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要
1. 1.2万名乌军已攻占俄罗斯领土1300平方公里、100个居民点(村镇),此前俄方高层多次喊话这种情况下会动用核武器,现在红线一退再退。
2. 笔者认为,核武器远没有大众想象的那么夸张,“灭世神器”从来是抽象理解。在二战对轴心国集团著名而重大的战略轰炸中,广岛核爆、长崎核爆这两次轰炸,本质上就是效率更高、威力更大的战略轰炸。
3. 与广岛、长崎核爆不同,强国核战争的逻辑不是一颗原子弹就能解决的,需要持续投入核武器直至一方投降。相比于冷战战备最高峰,如今全球核武库大大萎缩,美俄的核储备都在缓慢减少,而俄罗斯的核力量比美国更告急。在美国强硬的核武器威胁之下,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核威胁似乎已经失效。
作者|唐驳虎
凤凰新闻客户端荣誉主笔
俄罗斯本土被1.2万名乌军武装成建制攻占1300平方公里、100个居民点(村镇),这是自1945年后“核五常”的首次。而之前以梅德韦杰夫为代表的俄方高层曾多次明确放话:在这种情况下,将使用核武器。
当下这些实况均已发生,俄罗斯却不再提使用核武器。这让我也终于有机会正确介绍核武器、核战争的真实情形,否则总有一些人 认为核弹这张王炸一出,使用者就把对手灭国了,世界就瞬间清净了。
不过呢, 上一篇在技术层面介绍了典型核武器的真实威力,并指出现代城市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能较好地抵御核爆冲击波。
本文将主要从战备层面,介绍为什么核武器与核战争会与大众的想象大相径庭。
广岛的事实
先补充一个事实,摧毁广岛的,其实是当时以木质建筑为主的日本城市被点燃的火风暴,而非原子弹本身的冲击波。
在距离爆心投影点仅有170米(距爆心真实斜距600米)的燃料会馆,野村英三因为爆炸时恰巧去地下室找文件存活,但同一栋建筑内,除了他还有7名不在地下室的同事也一起逃了出来。
▎爆炸后的燃料会馆,距离爆心投影点仅有170米(真实斜距600米)
当天燃料配给办公室上班人员37人,共有8人(4男4女)幸存,一起逃离混凝土建筑馆内,3人轻微伤,5人伤略重但表面也无大碍。
但其余7人后来均下落不明(可能因火灾或辐射病、内伤死亡),野村英三成为唯一的最终幸存者。他不仅是因为身处地下室,还在于出来后又幸运正确地逃离火灾现场。
正如野村英三的回忆:
“火势逐渐扩大,身体变得热起来。黑烟像龙卷风一样在空中升起。烤好的铁皮和烧焦的木板落到身边很危险。看到落下的东西必须闪身。烟一进入眼睛里就会痛得流泪,一旦吸入就会呛到喉咙。”
“这场火意味着死亡。拿起一块大型的铁皮板,再次站在相生桥上,环视着要去哪里寻求救援。既然要出去,就要做好再也回不来的觉悟。
不知多少次,在地上和倒下的电线杆之间伏下了身子。终于来到了福岛町,这里现在没有烟也没有火灾。回头一看是火和烟的地狱,居然出来啦。”
二战对轴心国集团著名而重大的战略轰炸,除了广岛核爆、长崎核爆,还有东京大轰炸和德累斯顿轰炸。死亡量级都在10万人左右。而除了爆炸直接伤亡,更大的因素都在于引发的火灾。
实际上,两次原子弹轰炸,与两次常规轰炸制造的伤亡人数差不多。而木质町屋、砖木结构建筑伴随燃烧效应引发的大火,比轰炸冲击波制造的伤亡更大 (东京、德累斯顿都投下了大量的燃烧弹)。
从本质上来说,核武器就是效率更高、威力更大的战略轰炸。 毕竟东京和德累斯顿的大轰炸,美英出动了600-900架战略轰炸机,几千名机组人员,投下3000吨炸弹。
而广岛、长崎,理论上只需要1架B-29就够了。至于后来的洲际战略导弹,效率、射程就更高效了。但本质上与二战的大规模轰炸没有区别。
但是,人们只知道广岛、长崎,很少有人知道次生的木屋大火,也不知东京和德累斯顿的大轰炸,只知道“一颗当量也不算太大的初代原子弹下去,广岛长崎就瞬间彻底没了,夷为平地”。
而战后美国曾派出战略轰炸调查团前往广岛与长崎调查原子弹轰炸实际效果。调查团在广岛现场实地勘察后表示:“广岛市中心的所有小型工厂均被摧毁”。
“不过广岛周边的大型工厂几乎全部完好无损,94%的工人没有受到伤害。这些大型工厂占广岛工业产量的74%,可以迅速恢复生产”。
事实上广岛是在8月8日也就是核爆后的第二天,就恢复了穿越城市的山阳干线铁路系统,并正常运营。城区无家可归的众多幸存者坐着铁路疏散到乡下老家。
说到底,大家都被广岛长崎那两颗原子弹误导了。一是以为核弹一颗灭城,百颗灭国,千颗灭世。实际上核武器远没有想象的那么夸张,“扔出去就世界毁灭”从来是抽象。
二是以为两颗核弹一丢,第二次世界大战就结束了。事实上那时候的日本已经不行了,只剩最死硬的军国主义头目还想顽抗,丢核弹只是逼它早点投降罢了。
真实的核武库
而强国间可能的核战争,却根本不是这个逻辑。首先,现在的核大国之间互相丢核弹就不是丢一两颗就能完事的,而是一直丢到一方彻底完蛋或者投降了为止。
其次,自从1945年后,关于核战争、核战术、核战略,美苏/俄双方的海量专家已经精密计算演绎了近80年,虽然期间认知有过种种变动,有过稀奇古怪的理论,也导向过可笑的方向。
但是对核武器的基本量级、效用,还是比较清楚的。冷战时期美国军方计算后认为,当美苏双方扔了总计当量达100亿吨的核弹、杀伤彼此50%的人口后,双方战争实力仍然没有被根本性动摇,战争仍能继续。
比起冷战最高峰时的全球核武库加起来约400亿吨TNT当量,现在全球核武库已经大大萎缩,总当量不到40亿吨TNT当量,能实际投入战争的在10亿~20亿吨TNT当量范围。
2010年美俄签署《第三阶段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New START),双方同意把各自的战略核弹头数量降至1550枚、可部署的投射工具(陆基与海基洲际弹道导弹,以及战略轰炸机)的数量降至800枚/架。
条约同时约定双方每年交换2次有关弹头和运载工具的数量信息,并每年可以对对方的核武器装备情况,进行多达18次的“临时通知性质现场核查”。
所以,美俄双方的核基地实际上都是对对方开放的,有定期与不定期的互相现场核查机制,包括实地检查,驾驶飞机飞临上空巡查等等,互相门清。另外双方800/1550的限额也都没有用满。
根据2023年3月的统计,俄罗斯共配备了572个发射工具(战略导弹与战略轰炸机),共1444枚核弹头;美国为662个投射工具和1419枚核弹头。总的来说,这些数字以每年约10个左右的数字在缓慢减少。
按每枚核弹头50万吨计算,2900×50,美俄双方的战备核弹头总当量为14.5亿吨。战备核弹头也就是部署程度高,能随时或者较快用投射工具扔出去的弹头。
至于战备程度低的核弹头(包括库存、储备,不包括已退役待销毁的部分),美国保有约2300枚,俄罗斯保有约2700枚,但是战备状况堪忧。
具体而言,俄罗斯是约1110枚库存的战略核弹头,约1560枚战术核弹头,以及1500枚退役但尚未拆除的核弹头。
美国拥有总数约2300枚处于储存状态的核弹头,此外还有2000枚退役但尚未拆除的核弹头。这些数字以每年约100个左右的数字在减少。
世界核武器总数则从冷战时期高峰时的约7万枚核弹头(1986年)下降到目前的8000多枚。核武器是有保存期限的,也是需要到期更换的。
不光电子设备、密封材料、电线管路、金属零件、TNT起爆药、防护外壳等部件,这些东西都是有维护年限的。更关键在于高精度的核材料,这才是关键中的关键。没有精密的维护,核弹很有可能变成哑弹。
所以,美国1419+2300,俄罗斯1444+2700。但是核仓库必然是第一波消灭目标,因此这些储备弹头几乎可以等于无用。
所以,只需要考虑双方的这1400多枚就够了。 另外不要忘了,英国和法国还有约100枚和200枚核弹头。
近年来美国每年光花在核弹头保养、更新、管理的费用就超过250亿美元。而俄罗斯的日常军费总额也不过500亿美元,能有1/10用于核武库就不错了。而至于中间的实际使用效率,无人知晓。
10年前我就质疑过,既然俄罗斯常规部队外强中干,那么几乎不会使用的核部队会是什么样?核部队的训练、作风,尤其是核弹头保养和完好程度会好到哪去?
以俄罗斯的状况,不可能实际保有与美国同等规模的核力量。战争实力本质是经济实力、技术能力与组织层级、动员效率、天时地利人和加成的综合体现。这是历史反复印证的真理。
而这两年半的实践,俄罗斯常规部队在乌克兰打成了什么样子,军队究竟是什么组织模式,武器是什么技术水平,打出了一场什么样的战争,全世界都已经有目共睹了。
美国对俄罗斯发出真正的核威胁
有人问,不对。俄罗斯不是早在2022年就宣布暂停履行《新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也不再允许美国核查俄罗斯了吗?
这也正是最关键的,针对俄罗斯动用核武器的可能性,北约国家已经有过严肃讨论,并明确做出了愿意打一场核战争的姿态。
去年俄罗斯还动不动拿核战说事,结果美国宣布,只要监测到俄罗斯核武器的异常活动,就视为俄罗斯在准备核战,美国将对俄罗斯进行先发制人的核打击。
美国还明确了什么是异常调动:第一、已知核武器的部署隐秘调动;第二、美国卫星监测不到核武器的去向;第三、俄罗斯核武部署地出现高战备状态。
最敢动用核武器的是美国。所以现在俄罗斯也不提核战了。这就才是真正有用有效的核威胁。
总之,发生在2024年的这场战斗,最重要的意义之一就是乌克兰已经开始正式进攻俄罗斯本土了。
之前套在乌克兰身上的“不能打击俄本土”“不能进攻俄本土”“不能用西方武器进攻俄本土”上的封印已经彻底打碎。
一场俄罗斯单方面打乌克兰的“特别军事行动”,现在变成了一场互有攻防的“特别军事互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