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梧桐:“赞成大业、母仪天下”的马皇后

明太祖孝慈高皇后

马皇后生于元至顺三年(1332),比朱元璋小四岁。她原是郭子兴老友、宿州富豪马三的小女儿。马三死后,她由郭子兴的小张夫人抚养长大,“知书精女红”,“善承人意”(《胜朝彤史拾遗记》卷1)。二十一岁时许配朱元璋为妻,从此同朱元璋患难与共,帮他排忧解难,助其成就大业。后来在滁州,郭子兴受到别人的挑拨,加上其子郭天叙、郭天爵的搬弄是非,对朱元璋产生猜忌,甚至把他监禁起来,断绝其饮食。马夫人偷偷给他送去水和食物。有次将刚烤熟的烧饼揣在怀里给他送去,把胸口烫红了一大块。她还拿出自己之积蓄,献给郭子兴正室张氏,求她出面向郭子兴说情调停。

此后随朱元璋出征,遇到灾荒缺粮,她经常贮存一些干粮醃肉,让朱元璋吃饱,“而己不宿饱”(《明史》卷113,《后妃列传一·太祖孝慈高皇后传》,第3505页)。朱元璋行军作战的军令文书和随手写下的札记、备忘录,都交给她保管,她整理得井井有条,朱元璋需要查询,她“即于囊中出而进之,未尝脱误”。渡江以后,与张士诚、陈友谅接邻,战争频繁,她“暇即率诸校妻缝纫衣”(《胜朝彤史拾遗记》卷1),分给将士。陈友谅奔袭龙湾,她“尽发宫中金帛犒士”(《明史》卷113,《后妃列传一·太祖孝慈高皇后传》,第3506页),鼓舞军士的斗志。

她还时常给朱元璋出谋划策,并告诫朱元璋:“定天下在得人心,人心者,天下之本也。”“用兵焉能不杀人,但不嗜杀人,则杀亦罕也”。(《胜朝彤史拾遗记》卷1)参军郭景祥守和州,有人告发他的儿子拿着丈八长矛想刺杀父亲,朱元璋大怒,准备把这个不肖之子抓来杀掉,她出面劝阻,说郭景祥只有这一个儿子,传闻不一定就是事实,杀了他,郭家怕就要断绝后代了。朱元璋派人调查,果然冤枉,郭景祥儿子才免于一死(《明史》卷113,《后妃列传一·太祖孝慈高皇后传》,第3506页)。

洪武元年,朱元璋称帝,册封马夫人为皇后,并对侍臣夸奖她的贤德,提起当年的炊饼,比之为汉光武帝危难之时冯异所献的芜蒌豆粥、滹沱麦饭。还把她比做唐太宗的长孙皇后,说:“家有良妻,犹国之良相。”回宫后,他把这番话讲给马皇后听,马皇后说:妾闻夫妇相保易,君臣相保难。陛下既不忘与妾贫贱时互相厮守的日子,也愿无忘与群臣、百姓在艰难时互相扶持的日子。再说妾哪有长孙皇后贤惠呢,惟愿陛下以尧、舜为榜样,能善始善终,与臣民同甘苦,共患难!

朱元璋称帝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确保朱家江山万世一系,即着手制定各种宫廷制度。洪武元年(1368)三月,他吸取汉、唐后妃擅权专政的教训,命翰林儒臣纂修《女戒》,严禁后妃干政。(《明太祖实录》卷31,洪武元年三月辛未)三年五月,朱元璋又下诏严宫阃之政:

“上以元末之君不能严宫阃之政,至宫嫔女谒私通外臣而纳其贿,或施金帛于僧道或番僧,入宫中摄持受戒,而大臣命妇亦往来禁掖,淫渎亵乱,礼法荡然,以至于亡。遂深戒前代之失,著为令典,俾世守之。皇后之尊,止得治宫中嫔妇之事,即宫门之外,毫发事不预焉。自后妃以下至嫔侍女使,小大衣食之费,金银钱帛器用、百物之供,皆自尚宫奏之,而后发内使监官覆奏,方得赴所部关领。若尚宫不及奏而朦胧发内宫监,监官不覆奏而辄擅领之部者,皆论以死。或以私书出外者,罪亦如之。宫嫔以下,遇有病,虽医者不得入宫中,以其证(症)取药而已。群臣命妇于庆节朔望朝见中宫而止,无故即不得入宫中。人君亦无有见外命妇之礼。……至于外臣请谒、寺观烧香、禳告星斗之类,其禁尤严。”(《明太祖实录》卷52,洪武三年五月乙未)

五年六月,还命工部“造红牌镌诫谕后妃之辞悬于宫中,其牌用铁,饰字以金”(《明太祖实录》卷74,洪武五年六月甲辰)。此后,朱元璋敕撰的《祖训录》及《皇明祖训》,即依照他的这些令旨,对天子后妃、嫔嫱、女使人等所应遵守的事项,逐一做出严格的规定。这样,严禁后妃干政便成为明朝皇室的一条家法而被确定下来。

马皇后正位中宫后,即遵照朱元璋“严宫阃之政”的旨意,勤于内治,严格管束后宫的嫔嫱宫女。她特地召集女史清江范孺人等,问道:自汉、唐以来,哪一位皇后最为贤惠?哪个朝代的家法最为严明?她们回答说,赵宋朝的皇后大多贤惠,家法也最正。马皇后便令女史录其家法贤行,有空就让女史念给她听,说:“不徒为吾今日法,子孙帝王后妃当省览,此可为万世法也。”在她的督促下,宫妾们不仅要熟读朱升等儒臣编纂的《女戒》,还要学习女史辑录的宋朝后宫的家法贤行。

宋高宗宪圣慈烈吴皇后

马皇后还严厉督促嫔嫱、宫女“治女工,夙兴夜寐,无时豫怠”(《明太祖实录》卷147,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这既是为了在当时百业凋零、财政困难之际,减省宫廷的开支,也是为了防止她们闲得无聊,结交宫外的臣僚外戚,干预政事,而酿成大祸。

朱元璋严禁后妃干政,规定后妃不得干预宫门之外的一应事务。马皇后深知此举的用意,是为了朱家天下的长治久安,这也正是她自己追求的目标。朱元璋的这个规定,她只有率先垂范,才能令身边的妃嫔、宫人乃至后世的后妃、嫔嫱、女使认真执行。因此,她对朱元璋的这条规定严格执行,坚决照办,从不恃椒房之亲,萌生权势之欲,也从不抛头露面,直接参与宫外的政务,更不拉帮结派,结党营私。

但是,作为“天下之母”,为朱家天下的长治久安着想,她又不能不关心臣民的疾苦、社稷的安危和朱元璋理政的得失。有一天,她问朱元璋:“今天下民安否?”朱元璋说:“此非尔所宜问也。”她即说:“陛下天下父,妾辱天下母,子之安否,何可不问?”(《明史》卷113,《后妃列传一·太祖孝慈高皇后传》,第3505页)朱元璋无言以对。所以,一旦发现问题,马皇后就无法袖手旁观,置若罔闻,听之任之。

既然不许出面干预,直接插手,聪颖贤惠的马皇后便采用“随事几谏”(《明太祖实录》卷147,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的办法,对朱元璋进行委婉的劝谏。所以,她常寻找适当的时机,借助某个相关的事件,对朱元璋进献一些治国的良策,或对他的一些错误决策提出善意批评。比如,北伐大军攻克大都后,将元朝府库的珍宝财货解送京师,马皇后就意味深长地问朱元璋:“得元府库何物?”朱元璋答道:“宝货耳!”她又问:“元氏有是宝,何以不能守而失之?盖货财非可宝,抑帝王自有宝也?”朱元璋领悟她的弦外之音,说:“皇后之意朕知之矣,但谓以得贤为宝耳!”她即拜谢:

“诚如圣言。妾每见人家产业厚则骄,至时命顺则逸生。家国不同,其理无二。人之常情,所当深戒。妾与陛下同处穷约,今富贵至此,恒恐骄纵生于奢侈,危亡起于忽微。故世传:‘技巧为丧国斧斤,珠玉为丧心鸩毒。’诚哉是言!但得贤才,朝夕启沃,共保天下,即大宝也,显名万世即大宝也,而岂在于物乎?”

朱元璋听了这番肺腑之言后,连连点头称“善”。

有一次,朱元璋到太学祭祀先师孔子,回到宫中,马皇后问:“太学生几何?”答曰:“数千。”她又问:“悉有家否?”答曰:“亦多有之。”她又说:“善理天下者,以贤才为本。今人才众多,深足为喜。但生员廪食于太学,而妻子无所仰给,彼宁无累于心乎?”朱元璋听后,即下令设置红板仓,按月给太学生家属发放廪食,“太学生家粮自后始”(《明太祖实录》卷147,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

明初经济凋敝,老百姓生活非常艰难,引起马皇后的极度忧虑。有一次,朱元璋对马皇后说:“君者,百责所萃。一夫不得其所,君之责也。”她即起拜曰:

“妾闻古人有云:‘一夫失所,时予之辜;一民饥曰我饥之,一民寒曰我寒之。’今陛下之言即古人之心也。致谨于圣心,加惠于穷民,天下受其福,妾亦与有荣焉!”

遇到灾荒岁月,五谷歉收,她用餐必备麦饭野蔬。朱元璋见了,知道她的用意,就告诉她已下令赈济灾民。她又说:“妾闻水旱无时无之,赈恤之有方,不如蓄积之先备。卒不幸有九月之水,七年之旱,将何以赈之?”朱元璋“深以为然”(《明太祖实录》卷147,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后来便下令在各州、县设置预备仓,每个州、县各设东、西、南、北四所,“选耆民运钞籴米,以备赈济”(《明史》卷79,《食货志三》,第1924—1925页)。

朱元璋为强化封建专制统治,运用法庭、监狱、特务和锦衣卫震慑臣僚。马皇后对这种做法非常反感,规劝他说:“人主虽有明圣之资,不能独理天下,必择贤以图治。然世代愈降,人无全才。陛下于人才固能各随其短长而用之,然尤宜赦小过以全其人。”(《明太祖实录》卷147,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还说:“法屡更必弊,法弊则奸生;民数扰必困,民困则乱生。”(《明史》卷113,《后妃列传一·太祖孝慈高皇后传》,第3507页)

侍讲学士宋濂,年老退休还乡,由于长孙宋慎卷进胡惟庸党案而受牵连,被逮到京师判处死刑。马皇后想起宋濂教太子、诸王读书的功劳,向朱元璋求情,说:“民间延一师尚始终不忘恭敬,宋先生亲教太子、诸王,岂忍杀之。且宋先生家居,宁知朝廷事耶?”(《明史纪事本末》卷13,《胡蓝之狱》,第182页)朱元璋拒不答应,说这种事你不懂,也不该管。到吃饭的时候,马皇后闷闷不乐,不饮酒,不吃肉,朱元璋觉得奇怪,问她为啥,她回答说:“妾为宋先生作福事也。”所谓“作福事”,也就是服“心丧”。朱元璋很不高兴,扔下筷子就走。但第二天还是下令“赦濂,安置茂州”(《明史》卷113,《后妃列传一·太祖孝慈高皇后传》,第3506页)。

宋濂像

元末隐居不仕的李希颜,受朱元璋手书之召,教诸王读经。他执教极严,“诸王有不率教者,或击其额”。小王子跑去向父亲哭诉,朱元璋非常生气,“抚而怒”。马皇后怕他一发火又要杀人,就劝解道:“乌有以圣人之道训吾子,顾怒之耶?”朱元璋觉得有理,不仅消了气,还提升李希颜做左春坊右赞善。(《明史纪事本末》卷13,《胡蓝之狱》,第182页)

有时宫女对朱元璋侍候不周,遭到他的责骂,马皇后怕朱元璋火气上来加重惩罚,马上装作发脾气,下令把宫女交给掌管纠察宫闱戒令、谪罚之事的宫正司论罪。朱元璋不明其故,问起这事,她解释说:“帝王不以喜怒加刑罚。当陛下怒时,恐有倚重。付宫正则酌其平矣。即陛下论人罪,亦诏有司耳。”(《明史》卷137,《桂彦良传附李希颜传》,第3949页)

修南京城时,朱元璋下令让判处死刑的囚犯筑城以赎刑,马皇后又委婉地劝说:“赎罪罚役,国家至恩。但疲困之囚,加以劳役,恐不免于死亡。虽曰生之,其实死者多矣。”朱元璋听后,下令“罢其役,悉释之”。(《明太祖实录》卷147,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马皇后不仅自己不干预宫外的政事,而且不私亲族,不让娘家人做官,参与政事。朱元璋刚就帝位时,并未注意到汉、唐外戚干政的祸害。洪武元年正月,他登基仅十余天,为感谢马皇后与之患难与共、赞成大业的功绩,派人寻访其亲人,准备给官做。但马皇后之父马公“无后”(《明史》卷300,《外戚列传》,第7662页),派出去的人员只找到马皇后的亲族,朱元璋想授予官职。马皇后记取历史上外戚干政的惨痛教训,坚决予以回绝,说:

“国家官爵,当与贤能之士。妾家亲属,未必有可用之才。且闻前世外戚之家多骄淫奢纵,不守法度,致有覆败者。陛下加恩妾族,厚其赐予,使得保守足矣。若其果贤,自当用之。若庸下非才而官之,必恃宠致败,非妾之所愿也。”

朱元璋“闻言遂止”(《明太祖实录》卷29,洪武元年正月壬午),只赐给他们一大堆金银财宝,让他们足以享用一辈子,而不予职事。正是基于马皇后的这番劝谏,朱元璋此后将严禁外戚干政作为一项重要内容载入《祖训录》之中。《祖训录》的《箴戒》篇明确规定:“凡外戚,不许掌国政,止许以礼待之,不可失亲亲之道。若创业之时,因功结亲者,尤当加厚。其官品不可太高,虽高亦止授以优闲之职。”(《祖训录》,《洪武御制全书》,第366页)严禁外戚干政之所以成为明朝皇室的一条重要家法,马皇后是立了首倡之功的。

至于太子、诸王及公主的婚配,起初并无严格的规定,朱元璋曾亲选徐达之女为燕王妃,公主也多嫁给勋臣之子,借以笼络一批开国功臣,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洪武三年五月起,决定改变这种做法,下诏道:“天子及亲王后妃、宫嫔等,必慎选良家子而聘焉。戒勿受大臣所进,恐其夤缘为奸,不利于国也。”(《明太祖实录》卷52,洪武三年五月乙未)《祖训录》的《内令》篇据此规定:“凡天子及亲王、后妃、宫人等,必须选良家子女,以礼聘娶,不拘处所。勿受大臣进送,恐有奸计。但是倡妓,不许狎近。”(《祖训录》,《洪武御制全书》,第376页)《皇明祖训》仍保留此条规定不动。尽管朱元璋本人并未执行这条规定,但《皇明祖训》仍被后来的历代嗣君和宗室奉为“祖宗成法”而严格遵守。

故而明代后妃“自文皇后(即燕王妃,文皇后为明仁宗为她上的尊谥)而外,率由儒族单门入俪宸极”。公主驸马也多求之市井,“岁禄各有差,皆不得与政事”(《明史》卷108,《外戚恩泽侯表》,第3270页),只有少数驸马都尉曾“典兵出镇及掌府都事”,个别驸马都尉还以恩泽封侯,这都属于“非制”的特例(《明史》卷76,《职官志五》,第1856页)。从而避免皇室的外姓亲属借助皇太后、皇后或皇帝宠妃的裙带关系形成强大的政治势力,把持朝政大权,导致朱姓皇权旁落局势的出现。

《明史》(二十四史繁体竖排)

在生活上,马皇后处处关心、体贴朱元璋,亲自主管他的起居饮食。而自己在生活上,则一直保持过去那种俭朴的生活。她同朱元璋一样,不喜奢丽,平时衣裳破旧了,缝补洗净再穿,从不轻易扔掉。左右有人对她说:“享天下至贵至富,何庸惜此?”她回答道:

“吾闻古之后妃,皆以富而能俭、贵而能勤见称于载籍。盖奢侈之心易萌,崇高之位难处,不可忘者勤俭,不可恃者富贵也。勤俭之心一移,祸福之应响至。每念及此,自不敢有忽易之心耳。”(《明太祖实录》卷147,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

听说元世祖皇后察必曾率领宫女收集旧弓弦洗净煮熟,织成衾绸,缝制衣裳穿用,她也叫宫女仿照这个办法,织成衾绸赐给无依无靠的孤寡老人。她还用裁剩下的零碎布帛、有疙瘩疵点的粗丝制成衣裳,赐给诸王妃、公主,让她们懂得民间蚕桑之艰难。

察必皇后

马皇后“无子”(《枣林杂俎》义集,《彤管篇》,第268页;[明]李清撰,顾思点校:《三垣笔记》附志,中华书局1982年版,第249页),只生了两个女儿,即宁国公主和安庆公主。但很喜欢男孩,曾抚养保儿、周舍(沐英)、道舍、王驸马、马儿、柴舍、真童、金刚奴、也先、买驴、泼儿等许多义子,还抚养了李淑妃所生的懿文皇太子、秦王、晋王,妃所生的燕王、周王等。(吴晗:《明成祖生母考》,《清华学报》第10卷第3期)

马皇后不论对自己生的女儿,还是对其他妃子生的子女,都是“爱之甚笃,勉令务学,谆切恳至”。她恳切地对这些儿子说:“汝父尊临万国,身致太平,亦由学以聚之。尔小子亦当思继继绳绳以不辱所生。”还说:

“吾闻女史言,(汉)邓禹为将不妄杀人,故其女为后。吾家世忠厚,至吾父,虽无禹之功,然平生急于义,今日为后,非偶然也。汝辈异日有人民社稷之寄,尤必积累忠厚,乃可长世,切不可自恃而不务德,谓事有偶然也。汝切识之!”

孩子有时在穿用的衣服、器皿上互相攀比,她把他们叫到一起,开导说:

“唐尧、虞舜茅茨土阶,夏禹、文王恶衣卑室。汝父俭朴,尤恶奢丽,日夜忧勤以治天下。汝辈无功,锦衣玉食,犹欲以服御相加,何志气不同如是乎?惟当亲师取友,讲论圣贤之学,开明心志,自无此气习也。”(《明太祖实录》卷147,洪武十五年八月丙戌)

洪武十五年(1382)八月,马皇后病死,年五十一岁。病重时,自知难以治愈,担心服药不起作用会连累医生,不肯就医。临终嘱咐朱元璋:“愿陛下求贤纳谏,慎终如始,子孙皆贤,臣民得所而已。”(《明史》卷113,《后妃列传一·太祖孝慈高皇后传》,第3508页)朱元璋连连点头,失声痛哭。九月,葬于南京孝陵,谥为“孝慈皇后”。

马皇后自从与朱元璋结合,两人相濡以沫,情深意笃。她的谢世,使朱元璋深感悲痛。传说先前朱元璋有次与陈友谅作战失利,遭到敌军的追捕,马皇后背起他拼命逃跑,这才幸免于难。后来,太子朱标偷偷把这件事画成一幅图画。马皇后死后,朱元璋惨然不乐,动辄发怒,“愈肆诛虐”。太子不时规劝,为此常和朱元璋发生争执。有一次,朱元璋一时性起,追打太子。太子急忙从怀中掏出那幅画扔到地上,朱元璋捡起一看,触动旧情,“大恸而止”。这个传说当然是不真实的,但它反映了朱元璋对马皇后的一片深情与敬重。正是出于这片深情与敬重,朱元璋晚年始终没有再立皇后。

马皇后在元末兵荒马乱的岁月嫁与朱元璋,备历艰险,赞成大业。正位中宫后,不仅勤于内治,严格管教太子、诸王,约束妃嫔、女使,而且严格遵守朱元璋禁止后妃干政的规定,从不直接参与宫外事务,而是采用随事几谏的方式,对朱元璋的过失提出委婉的劝谏,或对治国理政提出建议,供朱元璋参考,而且拒绝朱元璋为其亲族授官,促使朱元璋做出严禁外戚干政的规定,使其家法更趋完备。

她的这种表率作用,对后世的后妃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因此,有明一代,始终未曾出现后妃或外戚专权的弊政,这是汉、唐、宋、元和后来的清代所不及的。《明史·后妃列传》赞曰:“高后(马皇后)从太祖备历艰难,赞成大业,母仪天下,慈德昭彰。继以文皇后仁孝宽和,化行宫壸,后世承其遗范,内治肃雍。论者称有明家法,远迈汉、唐,信不诬矣。”(《明史》卷114,《后妃列传二》赞,第3546页。参看拙作《马皇后与明代宫廷政治》,《故宫学刊》2013年总第9辑。)

(统筹:陆藜;编辑:思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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