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RONE A》是杭州电子音乐制作人、Audio-Visual 艺术家 GUAN 的第二张全长专辑,专辑虚构了一名存活于网络世界的“职业杀手”,以相对感性的方式探讨了虚拟现实、网络社会和人工智能的主题。
这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主题——特别《黑客帝国 4》开拍给我们带来的喜悦还未完全消散。另外,GUAN 在这张专辑中采用的实验元素使得专辑上线后,一方面收到了不少网友的不理解评论,另一方面,则是乐迷、音乐从业者的广泛好评。
带着疑问和好奇,我们采访了 GUAN,他坦言那些“不友好”的网友评论帮他“补全了整张专辑的概念”,并觉得自己在这张专辑中的“脑洞还不够大”。
叙事性专辑 /
“专辑可以容纳更长更完整的信息,这大概就是专辑在数字音乐时代的意义”
在《DRONE A》的创作中,GUAN 首次尝试了“叙事性音乐”,专辑分为四个章节,一步步丰满 DRONE A 这个虚拟形象,并将自己对于网络世界的思考穿插其间,并在最一首《Deterioration》那不断重复的旋律中,将虚拟角色 DRONE A 冲毁,消散、融入在音乐,或者说网络世界里。
这种叙事性的专辑让我们分外好奇和意外,毕竟在碎片化时代,连专辑中作品的连续性似乎都是一种苛求。据 GUAN 说,创作叙事性专辑的起因,来自于 Pink Floyd 的《The Wall》:
“之前突然有一段时间打算刷一下以前听的摇滚乐,就又重新刷到了 Pink Floyd 的 The Wall,顺便第三遍重看了这部电影,我就突然萌生了想尝试做一张有一定叙事性的电子乐专辑。正好我对社交网络感受比较多就想以这个为出发点。起初其实构想的更大, 甚至想完全抛弃俱乐部舞曲的框架做一个像音乐剧那样的东西 ,但由于功力不够最后还是在大框架上使用了比较熟练的舞曲。”
《The Wall》
对于 GUAN 来说,碎片化时代带来的现状就是“大家很热衷于发 EP,我自己同样也喜欢发 EP 或 Single, 因为对于名气还不大的音乐人来说不太会浪费掉一些曲子 ”,但他却很喜欢买专辑,“因为有一种类似于 mixtape 的感觉,但其实大多数也没有很完整的感觉”。
让 GUAN 第一次注意到“连续性”的专辑,是他初中时听到的 Green Day 的《American Idiot》。
虽然发 EP 对于还在积累力量的音乐人来说是种很合理的选择,但 GUAN 也承认,“ 专辑可以容纳更长更完整的信息,这大概就是专辑在数字音乐时代的意义。 ” 反之,如果把想表达的大量信息都做到一首歌里,那“三四十分钟的单曲那更没人能听完了。”
初中时听的《American Idiot》
让 GUAN 第一次注意到专辑的“连续性”
《黑客帝国》的时代会到来吗 /
“现在每个人都是实实在在的赛博格人类,Drone A 即所有人”
DRONE A 这个活跃于网络世界中,四通八达、无所不能的虚拟形象,让人不得不想起电影《黑客帝国》——人类都生活在由“母体”计算机控制的虚拟世界里,没有自由和思想。
GUAN 承认,构思这个虚拟形象很大程度上来自《黑客帝国》,以及“北京声纳15周年时,有一组台湾艺术家 NAXS 的 VR 剧场对我也有很大影响。”
《黑客帝国》
GUAN 继续解释说:“社交网络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已经完全打破了虚拟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已经不仅仅是「网上冲浪」这么简单,它让很多人具有了「双重人格」。有很多现实例子展现了一条不负责任的信息如何对一个现实中的人产生影响。 现在每个人都是实实在在的赛博格人类,Drone A 即所有人 ”。
现实中不爱出门的 GUAN 对这种“双重人格”有着深深的体会: 在封闭狭小的空间里,大大小小的电子屏幕成为了他连接整个世界的入口。 在接受 GNG Sounds 的采访中,他将类似自己这样生活的群体称为“网络寄生者”,这些人的人格在网络和现实生活中产生了变异和分化——“网络改变了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思考方式、信息输入输出方式,甚至人格”。
《黑客帝国》中描绘的那种人类完全生活在网络世界中的时代会到来吗?GUAN 告诉了我们他的答案:“我觉得现在就已经快了,只是还不能完全脱离肉身上传意识。但我觉得即使到来了也不错, 可能反而人类会更单纯一点,不用在两个空间之间穿梭 ”。
小插曲是,GUAN 大方地承认说 Drone A 这个名字“ 真的是瞎取的,觉得看起来比较酷” 。
Drone A 概念图
《Drone A》的小遗憾 /
“过于在意概念而忽视了一些细节和听感。以及,脑洞还不够大。”
在上一张专辑《功不蔽体》中,黑暗和工业是 GUAN 的关键词,他采用了一种“攻击式”的创作方法,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表达的源头几乎都出于厌恶和嫌弃的情绪。
而在新专辑中,这种情绪似乎不再明显了,GUAN 说:“上一张专辑比较侧重于情感宣泄,宣泄完了以后感觉自己似乎「阳光」了不少,再用之前的情绪去做反而会感觉不太自然。不过还是有一些口味延续下来了,比如音色,甚至更重了一些。”
朋克乐队时期的 GUAN 及 GUAN 近照
尽管有变化,但 GUAN“奇音异形”的风格依旧没有改变,对于艺术感的追求,及大众审美依旧需要提升的现实,带来的往往是作品越来越小众、失去更广泛市场的结果。对于这一点,GUAN 几乎没有放在心上,“ 我想先把我擅长做好的部分做好,把愿意听我音乐的人群服务好 ,让他们能听到我的音乐,这是我现阶段的「市场」,之后再去考虑别的。”
本着这种想法做出的《Drone A》收到了 近乎“两极分化”的回馈 ,特别在某音乐平台的单曲《Drone A》评论区下,大部分普通网友都对这张专辑表示了不理解,甚至说要“举报”。
某音乐平台内单曲《Drone A》的评论区
而不少乐迷、音乐行业从业者却对这张专辑赞誉有加,比如写过大量乐评,在豆瓣中标记过1600多张专辑的 MeetMeinaMaze 就称赞说:
“激烈打击乐和金属声响符合凶猛仿生节肢动物捕猎和进食过程的听觉反馈。有点像 Y2K 背景的科幻世界撞上十多年后的解构俱乐部舞曲浪潮,工业轰炸之余也有舒缓调剂。”
一些音乐人对不友好的评论都“很不客气”,甚至直接在评论区回击,但 GUAN 对不友好的评论却表示出了理解:“情理之中,和这张专辑的主题意料之外的贴合(感谢这个插曲帮我补全了整张专辑的概念),有几段评论简直太精彩了。 但如果音乐平台给我推一些特难听的榜单歌曲的话我可能会更不友好。”
GUAN
在收到这么多或好或坏的评论后,GUAN 也发现了自己在创作《Drone A》中的一些疏忽:
“除了部分音乐平台用户的评论和举报威胁之外,其它回馈大多是正面的,但也有些音乐圈的朋友对某些部分提出了一些中肯的意见,对我启发还挺大的。这张专辑制作的时间比发行时间要早很多,在发行之前也已经又做了很多音乐。 我现在觉得专辑中有些部分因为过于在意概念而忽视了一些细节和听感。以及,脑洞还不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