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涛:渣渣牛肉火锅

以分解牛肉的边角料作为锅底,点缀几碟切好的牛肉,这是为干饭人量身定制的大众伙食。

中文的词性,不大讲阴阳,但爱讲褒贬。

比如说“渣”字,基本上就没见过什么好词,人渣、渣男、渣滓等等,我见过相对好一点的,是渣打银行(Standard Chartered Bank),还是早些年的音译。

最近电视剧《繁花》爆火,有不少人评价说宝总是个渣男,这一点我倒是见怪不怪了,男人一刹那或者一辈子的忧郁都可以被解释成渣,比如沉迷肉欲的西门大官人和流连花丛的宝哥哥,尽管他们对异性都欣赏和爱怜,但不妨碍都称之为“渣”,司汤达笔下的于连和屠格涅夫笔下的罗亭,又有哪个不渣?

扯远了,言归正传,我的主业是写美食的,话说天下大事浩浩荡荡,顺之则昌,逆之只得自己想办法。在一片消费降级的纷纷扰扰中,广州首家“渣渣牛肉”火锅电光火石在珠影星光城闪电登场了。

老黄肯定不是渣男,因为他做事毫不犹豫,元旦节刚过,他拉着我两个人喝酒时,就说自己夜观天象,掐指一算,觉得刚刚在成都兴起的渣渣牛肉将会在广州有一波行情,打算自己身体力行捷足先登勇立潮头,开一家试试水。

我问他:你得准备多长时间?

答曰:七天足矣!

最后老黄还是失手了,七天能造人,那是神仙,老黄这家“正拐渣渣牛肉”,从策划到开业,足足用了十天!

比闪电战还要惊心动魄的是老黄的“奥卡姆剃刀原理”——若非必要,一律删减。

装修简化了,服务简化了,甚至于流程都简化了,“正拐渣渣牛肉火锅”像一个“轻量级的文和友”,要不是内容多了些四川方言,我简直怀疑这涂鸦的手笔出自香港九龙的曾灶财大神。

说是火锅,坐下来就有一盆已经煮好切成碎粒的牛肉渣渣端上来,马上就可以下饭佐酒,肉必然是不够的,参考了汕头牛肉火锅的分解牛肉早早在一旁伺候,水槽里有免费任饮的柠檬茶……老黄得意的坐在小竹椅上说全店的桌椅餐具才花了万把块钱。

这种大道至简的后果是价格异常便宜。

别看老黄有好几家餐厅人均过千还拿过黑珍珠等一堆奖,操办这人均几十块钱的渣渣店也是手到擒来,在快递小哥年入百万的当下,正拐渣渣牛肉的消费便宜得令人发指。以分解牛肉的边角料作为锅底,点缀几碟切好的牛肉,这根本是为干饭人量身定制的大众伙食,一对写字楼里的苦命鸳鸯下班后来这里像吃排骨年糕般相互激励一番,整顿吃下来才百来块!

在“内部封测”的当晚,绰号“潮汕首富”的喜客彪哥展现了新晋广东烹饪协会常务副会长的魄力,饭还没吃完,马上就打电话给汕头的投资合伙人,“赶紧来广州一趟,这里有个好的商业模式。”放下电话,转头又对老黄说,“潮汕地区的代理,我要了。”

时逢周末,我让对吃辣素有偏见的少年放学后也赶过来,“试试黄叔叔的江湖手段”。我甚至打好了伏笔——“旁边有很多日本拉面馆,要是你真吃不了,咱们接着去吃拉面。”

结果少年吃完了一顿渣渣牛肉,说心满意足了。

在理想粉碎成渣的中年时代,我告诫自己:宁可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老黄的渣渣牛肉火锅让我们都充满了美好预期,这是生意人能屈能伸的良好商业态度,也是顺势而为,为寒风中的人们提供了相互依偎的解决方案。

张爱玲曾说过一句深刻的话:“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

渣渣的卑微,你们看到了,渣渣的善良,你们却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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