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观察报 记者 沈怡然 靳慧颖 3月17日-19日间，在位于上海的国际半导体展区内有一面告示墙，张贴着数十年前产自日、美地区的二手半导体设备，围观者来去匆匆。记者在现场发现，前来咨询者部分是国产的芯片制造厂，部分是贸易商。
因为全球半导体技术以欧美、日韩发展领先，而在相对落后的地区，其主流的产线上的设备，大部分由先进国家迭代下来的二手设备组成。2000年左右，中国台湾曾是二手市场的主力，但如今，中国大陆的晶圆厂，正在成为二手市场的最大买家。
记者从多位半导体设备厂、国产芯片制造厂、二手设备交易平台等人士获悉，在中国买家的推升之下，二手设备在2021年进入一个价格高点。
一位二手半导体设备交易平台人士对记者表示，紧俏行情从2020年一季度开始，2021年市场价格整体上涨了20-30%，仍然属于正常的价格范围，但已经有个别热门又稀缺的型号，在今年来的短短几个月内价格翻倍。
该人士称，从类别来看，涨价主要集中在前道设备上，也就是用于生产芯片的设备。从生产的芯片来看，主要集中在8寸芯片厂产线，这也是目前产能较为紧俏、技术较为成熟的一类。如今，外部压力、本土的鼓励、市场的倒逼，头部晶圆厂商无法消化产能，积极扩产，而更多的中小晶圆厂正在申请报批的路上，这才把设备市场推向高点。
这引发了上游的关注。一位全球TOP5的半导体设备厂商人士对记者表示，公司一直专注欧洲和美洲市场，起初，对这些规模尚小的中国团队，并没有给予充分重视。但从2020年3月开始，来自中国的买家越来越多，谈采购的周期也越来越短，他们对于公司的新款型，甚至做到谈完直接下单，而通常其他地区客户需要一个季度至半年周期；他们四处搜寻老款型，还愿以高于市场数倍的价格抢购。这让公司开始重新审视他们。
中国买家
中国买家中，一部分是扩产的头部晶圆厂商，中芯国际、华虹半导体等，以及计划转型IDM（垂直整合制造，指从设计、制造、封装测试一手包办）的芯片设计厂商，另一部分是与地方政府合作投产的新兴晶圆厂。
这些新兴团队，一部分由本土企业培养而来，另一部分是曾辗转海外大厂的回国华侨，也有常年供职海外大厂、退休解密之后来华创业的海外人士。他们具备产业的基本经验和资源，也更有机会获得地方政府的信任。“最近一年多，很多中国买家来询问数十年前的老款型，所询问的型号，很多是公司20-25年前的、早已停产的设备”，上述来自半导体设备大厂的人士对记者表示。
该人士称，“询问者不乏主流厂商，但更多的是一些规模并不大、发展尚不成熟的中小团队。半导体市场集中、头部效应显著，是大厂之间的商业游戏，所以起初公司对他们并没有给予很高的重视。”
采购刻不容缓
采购设备，是中国买家建厂前的一道坎。
一条芯片需要经过十几道工序的加工，涉及多类机器设备，加起来包含数十种机台，几乎来自美、日、荷兰几个国家。按照销量，主要是来自美国应用材料公司、美国泛林集团、日本东电电子、美国科磊、荷兰阿斯麦这五大设备厂。而国产技术，在本土市场的份额尚不足10%。
一位国产晶圆厂人士对记者表示，目前，各家晶圆厂采购压力很大，机台的稀缺正在推高建厂的成本。一台二手半导体设备从海外半导体厂中，流转到国产厂，需要经过当地二手交易平台、贸易商、经销商等很多环节，每个环节都有操纵价格的空间。这也导致价格的不透明，甚至有的卖方给企业“排队队”下单，谁出价高就优先给谁供货。
但采购是一刻也不能等的。该人士称，一方面，寻求二手设备的企业中，很多是项目还没有被当地政府批下来的，因为通常政府要求企业对设备的渠道和来源进行上报，虽然没有算做硬指标，但也是政府评判团队能力的标准之一。
另一方面，通常从打桩到建厂需要一年多时间，形成有效产能还需要两年，如果时间进度落后，没有赶上这一波建厂浪潮，很容易在三年后会落入产能过剩的境地。
这种情形下，只有具备更丰富的资源、更多渠道的圈内人，才能以最低成本、最快时间采购齐全。其余的人只能去公开的二手交易网上搜寻。
翻新“老古董”
在今年一季度，全球芯片产能产能形势更加紧张。上述半导体设备厂商人士称，公司产能接近满载，但是为了迎合中国买家，决定将曾经淘汰掉的设备翻新。公司已经没有工程师会操作这些“老古董”，开发的难度相当于重新做一套设备，成本很大。
该人士称，目前，部分老设备可以做到九成新，而翻新设备由于未形成批量生产，价格会相对高一些。但其中包含了公司的售后服务，比市面上的二手设备性价比更高。公司认为，尽管业绩贡献还不大，但趋势显现出，中国大陆市场正在成为不可忽视的部分。
ChipInsight于2020年1月，对中国2019年度有关中国晶圆生产线进行盘点，共计有63个项目，其中6个项目停摆，除停摆项目外，其他57个项目宣布投资总额超过15000亿人民币。这些实现投产、产能爬坡以及在建项目中，分布在上海最多，来自江苏省、山东省、湖北省的项目也较多。
3月17日，中国工程院院士、浙江大学微纳电子学院院长吴汉明在SEMICONChina2021会议上表示，一些匆匆上马的烂尾项目，令外界对中国芯片有一种“发展过热”的误解，但实际上，中国产能远远没有过剩，甚至发展是非常不足、严重滞后的。若按目前的节奏发展下去，几年后，中国芯片产能与海外的差距，至少相当于8个中芯国际的产能。
中国芯片制造至今不过20年历史，技术基础薄弱，产业技术储备匮乏。吴汉明认为，必须要加快速度，要重视产业链的本土化，要让制造产能实现增长，至少增长率要高于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