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吴彦姝摘得北京国际电影节天坛奖最佳女主角之后,电影《妈妈!》的另一位主演奚美娟,也在金鸡奖上获得了最佳女主角的提名。
《妈妈!》原名《春歌》,是导演杨荔钠继《春梦》《春潮》之后“女性三部曲”的收尾之作。影片的故事很简单,讲述了85岁的母亲蒋玉芝(吴彦姝 饰)照顾身患阿尔兹海默症的65岁女儿冯济真(奚美娟 饰)的故事。
影片内容虽简洁平直,但后劲儿不小。《妈妈!》的一个个镜头,看似波澜不惊,却总能因为恰到好处的剪接处理,释放出感染力。
这部电影很容易让人想起余秀华的一句诗:一个能够升起月亮的身体,必然驮住了无数次的日落。
镜头语言张弛有度
《妈妈!》作为一部文艺质感浓厚的故事片,充分展现出了镜头语言的魅力。
《妈妈!》在一开场,就用若干个环境镜头,向观众交待了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又暗暗较劲的生活状态。医院里,母亲因为抽血怕痛钻进了女儿怀里,女儿只是轻抚母亲的头,不做多言。在家中,洁癖的女儿前脚刚整理好母亲的书桌,母亲后脚就故意把码齐的书再次弄乱。
开头前五分钟,剪辑师几乎没有选用母女二人的对话镜头,而是用一连串散碎的手持镜头和几个特写,以纪实感的影像呈现出她们南辕北辙的生活习惯。素朴的女儿爱吃清粥小菜,母亲则讲究“中西合璧”。剪辑师的有效组接,让影片的画面信息得到有效传达。
剪辑上对推拉镜头的合理组接、调用,也起到了强化情绪、调节节奏的作用。
影片中段,得知自己患病的冯济真独自在桥头哭泣的桥段,就由近推和远拉两个运动镜头组成。
当镜头由远及近地慢慢集中于冯济真时,观众能越来越清楚地看到她身子的颤抖,听到她无助的哭声,镜头捕捉到冯济真难以抑制的恐惧和无助。而当镜头由近向远拉开,则是在传递冯济真在释放后逐渐稳定的情绪变化,也在暗示观众,她为自己和母亲谋划后路的打算。
《妈妈!》的剪辑师也深谙对剧情节奏的错落安排。影片的叙述节奏虽在整体上比较舒缓,却在处理过场戏时,用到了几种快节奏手法。
一种是对背景音乐的灵活运用。比如冯济真给母亲银行账户转账、购买保险、为母亲看养老院、在家里安装防护栏等一连串过场戏,就被剪辑师巧妙地用一分钟的背景音乐串了起来,丝滑又轻盈。
另一种是用交叉蒙太奇的技法压缩时间容量。比如母亲得知女儿患病后,剪辑师一边让观众能听到母亲对女儿的开解和鼓励,“不用怕,我能照顾你也能照顾我自己”;一边又用交叉蒙太奇的镜头处理,让观众看到母亲的实际行动。为了给女儿做饭,她重拾厨艺;为了锻炼体力,年迈的她做起了瑜伽、举起了哑铃……
视听的双管齐下,既可以保护影片叙事空间,也能帮助观众深入蒋玉芝和冯济真的生活,唤起观众心底的共鸣。
正应了蒋玉芝所言:“每个妈妈都是母狼,保护幼崽是天性。我虽然老了一点,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小孩。”
隐喻镜头,耐人寻味
对于电影镜头而言,在传递信息的表层功能之下,还身具隐喻作用。它们或许数量不多,对于影片而言却是画龙点睛。《妈妈!》的几个镜头,就能让笔者品读出这层含义。
首先,剪辑师对个别镜头的异化处理,起到了为下文埋伏笔的作用。比如在影片前半段,坐着公交车回家的冯济真被人错认成小偷,剪辑师就对以冯济真为视角的镜头作出慢放和抽帧的处理,同时配上了耳鸣音效。
这种处理方式,突出了冯济真不知所措的恍惚状态,也向观众放出暗示信号:冯济真的精神状况开始出现问题。冯济真在后面几场发生幻觉而不自知的戏,剪辑师也用了类似的手法,让几场幻觉戏在通篇实现互文。
其次,剪辑师对个别镜头的选用,则起到了交待人物状态和处境的作用。比如在第18分钟,又一次出现幻觉的冯济真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儿,这里剪辑师就在原有的处理手法之上又叠加了对镜头的缩放处理,进一步表达了冯济真的恐慌,渲染了不明所以的诡谲气息。
再者,就是对长镜头的妥帖选用。
以影片在45分钟左右的长镜头为例。外出归家的母女二人一个因为患病忘记了门锁密码,一个因为年迈动作迟缓找不到备用钥匙。为了解决女儿的内急,母亲打碎玻璃从窗户爬进家里开了门,但女儿还是尿失禁了。洁癖的冯济真失声痛哭,累得喘不过气的母亲只能抱住女儿的头,一边安慰她一边暗暗抹泪。
这场戏就集中体现了长镜头还原生活场景、保护时空连贯性,以及凸显人物情绪变化的功能。在一分多钟内,我们看到了从赌气到慌乱再到崩溃的冯济真,看到了从焦急到无奈再到辛酸的蒋玉芝,看到了她们的情感迸发,感受到了母女二人说不出口的苦楚和委屈。
此外,《妈妈!》的空镜也颇具深意。
女儿刚出场时,剪辑师给到的空镜大多是欣欣向荣的景致。随着女儿病情的加重,空镜内容开始走向衰颓、荒凉,这恰好暗示了母女二人的处境变化。从应对自如到勉强应付再到难以招架,空镜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看到了故事的整体弧线。
《妈妈!》的剪辑像颇似一曲调式互换的变奏曲,剪辑师一边用大调式平铺直叙的镜头传递出母爱的温馨,一边又以小调式的考究技法暗蓄女性力量。
从国庆到现在,电影院许久不上新片,有观影需求的读者,不妨看看这部静水流深的《妈妈!》。
【文/弈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