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看来，一座“网红城市”应具备怎样的特质？

在“千城一面”的城市竞争格局中，总有一批城市凭借先天优势和后天努力，在社交媒体频频“出圈”，拥有极高的话题热度，成为人们眼中的“网红城市”。

借由独具地方特质的城市影像，这些“网红城市”通过复杂的传播载体构建起了一种大众想象与体验城市的新方式，将城市的历史人文与居民的日常紧密联系，从而令快速城市化过程中“消失的地方感”得以重塑。

在媒介地理学的视域下，一座座“网红城市”被有形之手与无形之手创造出来、不断生长演变，进而改变着人与城市、与地方的联结关系。正如英国学者米歇尔·萨克(Michael Saker)所言，“移动社交网络改变了参与者参与和体验环境的方式，能够重新帮助人们建立起对空间和地点的熟悉感。”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观察到，在众多的“网红城市”中，深居西南的成都近年来始终以积极的方式回应进入到城市化“下半场”人们对“地方感”消失的忧虑，并于急速流变的移动互联时代重建起属于城市的“地方感”。

成都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建 摄（资料图）

日前，“文明交流互鉴 经济互利共赢”2023年中国有约国际媒体主题采访四川站活动在成都落下帷幕。四天的时间里，50名主流媒体及网络名人代表深入到成都的大街小巷，近距离感受这座“网红城市”跳动的脉搏。

借由此次实地调研，每经记者与多名来自国外的“漫步者”，从东安湖畔的大运激情到锦江岸边的夜色温柔，从金沙遗址的文明对话到明月村里的非遗体验，一起聊了聊这座“网红城市”的独特气质。

神秘感

穿过城西烟火气的居民区，一个拥有大型建筑基址、祭祀活动场所、居址、墓地等重要遗迹的“考古胜地”掩藏于广袤的绿意之中。神秘感，是美国人杰克（Jake Lee Pinnick）踏足成都金沙遗址时的第一感受。

“太阳神鸟金饰，它的含金量高达94.2%，厚度仅0.02厘米，内层图案是向四周喷射出十二道光芒的太阳，外层四只展翅的神鸟围绕着太阳循环往复地飞翔，与中国古代的‘金乌负日’传说不谋而合……”在太阳神鸟的展台前，扎着道士髻、身着素净道袍的杰克听得入神。

杰克从小就喜欢中国武术，爱看李小龙、成龙主演的功夫片。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网络上看到一段武当山三丰派第十五代武术传人袁师懋的八仙棍视频，便下定决心前来中国习武。

在武当山道家的传统武术馆，杰克从基本拳学起，掌握了八仙棍、形意拳、太极拳、气功等武术功法，并于2014年结业。当大部分师兄弟都选择下山时，杰克却最终选择留了下来。

外籍记者和自媒体达人走进成都金沙遗址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建 摄

对这位长期隐居武当山习道的自媒体“网红”而言，成都神秘的上古文化与浓郁的历史氛围满足了此前他关于中国的所有想象。“这里有山有水，还有许多神秘的传说。而传说之外，又是一个烟火的人间。我非常享受这种神秘文明照耀之下的现实。‘过去’与‘现在’同时印刻进了城市的脉络与居民的生活之中。”杰克表示。

随着此行的深入，西南地区独特的风情在杰克眼前一一展现：深藏于明月村的“非遗”竹编、传承于都江堰的“拜水”习俗、夜游锦江时两岸的丝竹之声。

在记者面前，杰克俨然扮演起了一个本地人的角色——无论是在夜晚的游船上演奏起箫和古琴，以“乐”会友；还是在参观大运会主场馆的间隙，信手打出的一段赢得满堂彩的太极拳，都让这位异乡客在成都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仿佛“错把他乡当故乡”。

“我觉得成都就是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将我牢牢抓住，无论是它的文化，还是居民。我每天都抱着一种‘开盲盒’的惊喜心态，”杰克笑道。

众人在大运会主场馆合影留恋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建 摄

松弛感

“松弛感”是一个近期在社交媒体频频被提及的“热词”，背后折射出大众最急迫的情感需求与心理需求。

按照多重迷走神经理论（Polyvagal Theory），“松弛感”指的是：一种个体会产生安全感以及与他人的连接感，并体验到希望、灵活、融入当下等积极感受的状态。

某种程度上，“网红城市”易得，而具有松弛感的“网红城市”难求。在美籍网络名人柳素英（Elyse Ribbons）看来，“成都拥有一种大多数城市所不具备的特质——恰到好处的‘松弛感’。”

5月22日上午，知名艺术家詹姆斯·简明（James Jean）最新的展览——无尽之旋II，在成都麓湖·A4美术馆精彩上演，美术馆外的麓湖碧波荡漾。柳素英在湖畔安静驻足，远处的蓝花楹散发出迷人的色彩。“眼前的湖水，让我想起了家乡密歇根州的湖区，”柳素英跟记者说到。

成都麓湖畔的蓝花楹开得正艳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建 摄

来自密歇根州的柳素英，长期在中国工作生活，学过中医、针灸以及京剧，曾在中国国际广播电台任职，上过不少的电视节目推广中国的戏曲文化，还出演过张艺谋执导的广告片。她对中国文化有着远超其他外国人的“痴迷”。“甚至连我的婚礼都是按照中式习俗举办的，”柳素英告诉记者。

从北卡、到北京、再到上海，柳素英最终选择定居在了成都，并于2021年开启了在这座陌生城市的全新生活。“我发现这座城市非常包容，最开始紧绷的心一下子就松弛了下来，我的老公在四川大学顺利任教，我的女儿中文进步飞快，我也继续从事舞台艺术创作，研究川剧和美食，参与越来越多的文旅项目。”柳素英向记者分享到。

如今，柳素英一家三口时常流连在充满市井气息的成都街头，九眼桥附近的咖啡店、酒吧是常去之所。对于城市的变化，她有着“最新鲜”的观察。

在柳素英看来，“成都最宝贵的，是能够在快速发展的当下，最大程度地保有一种‘松弛感’，这种‘松弛感’让像我们这样的异乡人得以快速地融入当地，找到适合自己的空间。这样的城市气质，来自于居民的日常生活，是独特的、更是诱人的。”

在行程结束时，柳素英笑道，“我决定在这里‘老不出蜀’了。”

外籍记者和自媒体达人感受“夜游锦江”的魅力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建 摄

少年感

一座想要长红的“网红城市”应该是充满“少年感”的城市。

“少年感”不仅仅关乎所谓的城市人口结构、青年劳动人口占比等一系列统计数据。更重要的是，它暗含了一个重要的隐喻——城市应该是充满潜力的、自然生长的。

在90后土耳其博主Nesli的眼中，成都就是一座充满了“少年感”的城市。无论是在年轻人热衷打卡的“网红书店”钟书阁，在聚集起一大批90后甚至00后“手艺人”的明月村，还是在承载着运动激情的成都大运会多功能体育馆，定居深圳的Nesli都感受到了这座城市不一样的“少年感”。

此次成都之行，在麓湖公园社区的参观给Nesli留下了深刻印象。近年，聚焦青年文化，麓湖公园社区培育孵化出麓客环保会、麓鸣读书会等60余个居民自组织。每年开展400余场丰富多彩的社群活动，并形成“渔获节”“花岛生活节”“麓FUN音乐节”“麓客之夜”等在青年圈层颇具号召力、影响力的社区节日。

“我非常羡慕这里的年轻人有丰富多样的娱乐选择，有属于自己的青年文化空间。我看到，无论是多晚的夜里，都有年轻人出来尽情玩耍，”Nesli告诉记者，“在这一点上，跟深圳的差别挺大的。”

麓湖公园社区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建 摄

与此同时，前往崇州市杨柳土地股份合作社的参观之旅也令Nesli对成都的“少年感”有了更加深切的体会。

杨柳土地股份合作社是一家从事粮食规模种植、粮油烘干仓储、大米加工销售为一体的国家级示范合作社，是四川崇州“农业共营制”的发源地。在这里，Nesli“邂逅”了一位被称为“种田CEO” 的90后女孩——王伶俐。

2015年大学毕业后，王伶俐便开始在合作社担任农业职业经理人。由于运用现代企业管理方式管理运营合作社，代管近6000亩高标准农田，负责专合社每年播种计划、日常管理等工作，她在圈中颇有名气，被称为“种粮CEO”。

据悉，农业职业经理人在上岗前，除了参加考证、培训，还要学习播种、育秧、机械等复杂操作。当记者向Nesli介绍，在崇州像王伶俐这样的农业职业经理人约有2800余名时，她露出了既惊奇又钦佩的神情。

某种程度上，崇州农业职业经理人越来越年轻化，学历越来越高的背后是这座城市青年吸引力的缩影之一，这也是成都可以保持“少年感”的最大底气。

此前，GaWC发布的《世界城市青年发展潜力的分析报告与排名》显示，成都在“世界城市青年发展潜力排行榜”位列第63位，在“青年依赖度”位列第25位，意味着成都有较强的青年发展能力，对青年拥有巨大吸引力。

崇州竹艺村 外籍自媒体达人体验中国非遗竹编技艺 图片来源：每经记者 张建 摄

事实上，“网红城市”成都所呈现出的种种特质，无论是“神秘感”“松弛感”还是“少年感”都离不开这座城市在高速发展过程中对于传统的创新、对于个体的尊重以及对于未来的探索。

这些特质构成了这座城市在互联世界的种种“标签”与“符号”，同时又反过来影响着人们关于这座城市的体验与思考，重塑一种“失去的地方感”。正如美国地理学家保罗•亚当斯口中所说，“媒介即地方”。

与此同时，拨开迷雾，脱离标签与符号，我们也看到，每一个“网络空间”的营造，每一座“网红城市”的打造，都离不开一群愿意深入实地的观察者与实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