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白合并

作者｜碧落清遥

责编｜Thomas

俄乌战争爆发以来，西方对俄罗斯发起全方位制裁，包括但不限于被踢出国际支付系统、欧美资本撤资，甚至无法参加巴黎奥运会。

此外，还有一个欧洲国家因为“过度亲俄”而被西方国家“拉黑”，俄罗斯遭受的制裁几乎样样不落的施加在这个国家身上，这就是白俄罗斯。

▲大哥与小弟

同为东斯拉夫国家，白俄罗斯被外界视为“俄罗斯最忠诚的小弟”，早在1995年，两国就签订条约计划取消边界管制，到1997年更是进一步提出建立统一的政治机构、国旗、国歌、货币等，计划通过“俄白一体化”再度合并。

然而20余年过去了，俄白一体化波澜不断，实际推进有限，那么未来俄白两国还有合并的可能吗？

▲字签了不少，实际落实不多

一、斯拉夫兄弟

斯拉夫人与日耳曼人、凯尔特人并称欧洲三大族群。

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都属于斯拉夫人分支——东斯拉夫人。

随着基辅、诺夫哥罗德等城镇的出现，9世纪末，东斯拉夫人建立了其族群历史上最早的统一政权——基辅罗斯。

▲斯拉夫人

基辅罗斯于9世纪末皈依东正教，发展成当时东欧最强大的国家。11世纪后，基辅罗斯接连发生内乱，最终在13世纪中叶被西征的蒙古大军消灭。

蒙古人在基辅罗斯东部地区建立了间接统治，当地的罗斯王公与蒙古人建立了密切的政治、经贸联系，这些文化基因中沾染蒙古印记的罗斯人，发展成日后的俄罗斯民族。

▲东斯拉夫人被瓜分

因为原基辅罗斯面积广阔，已是强弩之末的蒙古大军没能征服其全境，如西部的波洛茨克公国，被波兰-立陶宛控制，在文化、政治发展脉络上与蒙古控制区渐行渐远，最终发展成白俄罗斯民族。

至此，东斯拉夫人被一分为三，蒙古控制区发展成俄罗斯人，立陶宛控制区发展成白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则更多受到波兰的政治文化影响。

▲被波兰立陶宛统治的白俄罗斯

15世纪末，受蒙古控制的俄罗斯人率先崛起，莫斯科公国摆脱蒙古统治，并在1547年变身为沙皇俄国。

欧洲有句谚语“剖开一个俄罗斯人，能看见一个鞑靼人（蒙古人）”。

俄罗斯确实与他的东斯拉夫兄弟民族不同，俄罗斯人与蒙古人一样，对土地有着偏执的追求。

▲沙俄扩张

随着不断的扩张，沙俄在18世纪末彻底吞并两个东斯拉夫兄弟民族——白俄罗斯和乌克兰。

被波兰-立陶宛统治的500年间，白俄罗斯产生了民族语言及独特的风俗习惯，如以白色为尊，东正教（沙俄国教）、天主教（波兰国教）并存等。

▲白俄罗斯被俄国征服

19到20世纪，从沙俄帝国到苏联，白俄罗斯和乌克兰地区都在俄国中央政府的推动下“俄罗斯化”，因为各族本来就是一家，其语言、民族认同差异不断缩小。

相较于俄国（苏联）境内其他民族，只有白俄罗斯、乌克兰被俄罗斯人看作“自己人”，白乌两族在高层中的人数占比仅次于俄族，白俄罗斯、乌克兰还作为联合国创始国，与苏联一同加入联合国。

▲苏联民族分布

二、再续前缘

冷战时期，白俄罗斯作为苏联最西部的加盟国，是苏联支援和控制东欧诸国的前沿阵地，苏联将白俄罗斯建设成导弹和机械制造中心。

得益于军事工业的带动，白俄罗斯的工业、科教等发展水平位居全苏各加盟国前列。但相应的，白俄罗斯也及其依赖苏联中央政府对提供的人力物力支持。

▲冷战中的白俄罗斯

1991年12月，苏联宣告解体，15个加盟国独立并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

波罗的海沿岸的爱沙尼亚、立陶宛、拉脱维亚三国并非斯拉夫国家，且三国是1940年被苏联强行合并的，因而独立后快速倒向西方。

▲苏联解体

中亚五国保留了当地的俄军基地，俄语也拥有大量的使用人口。但中亚五国在民族、文化、宗教上与俄罗斯差异巨大，随着国内政权的稳固，都开始了“去俄化”进程。

苏联的解体，让原有的完整国内大市场及工农业体系遭到严重破坏。俄罗斯等国遭遇了严重的经济衰退，民众生活水平不断下降。

▲食品匮乏

俄罗斯希望加入西方，建立向美欧那样的活跃的资本主义经济，因此不断向西方示好，甚至采纳西方的“休克疗法”，致使经济进一步恶化。

白俄罗斯作为小国，独立之初选择中立路线，即不过分亲俄，也不融入西方。苏联解体后，白俄罗斯工业产能下降超过30%，贫困人口增长到22%。

由于俄罗斯资金大量流向西方，俄白贸易额从1991年的287亿美元下降到1993年的29亿美元，白俄罗斯发展举步维艰。

▲下行的俄罗斯经济

1994年，40岁的卢卡申科当选白俄罗斯总统。

卢卡申科认为白俄罗斯作为小国，很难在国际社会中单打独斗，而拥有共同斯拉夫人认同的俄罗斯无疑是最合适的大腿。

出于对斯拉夫民族的认同和现实需要，在卢卡申科的带领下，白俄罗斯快速靠拢俄罗斯。

▲曾在苏军服役的卢卡申科

此时，俄罗斯也逐渐认清西方无意接纳自己，美国甚至继续将俄罗斯渲染为威胁，借此迫使西欧国家仍围拢在美国身边。在此背景下，俄白两国走到了一起。

1995-1997年，俄白两国相继签署多个合作条约，两国计划未来建立的联盟将有共同的国家领袖和立法机构，统一国旗、国歌、国徽、宪法、军队、货币、公民身份等。

▲联盟旗帜，很苏联

条约签署后，白俄罗斯商品以零关税进入俄罗斯市场，这对白俄罗斯保持并发展工业体系至关重要。

此外，俄罗斯向白俄罗斯低价出售油气资源，如出售给白方的天然气为每立方千米40余美元，出售给西欧国家的售价则接近300美元/每立方千米，这为白俄罗斯经济发展和民生改善提供了巨大帮助。

▲欧洲天然气管网

1998年12月，《关于白俄罗斯和俄罗斯进一步统一的宣言》的签署标志着“俄白共同体”进一步升级为建立俄罗斯和白俄罗斯联盟。

根据条约，俄白联盟最高权力机构为“最高国务委员会”，由两国总统、总理和两院议长组成。

▲俄白合作纪念邮票

此外，还有由两国国总理、外交部长、经济部长、财政部长和联盟国务秘书组成的部长会议。

根据计划，还将设立联邦议会，其中众议院由75名俄罗斯代表和28名白俄罗斯代表组成，上议院则由俄白平分72个席位。但共同议会和法院等机构迟迟未能建立。与独联体不同，俄白联盟的合作显然更深更广。

▲独联体总部位于白俄罗斯

俄白关系在3年时间内快速升温，其背后是两国基于现实利益的考量。

2000年，普京成为俄罗斯总统。上台之初，普京仍以前苏联国家作为外交重点，俄白一体化进程进一步推进，如2000年11月，俄白计划到2005年将俄罗斯卢布作为唯一货币在两国流通，发行中心设在莫斯科。

▲俄罗斯卢布

可是，冷战后一超多强的新格局的形成给俄白联盟的推进带来了新的挑战。

三、波折连连

2001年，美国遭受到9·11恐怖袭击。此后美国开启全球反恐战争，相继入侵阿富汗、伊拉克等国。

此时的俄罗斯也遭受着南高加索车臣等地的分离主义威胁，因而主动靠拢美国，一定程度上为美国的反恐行动提供了支持。

▲普京访美

随着美俄关系升温，俄罗斯通过加大向西欧提供能源，俄罗斯与整个西方社会的关系缓和，打开了俄罗斯外交僵局。

白俄罗斯最初支持俄白联盟，一是想获得俄罗斯的支持和保护。二是卢卡申科本人想借此将政治影响力扩展到俄罗斯，甚至成为日后新国家的总统。

▲卢卡申科的大国总统之梦

但随着俄罗斯国力恢复以及俄美关系趋缓，俄罗斯试图掌握俄白联盟的主导权。白俄罗斯没有绝对实力与俄罗斯平起平坐，一旦合并就意味着卢卡申科彻底失去权力。

俄罗斯的行为触痛了白俄罗斯最敏感的神经，即担心俄罗斯以大国姿态吞并自己。2002年，普京向卢卡申科提出俄白两国一体化方案，即完全合并或“欧盟模式”。

▲难以平起平坐

卢卡申科反驳“完全合并方案即便苏联时期也未推行过，欧盟模式看似体面，但俄罗斯仍会凭借体量优势全面控制白俄罗斯。随着俄白矛盾浮现，两国关于共同护照、货币等内容的谈判陷入停滞。

2003年后，受伊拉克战争等因素影响，国际能源价格进入一段长时间的上涨期。油气储量丰富的俄罗斯享受到这波红利，GDP总量不断怕攀升，俄罗斯试图增强对白俄罗斯、乌克兰等前苏联国家的影响，进而保持大国的势力范围。

▲俄罗斯发了“石油财”

俄罗斯在发展上显然落后于西方，前苏联国家并不甘心成为俄罗斯的小弟。2004年，乌克兰爆发橙色革命，次年，亲西方的尤先科上台，俄乌关系骤然紧张。

白俄罗斯也不想沦为俄罗斯的跟班，俄白一体化进程因此受挫。俄罗斯于是表示，出口给白俄罗斯的天然气过于便宜。2006年，俄罗斯突然宣布将提供给白俄罗斯的天然气从46美元/每立方千米上涨到200美元/每立方千米。

▲白俄罗斯的输气管道

白方认为既然在推进俄白一体化，那么白俄罗斯理应享受俄罗斯国内各州一样的补贴价格。俄罗斯则表示，俄白一体化如果只谈经济合作那将毫无意义。

显然，俄罗斯把俄白联盟当作控制白俄罗斯的工具，白俄罗斯抗拒俄方的控制，同时又想通过俄白联盟获得俄罗斯的能源和资金。

▲一心二意

经多次协商，俄罗斯才同意把价格压到100美元/每立方千米。而这，是当时乌克兰不断试图加入欧盟，俄罗斯为安抚白俄罗斯付出的代价。

2010年，乌克兰新一届总统大选，亲俄的亚努科维奇上台。他中断乌克兰加入欧盟的申请，重新倒向俄罗斯。这引起乌克兰亲西方群体的强烈不满，最终引发2014年乌克兰的大规模抗议，亚努科维奇被迫流亡俄罗斯。

▲乌克兰的示威民众

俄罗斯担心乌克兰彻底倒向西方，最终出兵占领了乌克兰的克里米亚，乌东部是俄族聚居区，当地亲俄武装与乌军爆发冲突，俄罗斯与西方的关系急转直下。

在此背景下，白俄罗斯再度成为俄罗斯拉拢的对象，俄罗斯宣布自2013年起，白俄罗斯采购天然气的价格将与俄国内一致。

▲乌东部有大量俄族

与此同时，卢卡申科因废除总统任期限制并不断连任，被西方国家称为“欧洲最后的独裁者”，白俄罗斯遭到西方的制裁，更加迫切需要俄罗斯的支持，俄白联盟热度再次升温。

▲卢卡申科连任

根据世界银行统计，2005至2015年，俄罗斯向白俄罗斯提供的经济援助（包括廉价能源、资金等）约合1060亿美元，占白俄罗斯每年GDP的11%-27%，是支撑白俄罗斯最重要的外部力量。

如此看来，俄白联盟不过是俄白为取得国家利益而搭建的草台。每次俄罗斯遭遇西方围堵，或是白俄罗斯自身遭遇发展危机，都将推动一体化。

▲俄白军事合作

但这种推进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白俄罗斯始终担心在被俄罗斯吞并，俄罗斯则反感白俄罗斯只索取经济利益的行为。

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白俄罗斯站队支持俄罗斯，因而遭到西方的施压和制裁。俄白两国元首则互访频繁，积极向外界展示俄白一体化成果。

▲俄军一度从白俄罗斯境内攻入乌克兰

2025年将是俄白一体化的第30个年头，虽然两国签署了一系列的合作文件，但俄白联盟建设实质上陷入停滞。

俄罗斯想把白俄罗斯作为其地缘博弈的助手，通过俄白一体化来利用并控制白俄罗斯。白俄罗斯却只想要经济上的一体化，但俄白合作并未改变白俄罗斯至今仍是欧洲最落后的国家之一的现状。

▲白俄罗斯首都

虽然俄白历史文化紧密，但苏联解体后，两国走上了独立发展的道路，对俄白一体化的理解也各不相同。

白俄罗斯想利用一体化平台从俄罗斯获得资源、资金及军事支持，但俄罗斯是想最终吞并白俄罗斯，这个触及了卢卡申科的根本利益，卢卡申科绝不想从白俄罗斯总统变成俄罗斯的州长。

如此看来，俄白一体化不过是利益使然的结果，两国出于本国实际利益考量，很难实现真正的合并。

▲利益诉求不同，注定难以“合并”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