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彩云家务事非常忙,来不及写新文章,所以前几日没有更新,向大家致歉!
今天嘛……继续说点恶趣味话题,说说当代日本的死刑执行方式。
说起日本的死刑,有一个鲜为人知的事实是,日本居然是世界上第一个废除死刑的国家,早在公元818年,日本嵯峨天皇下令全面废除死刑。原因是当时的平安时代,日本国内佛教盛行,日本人普遍认为杀生是不对的,于是嵯峨天皇把死刑改为流放。
这一世界上第一个废死政策持续了338年,直到平安时代末期开始松动,随着武士贵族逐渐掌握政权,死刑以法外私刑的方式变相恢复,到1156年宝元之乱,武士阶层正式成为日本统治阶级,死刑公开恢复,废死时代彻底终结。
在武士阶层统治的幕府时代,日本的死刑野蛮而残酷,动辄就是火刑、斩首,更不要提各种纯粹是虐杀的法外私刑。这里要介绍一种日本特色的“磔刑”,具体执行方式是在闹市树立一个木制“磔柱”,类似一个十字架,犯人一路游街示众至此,绑上十字架,两个刽子手各持一杆长枪,先围着犯人嘿嘿哈嘿、嘿嘿哈嘿吆喝,等差不多了,监刑官头一点,就脸一拧,牙一咬、脚一剁、嘿呀一声吼,噗嗤咔嚓、噗嗤咔嚓……对着犯人身体反复捅刺,用不了几下犯人已血流如注、一腔子下水都捅了出来,多数已气绝身亡,但按照流程仍需派人用一个耙子勾住犯人脑袋露出脖子,由刽子手用长枪一家伙刺穿喉咙,叫“止枪”,这才算行刑完毕。
反映日本江户时代“磔刑”的绘画,木制的“磔柱”还有男女两款
保存在明治大学博物馆的磔柱和长枪
彩云看到这个磔刑的介绍时不禁感叹,这不就是东瀛的螺纹钢插死吗?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司法制度全面学习欧洲大陆法系国家,建立了近代民事刑事法律制度,死刑执行方式也脱亚入欧,全面废除各种酷刑,自1873年起,模仿英国长距离坠落绞刑方式,采取“絞罪器械”执行死刑,从此西式绞刑成为日本法定的死刑执行方式。
近代日本使用过的西式绞刑台
1945年日本战败,在美国主导下实施政体改革,包括刑事司法制度也进行了大幅度修改,军国主义色彩内容被删除,但死刑仍被保留下来作为法定的最高刑罚。只是日本刑法中的死刑被限制在极少数重罪里,普通刑事案件要判死刑极难,即便是故意杀人罪,如果只杀死一人也很难判处死刑,得是杀死两人以上,或者是连环杀手,亦或者是大规模恐怖袭击制造者才判得了。
1950年代大阪拘置所内的绞刑刑场
接下来说说,现代日本的死刑是如何执行的,被判处死刑的犯人在终审判决到正式执行之间会经历什么。
首先被判处死刑的犯人都关押在“拘置所”,即看守所里,而不是执行有期徒刑、无期徒刑的“刑务所”(监狱)里。全日本共有东京、大阪、札幌、仙台、名古屋、广岛、福冈7个拘置所有刑场,因此一旦被判处死刑,犯人都会被移押到这7个有刑场的拘置所里,等待死刑执行。
全日本最大的看守所,东京拘置所,该所设有刑场,可执行死刑。
在拘置所看押期间,死刑犯都关押在单人牢房,牢房面积非常有限,仅供安置一张矮桌、一个坐垫、一个榻榻米床垫、一个马桶和一个很小的洗脸台。在每一个单人牢房外有一个极其狭小的天井,天井顶部有铁丝网,还有狱警从上方监视,这就是犯人放风的空间,每周有固定的时间犯人可以到这个小天井里活动一下身体。
东京拘置所内的单人牢房,死刑犯就关押在单人牢房内。
单人牢房内部结构布置
和其他犯人不同,死刑犯不需要参加监所劳动,一来死刑犯都是高度戒备关押,不能出一丁点风险,二来死刑犯也没有劳动改造的必要,死亡本身就是承担罪责的方式。不过因为生活极端枯燥,没有娱乐活动(有些营销号说什么日本死刑犯等待期间生活优渥,还有毛片H漫看,这纯属这些营销号主毛片看多了),也不准睡懒觉,不少犯人会申请做一些粘纸箱、做包装袋的“契约作業”也就是狱内劳动打发时间。
这一个个狭小的天井就是单人牢房的放风场
在关押期间,犯人每天的生活非常单一,早上7点起床,7:15狱警早点名,7:25早餐,11:50午餐,16:40晚餐,21点就寝。白天时间段犯人需收起被褥,不准躺卧,只能在矮桌前坐下看书,拘置所仅提供佛经和圣经供犯人阅读,个人书籍有说禁止带入,也有说仅限3本,总之高度受限,期望躺在宅漫堆里自得其乐那是不可能的。另外拘置所也提供笔和白纸,犯人可写信写笔记,每周还有固定的时间可看电视、听广播,狭小的监舍内有摄像探头24小时监控,没有任何死角。
拘置所内的一餐,一般都是这样一个肉、一个蔬菜、一个汤、一碗米饭。
按理说,如果犯人用尽上诉手段,终审判决仍维持死刑,那么死刑应当尽快执行,但由于日本的司法惯例,如共同犯罪中其他嫌疑人没有抓到,或没有终审裁判,已被判处死刑的犯人也会继续等待全案终审裁判后才执行,再有就是死刑执行命令需日本法务大臣签发,但受到“废死”等政治观念影响,不是每个法务大臣都会果断签署执行令,所以日本的死刑案件从终审到执行往往会拖很长很长时间,有人统计过平均一个死刑犯要等近8年时间才上路!
1995年东京地铁沙林毒气事件的元凶,奥姆真理教教主麻原彰晃,他因为制造恐怖袭击至多人死伤,与教团内另外12名骨干被判处死刑,但因为同案犯的审理持续了很久,所以拖到2018年7月6日才执行,在所内关押了23年。
如此漫长的等待时间对死刑犯来说是一种折磨,明知死刑已成定局,但究竟什么时候死自己说了不算,也不会提前通知,唯有长期的惶恐等待。对很多犯人来说,如果在行凶后速审快判,可能还处在犯罪后的亢奋中,表现出对法律的藐视、对被害人及其家属的冷漠,有一种脑袋掉了不过是个碗大疤的浑痞心态,死了就死了,但在一年、三年、五年之后,由于漫长的关押,犯人这种亢奋情绪逐渐消磨殆尽,转而开始焦虑恐惧,也有的人会对之前的罪行反省,或者信奉宗教,总之时间能磨灭很多东西,在经历了漫长关押后,许多犯人的确对所犯罪行有了强烈的悔意。
日本著名连环女杀手木嶋佳苗,此人长相平平,体重更是超过200斤,肥婆一个,偏偏茶艺高超,几年内勾搭多名男子,在骗光被害男子钱财后用烧炭的方式杀害,并伪装成被害人自杀的假象。网络营销号夸大其词称其“床技一流”,其实多为胡编乱造的低俗描绘,她主要通过筛选作案对象,专门挑选生活圈子狭窄,缺乏异性交往经验的大龄单身宅男下手,提高成功率,使用精神操弄话术pua对方,让对方欲罢不能成为其情感俘虏。2012年,木嶋佳苗被终审判处死刑,目前仍未处刑,但在关押期间她依旧隔空施展茶艺,虽不能上网,但通过手写信件方式委托他人更新其个人博客,打造无辜受冤岁月静好的人设,还骗得不少人的同情,甚至还隔空与一名痴迷男子登记结婚。
只是,终审判决是不可能被推翻的,可能犯人经过十余年的关押,经历了漫长的反省,的确对所犯罪行产生了深刻悔意,但该来的还是要来,终于有一天,法务大臣想起还有这个案子,看了案卷觉得这货的确该死,大笔一挥,办了!死刑就要开始执行了!
日本法务省大楼,死刑执行令就是在这里由法务大臣签发的。
曾经日本会在执行前一晚通知犯人,第二天清晨执行,但因为有的犯人会吓得精神失常,影响第二天执行,于是后来改为执行命令送达当日不通知犯人,拘置所秘密准备,第二天清晨直接到监舍内提人,拉起来就上刑场,图的就是一个干脆利索。所以犯人直到被带到刑场才知道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有的犯人犹如遭到雷击一般失魂落魄,成为行尸走肉仍由摆布,也有的情绪失控,跪地痛哭,苦苦哀求哪怕多苟活一日。
关于现代日本执行死刑的刑场设施,长期以来日本司法部门没有公开,直到前几年才让日本部分媒体记者参观了位于东京拘置所内的刑场。刑场位于地下,有上下两层,上层为教诲室、走廊、前室、执行室、操作室,下层位于执行室正下方的是停尸房,室内装修多使用原木色,地面铺设浅褐色地毯,整体风格柔和朴素,目的在于不过分刺激犯人,也避免给执行人员心理带来不良刺激。执行室和停尸房正面均有大玻璃窗,典狱长、检察官等监刑人员站在对面一个平台上可以看到犯人执行死刑、确认死亡、处理尸体的全过程。
日本东京拘置所绞刑刑场结构图
一般在执行日清晨,狱警会以提审、会见的名义将犯人提出监舍,通过电梯直达地下刑场。首先犯人会被带到教诲室,在这里一开门犯人会看到室内神龛有一尊佛像,此时智商正常的人都知道,这是超度亡魂,自己要上路了,如果犯人信基督教,佛像会换成一个十字架。在教诲室,典狱长会正式向犯人宣布今天将执行死刑,问有无遗言遗物,犯人有时间书写遗书,神职人员会提供精神抚慰,作为人道主义关怀,狱方会提供简单的点心,几块糖果,一包烟,但此时大多数犯人根本吃不下。
教诲室内景,墙上神龛会供奉佛像或十字架,在这里由典狱长向犯人宣布死刑执行令,神职人员提供宗教慰藉,犯人在此书写遗书,交代遗言。
简单准备一下后,犯人会穿过走廊,被带到前室,这里还有一尊佛像,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前方有一面厚重的门帘,这里就是为死刑执行做最后准备的地方了。在前室,犯人头部会罩上白布套,手戴上手铐,随后门帘被拉开,前面就是执行室。
前室内景,还有一座神龛,蓝色门帘背后就是执行室。
犯人会被狱警押到执行室,执行室中央有大小叠套的两个红色方框,这就是死刑执行时打开的地板活门。犯人会被带到红色方框里,脖子上套好绞索,双腿被皮带捆绑,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下令执行。
门帘背后的执行室,地上有红色方框,即犯人站立的活动地板。
执行室地板和墙上有坚固的金属环,用于连接吊索。
地板活门正上方悬挂吊索的滑轮
典狱长下达指令后,在执行室一侧操作间里的狱警会按动电钮,犯人脚下的地板活门会突然打开,犯人坠入楼下停尸房,绞索猛然拉紧,折断颈椎,导致犯人迅速死亡。为减轻行刑狱警的心理负担,操作间里有三个一模一样的电钮,由三名狱警同时按下,只有其中一个才真正起作用,其余两个是假按钮,如此一来,狱警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亲手按下按钮终结了犯人生命,心理负担就轻了许多。
执行室侧面操作间里有三个电钮,只有一个才能真正打开地板活门,其余两个是假的,有利于减轻执行狱警心理压力。
理论上说,犯人拴着绞索猛然坠落,几乎当即死亡,但为了保险期间,按照日本执行死刑的操作规程,犯人坠落后还会持续悬吊5分钟,确保其彻底死亡,在上层执行室和下层停尸房前面都装了大块透明玻璃,对面平台上的监刑官员可直接目睹死刑执行与犯人确认死亡过程。等执行完毕法医宣布犯人已经死亡之后,犯人尸体会被狱警从绞索上摘下来,装入棺材拉走,如犯人家属原意收尸的,交由家属,家属不愿意收尸或者无家属的,由拘置所送火葬场火化。
从监刑平台透过玻璃看执行室和执行室下方的停尸房,执行死刑时监督官员会站在此处监督整个执行过程。
死刑执行的简图
截止2021年的数据,日本全国在押死刑犯是107人,他们当中多数人都经历了漫长的等待,有的仍在上诉,尚未终审判决。在日本每年由法务大臣下令执行死刑的人数只有个位数,有的年份甚至一个都没有。日本这种保留死刑,但对死刑判决和执行极其谨慎的态度不能简单归结为“白左”、“被西方洗脑”,其实是有合理性的,执行死刑时采取尽可能人道的方式也是进步的,彩云作为一个法学僧,觉得这是目前保留死刑的国家里,法律公平公正、刑罚威慑力、公众道德观和人道主义思想之间平衡得比较好的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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