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丰收。
扫码听朗读版《土豆情结》朗读者/邵晶岩。
□贤哲
土豆,学名马铃薯,在我们黑龙江习惯称它为土豆。
每逢春天,妈都会带领我们像其他村民家一样,将储藏在屋地下面菜窖里上一年的土豆拣出来,挑选那些长得好的,用锋利的挖刀一小块儿一小块儿地分解,分解出来的那些小块块儿上,都会有一个露出很小的芽头儿或还看不出来有芽儿的凹陷处。听妈说这是要当种子去种,我好奇地问妈为什么不整个地下种却要这样费事去抠挖,妈告诉我说因为每个凹陷的坑儿都能生芽儿,一个芽儿就能长出来一棵土豆秧子,整个去种也只能长一棵秧子,是浪费。妈就这样地挖啊挖的,不到半天工夫,就挖出来小山般的一堆。然后,爸妈在我们兄弟姐妹甚至邻居的帮助下,将这些分解了的土豆碎块儿,装进麻袋,运到泥土黝黑的自留地。爸妈小心地将那些碎块儿从袋子里倒腾出来,用柳条筐装上,再一块儿一块儿熟练地种进事先犁出的垄沟里,然后再用犁合上垄沟的土。爸告诉在一边帮忙装种子的我说,到这一步,土豆就种好了。第一次看见这情形,我很怀疑能有土豆从土里长出来。
过了几天,我跟爸去地里玩儿,却清楚地看见一行行墨绿的土豆苗苗儿。日后,经过爸的精心侍弄,秧苗长得又快又好。当秧苗没过我小腿时,顶端陆续开出一层层淡紫或乳白的小花儿,微风拂煦,看着花儿在叶子的扶持下跳舞,又闻着一缕缕花儿散发出来的清香,真的很惬意。在劳动间歇,爸走过来,碰醒发痴的我说,来,咱们抠几个新鲜土豆,回家炒了吃。爸说着,用手指试探地挖开土豆秧子根部的泥土,轻轻摘下挂在根须上鸡蛋大小的乳白色新土豆。做这些时,是绝对不能弄伤根须的,否则就会影响其它尚未长成的小土豆生长,甚至会导致整棵秧苗突然死亡,而那一嘟噜一嘟噜的没长够大的土豆孩子也必然会跟着夭折。
回到家里,妈嘴上嗔怪爸弄新土豆吃是败家,手里却早将粘着泥巴的土豆清洗干净,不一会儿,就将炒好的土豆片儿端到桌上。我贪婪地夹起几片儿放进嘴里咀嚼,发现真的是比老土豆香嫩。
秋天,爸拴了老牛,亲手扶着犁杖,稳练地犁开秧子已经干枯的土豆垄。犁铧走过的地方,顿时如一个长长的豆荚被剥开臌胀的肚子,白花花的土豆如一颗颗硕大的珍珠,密麻麻地散落在湿漉漉的黑土上,丰收的景象真是盛况空前。妈和我们总是兴奋地跑上去往筐里收土豆,几乎忘了萧瑟秋风正在干巴巴地刮我们的脸和手。等全部做完收土豆的活儿,我们的脸和手都被冷风吹得如粗糙的麻土豆皮儿,感觉既辣又痒还疼,不过,丰收的喜悦已大大地冲淡那个不良的感觉了。
将土豆从地里运回家,要装进地窖,但不能马上下窖,要在外面的空地上堆起来,为防止变青绿和有辣味儿要保证不让秋风吹着,更不能被太阳曝晒,得及时覆盖上一层土。这样放上一段时间,上大冻前,土豆体内多余的水分干得差不多了,地里的秋儿都收拾完了,也就到了土豆下窖的最佳时机。在全家齐动员做这件事情时,爸妈总是叮嘱我们小心,不能把土豆的薄皮儿磕破,因为那样容易腐烂。
在漫长的冬天,窖里的土豆就成了下一年的种子和家里的常饭常菜。当主食吃时,烀土豆,面得起白沙,而将土豆粉碎蒸出来的土豆饽饽则又有咬头又醇香;农村拿土豆当菜吃时,花样儿可就太多了,比如,干炖土豆、土豆酱、干豆角丝炖土豆、茄子干儿炖土豆、纯炒土豆片儿、炒土豆丝儿等等;另外用土豆加工出来的粉条炖猪肉,可是东北最有特色的大菜。早些年,如果想对谁进行最盛情的款待都会许诺说,来吧,猪肉炖粉条子可劲儿造。
我尤其怀念小时吃烧土豆的情形,那时由于物质匮乏和家庭经济条件不好,冬天夜长,妈总是在烧过饭的灶坑余火里埋上十几个土豆。等我们把晚饭消化差不多而饿了时,妈便从余温尚在的灰烬里扒拉出一个个散发糊香的烧土豆。我们吃了,心里踏实了,钻进被窝里,很快就能睡着。
土豆就是这样方便种植方便储存方便制作菜肴,甚至它的食用药用等用途也越来越多地被认可的特点,以及它象征的沉静、内向、沉稳的性格等诸多优点,都是我所尊崇的。
实实在在地说,无论今天或将来,物质生活水平会如何地提高再提高,我都离不开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