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宝葆:初尝莲花血鸭

文/ 杨宝葆

前两年,欣闻我的两个女婿和颜彭保先生等人,一起合资开发推广莲花血鸭,我十分赞同。开发莲花血鸭,能大大提高莲花县的知名度、提升莲花经济、帮助农村脱贫致富,利在莲花、功在千秋,何乐而不为之?!

我是上海人,在莲花工作了三十六年。莲花是我第二个故乡,对她的爱已融化在血液之中。晚年虽未在莲花定居,但莲花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风土人情、佳肴珍酿终难忘怀,今天我特意写写初尝莲花血鸭的经历,掇其趣事,贻我后人。

1966年元月,我从江西共大林学系毕业,被分配到江西的西陲莲花县农林垦殖局工作。记得第一次下乡,是去路口公社路口林场验收杉秧育苗工作。上世纪六十年代,从莲花县城去路口的班车一天只有一班,而且是莲花县城去吉安途经的,错过了时间,就只能步行。当时我人生地疏,一路寻访,走了五十多里路,终于来到了路口林场。路口林场是个队办林场,没啥规模,只是一栋土屋,屋顶盖着杉树皮;坐落在浅山群峰之中,屋后杉柏浓翠欲滴,屋前草径点缀着星星野花,远处不时传来几声咕咕的斑鸠欢叫声,环境显得宁静淡雅,与繁华喧嚣的上海大都市相比,我仿佛来到了世外桃园,顿时忘记了路途的疲乏。也许闻到生人气,一只小黄狗突然从屋内窜出,对着我汪汪汪地直叫,接着屋内走出一位老者大约六十开外,手中拿着一根二尺长的旱烟斗喝住了小狗。我急忙说明来意,老者马上客气地把我迎进屋内,只见屋内有三四位老俵,清一色地穿着黑色对襟棉衣、头上裹着白带(后来才知道叫萝卜手巾)。我觉得很新奇,这不是电影《五朵金花》阿鹏的形象吗?那些老俵听说我来自上海,显得十分热情,小小林场顿时忙开了——泡茶的泡茶,递烟的递烟(用纸卷的生烟),做饭的做饭,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随后,那位老者自我介绍是这里的场长,姓刘,带我去验收他们杉苗育秧基地(当时杉苗育秧国家是要按面积补助的),检查丈量完毕,便开了验收单,告诉他们可去县农林垦殖局领钱。以后造林,国家每亩还要补助18元。场长听了十分高兴,别小看这18元,当时可抵我们半个月工资呢。沿着山路回到屋里,午饭已搞定了。我依稀记得,一张小小的方桌上摆着六个菜,两碗鸭子,两碗油菜心,一碗腊肉,一碗炒黄豆子。刘场长叫我入席,并谦虚地说:“小地方条件差,粗茶淡饭不成敬意。我一看手表,已快到中午两点了。走了几十里路,早已饥肠辘辘,就赶紧说很好很好,其实我听他的莲花话也是似懂非懂。

入席后,场长用锡制的大酒壶给我斟了一杯米酒(样子像日本清酒),我呷了一口甜甜的、醇醇的,那酒香沁人心脾。场长说,这是他们自己用糯米做的。我说不错,这比我们上海石库门黄酒好喝多了。杯酒落肚,我眼睛便盯着那碗香气十足,呈金黄色的腊肉。说来惭愧,那时我看到猪肉眼睛就会发光,那年代吃肉等过年,太不容易了,但为显斯文,我专夹豆子吃,场长见我不夹荤菜,就夹了一块鸭肝给我,要我尝尝。我从小生活在上海,从不吃辣椒,故一开始对那伴有红辣椒的鸭子并不感兴趣。碍于盛情,我咬了一口,味蕾上的奇迹出现了,觉得无比鲜香、甜辣,鸭肝的爽嫩、酱汁的酒香令人开胃。我忙问,这叫什么菜?刘场长骄傲地说,这是我们莲花血鸭。我出生大城市,也见过世面,吃过北京的烤鸭、南京的板鸭、扬州的咸水鸭、上海的酱鸭,从来未听说过血鸭。第一口得了味,就放不下筷子了,也忘了辣不辣,连声赞道好吃好吃。接着场长向我敬酒,恭敬不如从命,我连干了三杯(路口的酒杯很大,一杯没有一两也有八钱),接着其他坐陪的也纷纷举杯敬酒,那时我刚从学校出来,不懂谦让,左一杯右一杯,接连干了20多杯,盛情难却,莲花老俵热情好客深深地感动了我。推杯换盏、酒至半酣之际,我就问血鸭的来由,场长也叭哒着一根二尺长的旱烟斗,与我娓娓道来,原来莲花血鸭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南宋文天祥在莲花勤王起兵抗元,众义士歃血为盟,有一伙夫炒鸭子,情急之中误把一碗血酒(鸭血)倒入锅中翻炒,好似兑勾了芡粉,误打误撞,鲜美无比!莲花血鸭就成了寻常百姓家的家常菜,成为赣菜的代表。听了血鸭的故事,我叹为观止,原来一碗血鸭也有深厚的历史沉淀,从血鸭想起了义士们保家卫国的忠心,视死如归的血性;对文天祥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气节肃然起敬。边喝酒边吃血鸭,就把那碗腊肉忘了。场长还说吃血鸭也因人而异,有的人喜欢吃鸭头,有的人喜欢吃鸭屁股,有的人喜欢吃鸭肝鸭胗,有的人喜欢吃鸭肠子,一般两个鸭腿是留给贵客长辈或小孩吃的,接着就夹了一个鸭腿放在我的碗中,我连忙夹回给场长说:要尊老爱幼。我觉得中华民族的饮食文化博大精深,吃一顿饭也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修养和品位。接着我又回敬了几杯酒询问了血鸭烹制方法。场长介绍说炒血鸭一定要莲花产的麻鸭,在田野河塘里养了三个月左右,个头不大,一般是一斤六七两的嫩鸭,炒出来的鸭肉才比较鲜嫩,鸭肉要剁得细,连骨头都嚼得尽,辅料是红辣椒、蒜头等;加上本地产的茶油、老冬酒,至于先炒啥,后炒啥都有顺序,特别是放血酒时要掌握好火候,收汁要注意恰到好处,太干太湿都不行。反正说复杂也简单,说简单也复杂,听得我云里雾里,由于多喝了几杯酒脑子已晕乎乎了。

这一天,场长特高兴,也许他看到林场有收益了,今后再造几百亩杉林,收入更可观。于是他兴致勃勃地问我:小杨,你会划拳吗?我说见过划拳,但我不会划,你们先划给我看着,场长说划拳很简单,各人喊各人的数,只要两个人的手指对上喊的数,就算赢了。于是,场长和一位职工就“五魁首呀、八仙桥呀”大声地喊了起来,煞是热闹,看得我好生羡慕。心想今后要和群众打成一片,先要过语言关,还要过划拳关。

这顿饭,足足吃了一两个小时,很尽兴,既品尝了美味的莲花血鸭,又感受了老区人民的热情好客,收益非浅。从此我的味蕾被莲花血鸭锁定了,我的生活与工作与血鸭结下了不解之缘,是血鸭支撑着我度过了食品匮乏的年代,是血鸭维系着我和海内外亲朋的情感和友谊,其中趣事,且待日后再叙。

作者简介

杨宝葆,曾任莲花县农林垦殖局技术员,莲花县升坊中学语文教师,驻深圳办事处负责人,县计生委办公室主任,外事侨务旅游办主任,工商联主委,县政协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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