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味记忆

【小菜一碟】

尽管大自然精灵们对人类几无招架之力,但终会找到一些机会,以SARS、新冠病毒等方式,反噬人类。

蔡江伟

“野味”这个话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为国人所聚焦。一场牵动全世界的疫情,最初的发轫源,很可能是某只被倒卖的野生动物。当然,具体的实锤,因为武汉“华南海鲜市场”早早地被清理整顿,很可能已经无从考证。但从网上流传出的图片可以看出,彼时的野味贩卖链条是多么生意兴隆。

出生于农村的“95前”们,都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关于野味的记忆碎片。拿我本人的记忆来说,野味也顺应经济发展的潮流,走出了一条自己的轨迹。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尤其对农村人而言,野味并不是什么“高大上”的东西。听父辈们讲,即便是在3年灾害时期,也居然没有几个人去田里、河里捕捞鱼虾之类的水产来裹腹。在物质艰苦的时刻,脂肪是比蛋白质更珍贵的食物,用今天的话语体系解释,就是脂肪具备更高的热量密度。在儿时朴素的记忆中,鱼、蛋、禽、牛羊肉、猪肉们的价格水平是逐级递增的,而占据价值顶端的则是猪腹部的两大块脂肪。听老人讲,甚至曾经有非常幸运的屠夫在买下一头猪后,仅靠这两块肥油便收回了成本。在那样的时代里,肉糙的野味要想做得好吃,烹饪时必须消耗大量猪油,高昂的成本下,更多时候只能被当成零嘴,难登大雅之堂。

经济落后,技术也不发达,捕获野味也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拿最简单的黄鳝泥鳅来说,手笨的我就始终没能掌握其中的技术要领。鱼虾更是只能放干田里的水才能抓到,更别说下河摸鱼的技能,更是半点都没有掌握到。幸好有比较笨的螃蟹,拿根野草在洞口晃动几下,便能将它骗出来。至于吃法,经本人亲身考证,蛋白质须得炙烤后才更有香味,这或许也是老饕们今天对烧烤欲罢不能的人性本源。至于野兔、野鸡等,虽有过“守株待兔”式的好运,口感却着实如干柴一般,远不如流着肥油的回锅肉可口。然而这样的记忆只存在了很短一段时间,随着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的大幅提高,从村里人也不再羡慕胖子的那一刻起,野味和原先“顶级美食”猪肉的地位,便发生了逆转。

到后来,随着需求日渐旺盛,野味的价格也水涨船高。抓野生动物,便成了不少人补贴家用的手段。但即便在这个环节,风险也无处不在。听乡亲们口述,有人晚上去抓青蛙却被毒蛇咬到,差点废了一条腿;有人在撬开石洞抓蛇时,差点造成塌方;有人电鱼时不小心落水溺毙;还有因猎枪走火而致他人伤亡……到后来,技术手段也逐步升级,电网、毒药成了针对野生动物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发展到今天,便是大家网上看到的样子。人们对野味的消费不断升级,是因口腹之欲?不存在的,如果不是预设有对野味的猎奇之心,大多数的野味如果像药品试验那样随机双盲,多半会在和规模化养殖的禽畜制品面前败下阵来。

尽管大自然的精灵们在人类的精巧设计下,几乎全无招架之力,但终究还是被它们找到一些机会,以SARS、新冠病毒之类的方式,反噬人类。可能有人会说,或许世上并没有绝对安全的食物,即便养殖的禽类也有禽流感、生猪有猪瘟、牛羊有疯牛病和布氏杆菌等,但毕竟风险相对可控且收益巨大——不光是经济效益,充足的肉类能够大幅提高国民的身体素质。而野生动物在各个环节的风险已然完全失控,所带来的效益却非常有限。哪怕从最简单的风险收益考量,也该把吃野味的癖好扫进垃圾堆了。幸好,《野生动物保护法》修订,终于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作者系证券时报记者)

打开APP阅读更多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