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军结婚那年,婆婆46岁。
结婚前,我的长发到腰。妈妈经常给我编4股辫。每个清晨,总是一边闻着饭香,一边听着妈妈的催促:“快点洗漱,吃饭了。过来,先把头给你梳完。饭盒装好了,别忘记带!”
结婚前一天,妈妈又为我梳头,边梳边对我说:“老姑娘,嫁过去就成大人了。家务活要与婆婆多分担,遇到争执要忍耐。可不能像在家时这么任性了。”瞬间,我鼻子一酸,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是呀,就要离开亲妈的呵护,离开生活多年的家。未来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
嫁过来才知道,婆婆和亲妈有天壤之别!婆婆给我的印象就是“慈禧太后”,掌管和操纵我家的一切“大权”。从屋内家务到地里活计,每天的日程给你安排得满满的,令人喘不过气来。军生性懦弱,在家中没有丝毫话语权,作为他媳妇的我就更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了。于是,在一个屋檐下,婆媳大战开始,我用尽了十八般武艺与她抗衡……
而今我46岁。
随着时光的流逝、年龄的增长,我自身棱角被磨平了许多,心气也淡了,和婆婆之间用心的距离保持着彼此间的相安无事。
前几天,婆婆不在家,我烧炕时手被苞米秸秆划了个大口子,血流不止,就上她那屋翻布条包扎。婆婆有个外号叫“半铺炕”:炕头堆针头线脑、吃的用的,炕梢堆大包、小包、废布包。只要她不在家,这屋就成了我的天下,吃的用的随便拿。
翻着翻着,一个小花布包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些年婆婆的大包小包总是拾掇更换,唯独这个小花布包她从不丢弃。好奇心驱使我打开了它,瞬间被包里的东西惊呆了,我家老大(大闺女)小时候穿过的12条小棉裤被叠得整整齐齐地码在一起。说实话,对于针线活我是一窍不通,亲妈常说我“横针不知竖线”。这些小棉裤都是婆婆用旧衣服、腈纶棉改制而成的。
在我家老大8个月的时候,我就出去闯荡了,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远离婆婆。从此,老大的衣食住行都由婆婆打理,老大8岁时我才回家。老大穿过的12条棉裤,都是婆婆一针一线缝制而成。生老二(二闺女)时,婆婆把这12条棉裤又拿出来给老二穿。我当时是心存嫌弃和排斥的,都啥年月了,谁还穿自家旧衣服改制的棉裤。面对我的冷漠,婆婆第一次什么也没说,也不知道她把12条棉裤放哪了还是丢弃了。
再次看到这12条小棉裤,我的眼睛湿润了,忘记了到婆婆屋里要干啥。就这样呆坐了很久,脑海里都是流走的往事……回过神,把小花布包好,收藏了。
走到院子里,秋天拔回的大葱,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整齐地垛成了堆,在阳光的照耀下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卖菜用的大铁筐,摆放整齐,原来被东一块西一块放置的苫布也卷成卷儿放到明显处。秋天的咸菜、酸菜她早渍完了。此时此刻的我,突然意识到过日子还有这些内容……
是她,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将家里的物件摆放得井然有序;是她,使我们家的小日子过得丰富多彩。老王家的大门一直以来因为婆婆的坚守,才更加温馨。人们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人到中年的我,深有体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