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黄瓜汽水
编辑 、题图 | 渣渣郡
“这将会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电影之一!”
玛丽莲·梦露,美国文化符号和世界阴谋论的中心,她的传记片注定会吸引全世界的目光。
《金发梦露》导演多米尼克的这一句豪言壮语,加上Netflix苦心孤诣的营销铺垫,共同把这部电影的期待值拔到最高值。
讽刺的反转随即发生。这部被Netflix大肆宣传的梦露“伪传记片”,在全世界范围内收获了出奇一致的差评。
豆瓣5.6分,IMDb5.5分,烂番茄指数42%,横看竖看都是三个字,不及格。
听取骂声一片
“难道大家不想看一部NC-17的梦露传记片吗?”
导演多米尼克的这句话,言外之意几乎是一种挑衅:大家都不要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我知道,你们想看的故事,无非就是政治人物与戏子颠鸾倒凤、好莱坞的阴虱和梦露的裙底。
但并非所有观众都想看一部蹂躏女性的悲剧。
这是Netflix有史以来的第一部NC-17级影片,改编自美国作家乔伊尔·卡罗·欧茨2000年的畅销小说《浮生若梦》。作家欧茨反复强调过,这本书并不是一部正规的梦露传记,而是在“梦露”形象的基础上,对美国社会、好莱坞中产阶层的道德、性别、身份的深度反思。
文学作品的二次创造情有可原。但在以“致敬还原”为卖点的传记电影里,虚假和真实的界限就变得更加具有争议。
在场景还原和人物造型方面,必须承认,这部电影确实下了功夫。
演员安娜·德·阿玛斯在采访说,她至少看了数百遍梦露的电影,就为了复刻梦露的每一个神态和表情:“导演多米尼克面前有两台显示器,一个是真正的梦露,一个是我。每个角度,都必须完全一样。”
《绅士爱美人》
《飞瀑怒潮》
表面看上去制作得很有诚意,但多看几分钟就会发觉不对劲。
只要你打开了《金发梦露》,你就会明白它被如此评级一点也不冤枉。大量的色情画面并不是主要原因,毕竟影史不乏比它更大胆的作品,但整部电影连续不间断的性侵、堕胎以及精神折磨,才是它被评为NC-17的罪魁祸首。
NC-17(17岁及17岁以下禁止观看)是美国电影协会电影分级系统的最高分级,意味着电影内容只适合18岁以上观众观看。该评级并不意味着色情或淫秽片,但内容的影响力高于R级所能容纳的范围。
即便是最不保守的观众,也会被横冲直撞的画面冲击得缓不过来。
影片开始时,我们看到了刚刚进入好莱坞的梦露。她紧张得拿着剧本,敲响了福克斯高管的办公室大门。梦露本想靠一段台词表现自己的业务能力,结果下一秒就被扒掉了裙子,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被福克斯高管性侵犯,对方的生殖器明晃晃地晾在她的身后。
这位面目模糊、不发一语的“Z先生”,几乎明喻了黄金时代的好莱坞皇帝、20世纪最有影响力的制片人之一达里尔·F·扎努克(Darryl F. Zanuck),他也是历史上梦露事业开端的掌舵人。
虽然诸多研究梦露生平的作家和学者,暂时都没有找到扎努克性侵梦露的证据。但这位Z先生作为好莱坞上世纪的“哈维·韦恩斯坦”,最臭名昭著的就是下午4点到4点半的“女演员会面”,只要坐上了他的“演员沙发”(casting couch),就难逃桃色交易的命运。
扎努克的传记作者Marlys Harris谈及这些被他宠幸的女演员时感慨:“扎努克对任何女性都不在乎。 对他来说,女人只是每天愉快的消遣——和马球、午餐、笑话没什么区别。”
真实的扎努克与梦露合影
扎努克曾经有一句名言:“在我点头之前,你一无所有”(You’ve had nothing until you’ve had me),意思很好理解:如果不和他睡一觉,你就带着好莱坞美梦滚回老家吧。
60年前,好莱坞是毋庸置疑的男性占据霸权的产业,而梦露就是掉入绞肉机的一块肥肉。只不过这段无从证实的谣言,以确定事实的姿态出现在影片之中,残忍而冒犯。
而这段强奸场面还不算是整部梦露恐怖片里最骇人的场景。从摇篮到坟墓,观众看到的虚构版本的梦露的一生,都是被迫和“性”绑定的。
在她生命的最后几年里,导演将她幻想为一个独属于白宫的性宠物。
约翰·肯尼迪一句话的功夫,她就要坐着飞机从一个城市来到另一个城市,被保镖们架起来,像丢一件衣服一样,把她扔进了客房,等待肯尼迪召幸。
“嘿,我是一块肉吗?这是客房服务吗?”连梦露自己都觉得可笑。
接下来的场景,足以让肯尼迪家族给Netflix寄律师函。
肯尼迪的“特型演员”Caspar Phillipson(他也在《第一夫人》中扮演过肯尼迪)躺在床上,穿着特殊的护腰,暗示了现实中肯尼迪长久的背部伤痛。他一边和政府官员通话,一边指挥梦露弯下腰,用嘴给自己解决性需求。
关于肯尼迪兄弟和梦露的阴谋论,坊间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停止过争议。而《金发梦露》却凭借其“虚构传记”的先天优势,不需要对任何具体的事实负责,于是能够把肯尼迪与梦露的都市传说以如此粗鲁野蛮的画面呈现在银幕上。
这是许多电影不敢做的,同时,也是相当冒犯的。
观众在观看这段充斥着腥骚味的强迫式性爱画面时,几乎感受不到任何愉悦,只有代表权力的皮鞋狠狠踩在脸上的耻辱感。
当影片中的梦露完成了“为国捐躯”的任务之后,像一件垃圾一样被丢出了白宫,走之前嘴里还混沌地重复着一句话:我爱总统。
除了这两场被侵犯的痛苦画面,导演却在制造另一起谣言的过程中,赠送给梦露另一种“性慰藉”:虚构一段大胆的性关系。
影片中的梦露,和卓别林的儿子Charlie Chaplin Jr.以及爱德华·罗宾逊的儿子Edward Robinson Jr.有过一段浪漫的三人行。当然,我们在正规新闻里找不到这段野史。
他们三人都自诩为“被全世界抛弃的流浪儿”,缺乏父爱的孩子,于是衍生了一段唯美的性爱与亲密关系,他们称呼彼此为命定的“双胞胎”。
导演似乎将最温柔的镜头都赠送给这段不存在的感情与性爱。三个人的身影被虚焦、拉长、扭曲,看不清肢体和容貌,却能感受到梦露在这场关系中的快乐与放松。
不可否认的是,导演精妙的转场炫技无处不在。
三人颓靡的床单转眼就变成了倾泻而下的瀑布,原来是我们来到了放映黑色电影《飞瀑怒潮》的影院里。
三个人在星空下惺惺相惜,一抬头,漫天星星变成了上亿颗精子在游动。下一秒,虚构的梦露迎接了她的第一个胎儿。当然,这个注定被堕胎的胎儿,在真实历史中也无从可考。
这段架空的虚幻关系,可能是导演对梦露的另一种偏爱——她的“悲惨人生”,或许太需要被爱情拯救了。
这部长达167分钟的“伪传记片”,以“替梦露以及所有被剥削的女性发声”为目标,却满足不了任何人。
如果你想看真实的历史揭秘,这部电影并没有做到,甚至还杜撰了许多根本没发生的流言;如果你想看打着梦露名号的色情片,那这里的性爱场面会令人难以下咽,还不如直接出门左转去pornhub转转。
爱或不爱梦露的,了解或不了解梦露的,全都被这部电影激怒了。正如导演在Variety采访中所说的:这部传记片会冒犯所有人。“这是一部门槛很高的电影。如果观众不喜欢,那是他妈的观众的问题。”
那么,真的是观众有问题吗?
无论是对镜头中的演员、镜头外的观众、还是坟墓里的梦露来说,《金发梦露》都是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影像屠杀。
没有人能预料到,在 #me too 运动烧遍美国之后,在“罗诉韦德案”被最高法院推翻之后,一位上世纪风靡全球的美国甜心,竟然会被重塑为好莱坞任人宰割的苍井空。
如果它称不上一部优美的色情片,那它能算一部怎样的电影?
导演自以为是地将梦露视作自己的精神分析对象,然而他从未验证过,这些疯癫的景象是否是梦露本人的真实心理。当然,我们谁都无法验证。
或许他能证明的,只是知识分子俯视一位“好莱坞妓女”的伪善心态。
这份不断被晾晒在大众面前的精神创伤,是导演从所有关于梦露的生平讯息中提炼出来的,是主观性的总结,而不是梦露本人的声音。这也是这部“伪传记片”最大的污点——臆断梦露的人生。
它确实是一部传记,因为所有人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历史原型,每一个细节都还原了历史现场;但它也不是一部传记,因为这168分钟串联起的流言与猜想,无法解释梦露一生悲剧的起点。
恋父情结是整部电影追问的问题,也是它切入梦露尸体的伤口。
影片一开始,就响起了梦露那首著名歌曲My Heart Belongs to Daddy。她以美国甜心的形象在舞台上翩跹,对着所有的观众和爱人娇嗔地喊着“爸爸”(Daddy)。
My Heart Belongs to Daddy 历史影像
这个原名诺玛·简的小女孩的童年是颠沛流离的。母亲患有精神疾病,总是指着墙上的照片告诉女儿:“这是你的爸爸”。这个陌生的、缺席的父亲,成为纠缠诺玛·简一生的梦魇,也成为导演多米尼克痴迷的“创作灵感”。
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法与荣格的精神分析理论中,伊莱克特拉情结是一个女孩与她的母亲为了占有父亲而进行的性心理竞争。与之对应的,是男孩需要经历的俄狄浦斯情结。伊莱克特拉情结源自希腊神话人物伊莱克特拉,她与兄弟奥瑞斯特斯密谋弑母复仇,以报复他们的母亲克吕泰涅斯特拉和他们的继父埃吉斯托斯,因为他们谋杀了他们的父亲阿伽门农。
她一生都在亲密关系中寻找爸爸。
经纪人是她事业上依赖的爸爸;第二任丈夫迪马乔,退役的橄榄球明星,是她严厉又充满男子气概的意大利爸爸;第三任丈夫亚瑟·米勒,写出《推销员之死》的大作家,是她有文化又温柔的犹太爸爸。一位推特网友吐槽:“导演让梦露在电影里喊了238次爸爸(daddy),还有脸称之为艺术。”
好像梦露永远都是一只惊恐的小动物,永远都在寻找庇护,丧失了所有主观能动性。
而每一次离婚,都是梦露寻找“爸爸”的替代品而失败的故事。迪马乔因为她被吹起的性感白裙子而家暴她,亚瑟·米勒利用她作为自己的创作缪斯。影片似乎在为梦露宣判精神上的原罪:寄希望于他者,注定会被他者伤害。
影片中的梦露与迪马乔
影片中的梦露与亚瑟·米勒
然而不断地流产,形成了命运对梦露的另一种审判与刑罚。
无论是影片中虚构的梦露,还是现实中强颜欢笑的梦露,确实都是渴望拥有一个孩子的。
而电影病态地放大了胎儿与梦露的羁绊。
诡异的胎儿图像总是闪现在梦露的意识里,甚至还能和她发生毫无科学依据的对话。不少美国媒体和影评人都无法接受如此明显的“反堕胎”设定。
美国计划生育协会的艺术和娱乐参与总监Caren Spruch在一份声明中写道:“堕胎是安全的、基础的医疗保健行为,然而反堕胎狂热者长期以来利用医学对胎儿和怀孕的不准确描述,来造成堕胎行为的耻辱感。《金发女郎》就利用了一个会说话的CGI胎儿来支持他们的反堕胎立场。”
过分凸显一个明显月份大得多的、已经成型的胎儿影像,就是导演对梦露强加的莫须有的二次审判,并且毫不犹豫地污名化堕胎行为本身。
梦露总是被导演送上冰冷的堕胎手术椅。事实上,梦露只是一个患有子宫内膜异位症,多次流产的可怜女人而已。
第一次,导演让她怀上了小卓别林的孩子。出于对精神疾病遗传性的恐惧,梦露迷茫地坐上了手术椅,她尖叫痛哭,甚至从手术室逃跑。在她的意识里,总是把未成型的胎儿与年幼时被母亲抛弃的自己联系在一起。
第二次,导演让她不小心在一次摔跤后流产了。她也因为这次流产而彻底精神崩溃,无法在拍摄现场正常念出一句台词,甚至自残,只能频繁靠注射药物支撑。
第三次,导演似乎让她怀上了肯尼迪的孩子。在医生和FBI探员的凝视之下,冰冷的鸭嘴钳伸入她的宫颈。这也是全片最具冲击力、最令女性生理不适的画面:仿佛导演在梦露的阴道里放置了一个针孔摄像头,以器官的主视角面对所有审视梦露身体的陌生人。
不过,导演多米尼克仍然选择为他残忍的镜头辩解:
“她的童年非常痛苦,因为母亲不想要她,她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对于诺玛·简来说,生孩子是一件令人陶醉的事,因为这意味着,她有机会重新“养育自己”,她可以消除精神病母亲对自己造成的伤害,所以她要从所谓的‘抽屉’中救出婴儿......但是,我觉得这两种感觉同样真实——这种能够弥补错误的喜悦,以及对后果可能产生的这种恐惧。胎儿对她来说是真实的,但胎儿也是她的幻想,你明白吗?这是一个幻想。我觉得流产是她人生最大的压力源头。”
恋父情结与流产创伤,是捅向梦露尸体的前两刀。
最后一刀,是所有男性对她“性玩物”的审视目光,这样的目光是对梦露抽筋剥皮的二次拷打。
影片虚构了一次“梦露的精神崩溃“
1954年9月15日凌晨1点,导演比利·怀尔德的《七年之痒》将要拍摄一个名留青史的镜头。纽约地铁的风随着栅栏窜动,恰好穿过了绝世名伶的白色裙底。
那天晚上,在列克星敦大道与第52街的拐角处,100名男性摄影师与2000-5000名观众,目睹了这一经典镜头被反复拍摄了14次。
而电影《金发梦露》在2022年,让我们从梦露的视角出发,重新检视了那个被后世歌颂的浮光掠影的夜晚。
所有围观者的口哨和尖叫,一次次掀起梦露的裙子,就像一场永远不知疲倦的强奸。据说梦露当晚穿了两条内裤,依然无法阻挡世世代代围观者的口水流向她的私密处。
在梦露踏上红毯时,围观的男性路人们,张着被特效刻意放大后的嘴,这些嘴似乎马上就要将这个女人吞进口中。
恐怖就恐怖在,这有可能就是梦露当时的观感。所谓的观众与名利,不过是切割她的刀片罢了。
无法否认,导演多米尼克在《金发梦露》中直白残忍地掀开她的裙底,丑化那些意淫梦露的普通男性,是想唤起我们对梦露“性玩物”身份的同情。
而这种近似于恋尸癖的拍摄手法本身,就是对梦露本人以及演员安娜·德·阿玛斯的二次剥削。华丽的画面上是一个笑容满面的女人,但却能看到密密麻麻的“吃人”两个字。
而我们在观看的过程中,也无意中“吃”掉了她,消费了她的创伤,围观了她被捏造的痛苦。但观众是故意的吗?不是。观众是被拽进这场屠杀的。
“《金发女郎》显然希望我们为诺玛·简感到难过,但影片如此痴迷于表现她的痛苦——从来没有比当她被肯尼迪总统性侵时更严重,以至于这部电影的同理心,像是另一种形式的剥削。玛丽莲·梦露是一个光鲜的好莱坞地标,而诺玛·简本人亲自参与了创作。但《金发女郎》啰嗦又缺乏想象力,无法让我们更好地理解好莱坞系统背后的这个女人。梦露应该得到更好的对待,不仅仅针对那些曾经把她抽筋剥皮的行业,更是针对任何利用她的形象拍电影的电影人。”(BBC)
“考虑到玛丽莲·梦露在她36年人生中所遭受的所有侮辱和恐惧,我认为她不必再忍受《金发女郎》的粗俗之苦。这是一种新型的恋尸癖娱乐,目的只是为了剥削她。”(《纽约时报》)
从1948年她的第一部电影上映,到1962年她离奇死于家中;从今年Met Gala红毯上被卡戴珊撑坏的钻石裙子,再到如今一部充满谣言的大尺度伪传记片上映——全世界一直都在“享用”梦露的肉体和声名。
而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梦露传记。
她赖以生存的电影和好莱坞,并没有为她保留最后的体面,一如既往、约定俗成地撕掉了她的底裤。
无论是女明星玛丽莲·梦露,还是出身工人阶级的平凡女孩诺玛·简,她首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显微镜下的动物。
电影里的她被切割得七零八落——身体成了性玩具,精神变成了导演的论文,最后拼凑在一起,被自恋的导演冠上“影史最好的电影之一”的标签。梦露在2022年的回光返照,只不过是又一次满足了他者的悲天悯人和饭桌奇谈。
在了解梦露之前,你当然可以相信她是一个胸大无脑的金发美女,只会喊着daddy娇喘。在了解梦露之后,你或许会发现,这位女性身上具有的巧妙的力量,像流水一样,与钢铁般无情的产业博弈抗衡。
“人们说好莱坞伤了她的心,但那是胡说八道——她观察力敏锐,意志坚强……在某些方面,她非常精明。她凭借个人经历可以对一切事物进行深入了解,并且还能从自己的身上拿出一些独特的东西。她在自己身上发现了关于女性的气质。”(《乱点鸳鸯谱》导演约翰·休斯顿)
她为了拍戏克服了口吃和阅读障碍,她跟随顶级表演老师学习技巧,她用巴比妥类药物控制自己的精神疾病,她不满制片大厂给自己安排的傻瓜角色,创立了自己的制片公司MMP——诸如此类关于梦露对命运的反抗、对体制的挑衅,我们都没有在这部电影中看到。她只不过又一次变成了一个没有想法的脆弱“美强惨”罢了。
而她与之抗衡的东西,在当下再一次被消解了。
就像1950年代的好莱坞导演和制片人,不相信她的文化水平看得懂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契诃夫一样,《金发梦露》再次对她发出一阵不屑的嗤笑,夸张地渲染一个女神走向了自我毁灭,原因是缺一个爹。
蹦蹦跳跳唱着《钻石是女孩最好的朋友》的梦露,和脆弱的需要精神治疗的女人诺玛·简,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还是说,二者都是她?
没人能说清楚。就像她离奇的死亡,直到现在仍然困惑着千万人。
演员安娜的精湛表演:
从脆弱崩溃的诺玛·简,变成魅惑自信的玛丽莲
1962年,在梦露死前的3个月,是约翰·肯尼迪的生日。
纽约麦迪逊广场的那个夜晚,汇合了华盛顿的权力、好莱坞的浮华和纽约的金钱。但最惹人注目的,是穿着透视钻石裙子的梦露。
一首《生日快乐,总统先生》养活了1960年代的美国小报,也养活了互联网时代的中文营销号,甚至成为了美国流行文化中的母题元素。
带着喘息的梦露的标志声音,把一首人畜无害的儿歌唱成了最具魅惑的女妖版本。
而这首充满欲望与猜测的献唱背后,只留下了唯一一张梦露与肯尼迪兄弟的照片。
仅凭这一张照片,谁都无法断定传言中的故事是真是假。
有人说,肯尼迪兄弟和梦露根本不熟。在场的证人亲眼看到了,梦露在凌晨三点和她的前公公一起离开了聚会的豪宅。梦露和肯尼迪兄弟之间也并无瓜葛,因为他们压根没有几次共处一室的机会。
也有人说,肯尼迪兄弟就是梦露死亡的杀手。著名的梦露研究者、作家安东尼·萨默斯在他的著作《女神:玛丽莲·梦露的秘密生活》以及一部Netflix的纪录片里,讨论了肯尼迪兄弟与梦露之死的关联,但也仅仅是证据微弱的可能性。
安东尼·萨默斯在对600多位案件相关人员进行采访之后,得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许梦露死在了当晚的救护车上,也许她的死亡和时任美国司法部长罗伯特·肯尼迪有关,也许还牵扯到了美国卡车工会主席吉米·霍法与黑帮组织。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确实是自杀了。
我们得不到任何确定的证据,她的面孔依旧在出现波普艺术品和各种故弄玄虚的纪录片中。她就是她自己的《罗生门》的女主角。
梦露在她去世前的一次采访中说道:“真实的东西很少被传播,通常都是虚假的新闻受欢迎。如果不从真相开始挖掘,你就很难了解一件事是如何发生的。”
在《金发梦露》上映时,梦露本人已经96岁了。有人说她是上世纪最耀眼的女神,有人说她是全世界最放浪的荡妇。几十年过去了,这样的割裂评价依然没有任何变化。
她依旧是那个神秘的、悲哀的、被好莱坞生吞的女人。
“他们充斥着虚伪和失败。有些人是邪恶和扭曲的。可惜他们比任何人都靠近电影本身。所以你只能和他们坐在一起,听他们诉说着谎言和阴谋。接着,你透过他们的眼睛看到了好莱坞:一座人满为患的妓院,一座带床的旋转木马。”——《我的故事》玛丽莲·梦露
“Phoniness and failure were all over them. Some were vicious and crooked. But they were as near to the movies as you could get. So you sat with them, listening to their lies and schemes. And you saw Hollywood with their eyes – an overcrowded brothel, a merry-go-round with beds for horses.” (My Story,Marilyn Monro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