第二天跟腱疼得要死,但不练就断了,因为它是有柔性的。冥冥之中不舍得停,你不能偷懒,因为一滑就到底。”
现场,有观众问,如今一个明星唱个歌几十万,演个戏几千万,芭蕾演员这么辛苦,值吗?
辛丽丽笑说,有人在上海芭蕾舞团呆了半年以后调侃,你们好像性价比不高,“他很纯朴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如果芭蕾演员要问一个晚上多少钱,不要演了,没有斗志了已经。这门艺术是无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