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骂不少的许知远,最近风评逆转,在大众舆论中,人们对他从偏见变为偏爱。
前有许知远被八角笼中王者李景亮打到闭嘴,在舞后谭元元面前贡献芭蕾舞首秀摔了个屁股蹲儿,后有他走进商洛大山,拜访陈年喜,用最质朴的对话接近这位矿工诗人以及其家人。
在与陈年喜的交谈中,他强行克制的眼泪没忍住流了出来,问的也大多是具体、与生活本身相关的问题。
在过往很长一段时间里,许知远的傲慢与空洞夹杂着精英主义知识分子的迂腐与自恋,甚至对相隔百年的梁启超有长时间一厢情愿的代入。
许知远的理想主义、公知姿态曾让他饱受嘲讽与谩骂,他对每位嘉宾的严肃追问显得不合时宜。
如今,他承认自己过去的生活作风永远闲散,永远消极,永远躲在自己的书斋里,被现实保护太多。
改变早已初见端倪,在去年与韩红的对谈中,许知远就变了,他不再问一些空泛的时代与个人关系的问题,多数时间在倾听。
韩红说了一句:“我觉得说挺多的话,不如去做,说话一点都不酷。”
许知远没反驳,长久的沉默像是一种默许。
谈论、讲话是一种非常危险的武器,许知远作为媒体人怎会不知,他兀自在那里走三步停一会儿,转个圈,再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显然,他不打算停下思忖不止的脚步。
总归,在这个不愿追问的时代,我们需要像许知远这样不合时宜的人,动作有些笨拙,倒也不失可爱。
2024年冬末春初,许知远坐上去往陕西商洛的绿皮火车,在路上,他看陈年喜的诗集,在读到“世上的路并不都通向远方,时钟的快速转动,也是另一种彷徨”流露出佩服的神情。
在这片贫瘠的土地,许知远见到了主人公陈年喜,也见到了“我想让你绕过书本看看人间,又怕你真的看清”“让我们成为彼此的刀子和灯盏”等诗句描绘的主人公,陈年喜的儿子与妻子书霞。
上图为陈年喜与妻子书霞、许知远坐在一起吃午饭
下图为陈年喜的儿子陈凯歌
陈年喜做矿工16年之久,在生存之余,他试图借文学与命运抗争。
生活太过沉闷,陈年喜拿起纸笔在烟盒的硬纸壳上写诗。他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把岩层一次次炸裂,借此将一生重新组合。
在矿上没多久陈年喜就掌握了一些技术,成为爆破工,一个最吃香也最危险的工种。
这是一个随时可能丧命的工作,每日打交道的是雷管、炸药、死神。
陈年喜为了维持生计,做了十几年爆破工,萍踪无定。陕北、青海、新疆的深山中,都曾有他的身影。
陈年喜带许知远,在同为矿工的村里三兄弟坟头回忆往事
矿工,诗人。两个几乎毫无关联的词,架构起陈年喜的全部生活。
可惜的是,十六年出生入死,他没有平安,也没有发财,生活与身体被炸得千疮百孔。
在深山中,最可怕的故事频繁发生在陈年喜的身边。
“共事过的炮工中,牛二失去了两根手指一条肋骨;老李被炸断了一条腿;杨在处理残炮时,被燃烧缓慢的炸药炸成血雾……”
陈年喜
陈年喜是个敏感的人,在这里常常听到的是工友受伤、甚至去世的消息,其中便有他妻子的弟弟。
陈年喜去医院太平间时,弟弟的尸体已经支离破碎。
老板要求尸体必须在山西火化,否则会爆发矿难,陈年喜还是想了各种办法让人将弟弟的尸体运回陕西老家,在经过风陵渡口时,月光很好。
陈年喜望着明月投在黄河水中,他感觉自己无比沧桑。
这一路很多个地方,都有陈年喜的工友,陕南的矿工们跨过风陵渡,以尸体或骨灰的方式回家。
世间渺小生命的卑微肉身,触碰到了每个人内心最柔软的地方,大家都陷入了沉默,许知远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节目中流眼泪。
那把眼泪中,有心痛、共情,并无戏份的味道。
陈年喜讲述妻子弟弟尸体回乡的故事,许知远落泪
陈年喜自从2020年确诊尘肺病后,一直在咳嗽,身体每况愈下。
在这次许知远与陈年喜的对话中,咳嗽声成为主调。
钱一直最让陈年喜感到焦灼无力,穷人之穷,各有各的不幸,并非不努力。
陈年喜写给妻子书霞的情诗《爱人》
确诊尘肺病后,陈年喜与矿工生活说了再见,回到故乡商洛,以写作为生,同时在网上售卖家乡产的香菇与天麻,维持家庭基本开销,写稿攒医药费。
在现实面前,活着是首要的。
一直生活在城市,过着中产知识分子生活的许知远,从未经历过如此粗粝、深重苦难的生活。
他说:“我感觉我的生活很轻浮。”
殊不知,许知远的“轻浮”正是陈年喜们所渴望的幸福。
陈年喜与许知远
这期节目堪称是贾樟柯电影照进现实,网友们慨叹在陈年喜身上,《十三邀》拍出了当代《活着》。
许知远不再虚空,开始关注底层普通人的命运。
在这个时代,愿意袒露内心真实一面的人,毕竟越来越少,更何况还是公众人物。
如果回看许知远这一路走来的轨迹,不难发现,他身上的特质有来路的印记。
陈年喜与许知远
许知远的童年、少年时期是在书堆中度过的。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是幸运的。出生在江苏连云港的他,早早便离开了苏北地区。
7岁那年,许知远因父亲工作调动随家人到了北京,在房山区读小学,享受到苏北孩子难以企及的社会资源。
父亲很爱读书,这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许知远,他第一次感受到书的魅力是看《上下五千年》,从秦始皇、隋炀帝到朱元璋……帝王将相的传奇故事让他忘记现实生活。
1995年,许知远考入北京大学,读计算机专业,这是他的启蒙之地,他意识到自己与五四之间有关联,与像蔡元培这样的近代知识分子有了亲近感。
此前,他疯狂迷恋李敖。
李敖
许知远仍记得第一次读《十三年和十三月》时,那种无法抑制的激动,他喜欢李敖的锋利与犀利,以及那股表现锋利的激情。
他恨不能对着全班同学大声地叫:“你们知道李敖吗?”之后的几年时间里,许知远用各种方式寻找李敖的作品,了解李敖其人。
李敖很喜欢在文中引用孟子的话:虽千万人,吾往矣。这触动了许知远年轻心灵的敏感神经,他觉得悲壮又凶猛。
李敖种种特立独行的故事,加剧了许知远的崇拜之情,他也效仿起来。
在北大读书期间,许知远永远留着一头长发,读外国小说、逃课、盯着美女看、穿着拖鞋瞎逛。
在北大读书时期的许知远(左)
1997年,62岁的李敖推出《李敖回忆录》,风行一时,激起了整整一代人对于李敖的美好回忆。
李敖不再年轻,许知远正值大好年华。
在电视上看见谈笑风生的李敖,许知远再不能激动,他觉得屏幕里的人只是一位愤世嫉俗的老年人,他认为真正的李敖还活在60年代。
不管是李敖,还是凭摇滚击倒一代人的崔健,他们都准确无误又精彩万分地充当了许知远这代人灵魂的摆渡者。
走过北大二食堂的旧址,许知远总是在想,十几年前在这里演出的崔健该是怎样的叛逆又有力量,但空气中只弥漫着鱼香肉丝与大白菜的味道。
青春不再的人与青春正志的人迎头相遇,但彼此都无限陌生,他们互相指责对方的叛变,也无法忘记那些最美好的时光。
年轻时的许知远
1999年,许知远创办了一本校园杂志,取名《微光》,他将自己对文学、音乐等的看法付诸于纸上,批判北大失去五四传统,八十年代的理想主义没了影子,抵不过市场经济狂潮。
社会的变迁,让许知远很不适应,曾经认为北大学子是精神贵族、到北大学屠龙之技的他感到失落。于是,他选择休学一年。
他读《新共和》《泰晤士报文学增刊》,沉迷于伯特兰·罗素、约翰·斯图亚特·穆勒的文学世界,也自此建构起写作基调,为《三联生活周刊》《书城》撰稿,后来还成为英国《金融时报》中文网专栏作家。
从北大毕业后,许知远在《经济观察报》担任主笔,他擅长用英语从句式的写作方法,观点新颖犀利,很快引起新闻界的注意。
当年,有年轻女读者不远千里坐着绿皮火车到北京,只为见许知远一面。
年轻时的许知远
千禧年之初,25岁的许知远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那些忧伤的年轻人》,书中他记录着青春的个人经验与集体回忆。
对此,他说:“出这本书并没有改变生活,只是让人意识到时间在短暂生命里流淌,还年轻,如此而已,而年轻就是天堂。”
很快,许知远远赴美国求学,他从东海岸转到西海岸,采访了20位知名人士,人与人之间的真实接触,似乎实现了他少年时期渴望的文学流浪生涯。
这次游历采访,让许知远在新闻媒体界有了名气。
年轻时的许知远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对人、事物、社会的看法,都是从西方经验而来,他曾固执地认为个人主义是最好的。
年轻气盛的许知远,在《经济观察报》报社年会上,领导邀请他上台颁奖,算是对这位风头正盛的年轻人的认可。
许知远没给面子,上台后义愤填膺地说:
“今年的奖项都给了不该给的人,这完全是利益平衡的结果,如果经济观察报这么办下去,就没啥希望了,我拒绝颁发这个奖项。”
坐在台下的领导脸都气红了,许知远不管,三个月后,还写了一篇《,它真的死了》,怒批:“这些高管从来就不相信世界上存在一些价值观,它们比金钱、名声、银行存款、多打几场高尔夫球更重要。”
没多久之后,许知远离职了。
他无比渴望证明自己的才华,就此开启了作为公共知识分子的精彩表演。
2005年,许知远与吴晓波等人商量创办一家书店。他们将地址选在北京圆明园东门处,取名为单向街书店。
“单向街”取自德国文学家本雅明的同名著作《单向街》,这位拥有孩子气的孤独作家,一度是许知远的心头爱。
单向街书店伸到天花板的书架有30米长,从这头走到那头需要20分钟。冬天晒太阳,夏天坐在院子里,听莫扎特,喝啤酒,看迷惘一代作家的作品,身边偶尔经过像春天一样的姑娘。
这是许知远向往的生活,这家书店从一开始便带有他强烈的个人气质。
北京第一家单向街书店
2006年春天,诗人西川来到单向街书店,与读者们来了一场读诗会。
之后,严歌苓、莫言、洪晃等知名作家相继前来,办读书会、与读者交流,久而久之,单向街书店在圈内名气大增,成为文艺青年的聚集地。
同时,资本也嗅到商机,愿意投资单向街,许知远从一位作家逐渐变为一个商人。
但很显然,他不能适应商人这一身份。
许知远作为创始人,对书店的管理非常松散,也不严于律己,他通常大中午才来,穿着拖鞋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在书店溜了一圈后,便坐在靠窗的位置,喝一杯冒着白雾的茶,安静看着书。
书店业务群里,经常有店员呼叫这是谁的自行车,会把路堵上,赶紧移走。
员工们经过内部投票,认定许知远是全公司工作量最不饱和的人,仅次于书店的流浪猫。
在年轻店员们的指引下,许知远学会了用智能手机,被员工们糊弄发红包,等意识到自己“被骗”后他笑嘻嘻地说:“你们素质低。”
之后,单向街书店相继在上海、杭州、西安、广州等地落户,改名为单向空间。
问题很快降临,许知远面临书店老板们共同的遭遇,娱乐时代下短视频应运而生,愿意静下心到书店买书、看书的人越来越少。
为了生存下去,单向街书店开启多元化经营模式,咖啡、文创、讲座沙龙等复合体。
许知远在单向空间书店
曾一同创立书店的吴晓波,后来成为中国财经界的大佬,许知远则在文艺青年的路上越走越远。
2016年,不惑之年的许知远为自己量身打造文化类访谈节目《十三邀》,由他采访,与文艺界、娱乐圈、商界等名人聊天,就此走进大众视野。
他带着偏见看世界,对每位嘉宾的严肃追问显得不合时宜。
采访李安时,许知远刚刚坐下,就来了一句:“现在我面前的李安,实际上不是一个那么真实的李安,更真实的李安是在电影中。”
只见李安面露难色,实在不知道如何接话。
李安疑惑
许知远问林志玲,如何看待整个东亚地区美的单调性。
采访俞飞鸿,许知远羞涩地先赞美了一句“你真是很好看啊,我还梦见你两次”,后问“你那么美,怎么会去拍《小丈夫》那么庸俗的剧?”
许知远的脸红被大众解读为“猥琐”,那句赞美被网友认为是“中年直男癌的油腻与肤浅”,进而转为对他外貌的攻击,那近乎是许知远第一次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
俞飞鸿
在采访蔡澜时,许知远问蔡澜有没有背叛自己的青春,只见老爷子一脸匪夷所思,欲言又止,随后问许知远接下来几天在香港准备做些什么,才逃过一劫。
面对马东时,许知远评价综艺《奇葩说》粗鄙,很难真正影响一代人,问马东“为什么不抵触这个粗鄙化的时代?”
马东回答:“我没那么自恋。”
马东直怼许知远自恋
有次他直接把摇滚老炮张楚问急了,对方皱眉回怼:“我们能不能不谈人生啊?”
不论对面坐的是文化学者还是明星艺人,许知远都偏执地将自身困惑投向每个人,希望与嘉宾谈论出更为深度的东西。
他换来的不是心底想要的答案,而是尴尬的沉默。
蔡澜拒绝回答许知远的问题,一脸尴尬
在许知远看来,《十三邀》的本质是“反视频”的,这档访谈节目在精神上接近过去的专栏文章,具有深度思考。
可是媒体环境早已发生巨变,许知远避免不了受到外界各式各样的评价。
迂腐、虚空、自恋、尬聊、精英式的傲慢、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铺天盖地的恶评朝他袭来。
公众对自己的评价,许知远当然知晓,他不是一个对外界一无所知的人,也一直在做接触人的工作,坚信自己的语言模式是对的。
许知远与李诞
在节目中,许知远的母题永远是个人与时代的关系,追问了五六季,他不知疲倦。
他期待嘉宾可以因自身经验带来不同的回答,好比许倬云所面对的时代与自己的关系,同陈冲已经不再一样。
许知远对梁启超,尤其迷恋。
十几年前,在旧金山的深秋,37岁的许知远在书店被一书的封面所吸引驻足,那是梁启超的照片。
“那一刻,我感到梁启超也正盯着我,他的嘴角挂有一丝骄傲,眼神尤为坚定。几年前,他还是一个脑后拖着长辫的举人,如今已经展现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的风貌。”
许知远决定去写关于梁启超的传记,借此追溯近代史的转型。这是一个极具野心的写作计划,他坚持创作持续至今。
他坦言,自己做节目只花费30%的精力,剩下70%的精力都在写关于梁启超的书。
尽管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许知远属于现代媒体中很活跃的知识分子,但他大部分时间栖身于书店这种古老场所。
梁启超当年所处的历史时期是一个中国大转折时段,他身上的丰富性与复杂性深深吸引着许知远。
为了创作传记,许知远在了解大量史料后,并追随梁启超的足迹,去往其驻足过的地方,用近10年的时间写书。
目前,他已经陆续出版了《青年变革者:梁启超(1873-1898)》与《梁启超:亡命,1898-1903》两部作品。
许知远与时空另一头的清末举人梁启超产生共鸣,他认为自己与梁启超最大的相似是真诚。
前搜狐网总编于威懂许知远的无奈,也很心疼这位老朋友:
“他的虚荣心不是拥有粉丝,扑过来找他拍个照,他最大的虚荣心是写一本真正代表伟大的好书,其他的都不重要。”
如今许知远的身份是作家、媒体人、书店老板,他对于自己的商业身份适应得很慢,但一直在努力,并不曲高和寡。
这就好比他在节目中,先采访明星被大众熟知,后又让看明星的观众接触到文化界的知识分子访谈。
他从来不会去刻意讨好年轻人。
在《十三邀》同名书自序中,许知远说,“我多少期待借助这种(娱乐界)的影响力,对知识分子日渐边缘的趋势作出某种报复”。
由左到右:许知远、罗大佑、高晓松
《十三邀》一季季播下去,公众的评价似乎发生了变化。
网友们发现许知远变了,变得话少,还会时不时和嘉宾开个玩笑,开始说人话。
那个在马东、蔡澜面前大段沉默、皱眉的许知远不见了,而是同陈冲、坂本龙一、安藤忠雄、项飚等人具体地对谈。
之前执拗的姿态在后来的几季里仿佛消失了,如今的他更看重让别人来表达。
在许倬云面前,面对这么一位厚重、庄严的历史学家,许知远将自己藏了起来,像一个天真的小学生,仰起钦佩的神情,认真对前辈讲的话做笔记。
许知远对话历史学家许倬云
与费翔对谈,许知远紧张到坐立难安。在费翔提到《源泉》时,两人一起聊了安·兰德,非常投入。
费翔满足地说,以前从来没人和他聊过这些,长期以来他对外呈现的都是明星那一面,而许知远则表示自己看见了费翔想要被理解的另一面。
许知远与费翔
许知远说节目不能做到第七季还是自己表达,要退到后面去。
之后,许知远上了《吐槽大会》,因文人式吐槽备受欢迎。
他吐槽李诞的精明:“李诞很有才华,但我还是不理解他为什么受欢迎,主要是不理解,什么是受欢迎。”
李诞与许知远
许知远在综艺首秀带来的六分钟脱口秀里,“审美的偏狭是一种智力的缺陷”“CP和期货差不多,是一种没有兑现的爱情”等金句在朋友圈刷屏,他吐槽得不露声色却字字珠玑。
许知远在《吐槽大会》,称王建国与李雪琴的CP是一种无法兑现的期货
《吐槽大会》后,他又参加了综艺《向往的生活》,广受好评。
许知远帮渔民大姐挑海草,对正在拍自己的摄像师说:“拍他们多好。”
许知远在《向往的生活》
许知远基本上不与其他嘉宾在一起扯闲天,真正享受起海边的悠闲时光。他买根烤肠看看村子,观众也在他的闲逛中看见当地人真实的生活。
那期节目末尾,综艺长老黄磊对何炅说:“我去当一会儿许知远。”
只见平日里活跃热情的黄磊,独自端着茶杯坐在海边,神情落寞。
某种程度上,黄磊也许很羡慕许知远,羡慕他可以做自己,不顾世俗眼光。
许知远已经48岁了。
如今,他没那么抵触与商业、跨界合作、流量媒体等的接触,毕竟他也是一家企业的命脉,掌握着它的去向与命运。
面对风评转向,许知远说:“很多人认为我是和年轻人有冲突的,但最终证明他们在我的尴尬中看到了自己的境遇。”
许知远内心所坚持的事情一直没变,一如他常年乱糟糟的长卷发与白衬衣、牛仔裤、人字拖。
他一次又一次重复着自己心中所想之言,也将大脑中的想法转变为做具体的事情,不过谁又能知晓,山上的风,会将他带去怎样的未经之地。
2012年,许知远在台北一家书店碰到了李敖,见到自己昔日爱到不能自已的偶像,许知远本想着问很多问题,但话到了嘴边又不知从何讲起。
两人感到无所适从,空气中有一股尴尬的气氛,李敖请后辈许知远吃冰淇淋。
年轻时的许知远,深受李敖影响
许知远不会想到,多年后与偶像相对而坐,没有侃侃而谈,只是一起分享菜单上最受欢迎的草莓冰淇淋,李敖像在电视上那样讲了个蛮无聊的段子。
许知远勉强挤出微笑,觉得偶像丧失魅力,甩甩长发便不再崇拜。
彼时的李敖已经77岁高龄,他不再口出狂言,人变得温和,甚至再没精力对前妻胡因梦出言不逊。
2018年,李敖去世,许知远回忆往事,想起在北洼路的首都师大附中读书时,自己想尽一切办法找寻李敖的每一本书,如饥似渴般通宵阅读。
他想起很多人,很多事,也想到六年前在台北冰淇淋店与李敖的相遇。
他们沉默不语,吃着草莓冰淇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