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中国小伙在美国研究和平后 决定去非洲创业

△朱清与当地马赛导游学校的工作人员沟通生态旅行数字内容。 在非洲工作的中国人大多都是基建工程项目的务

△朱清与当地马赛导游学校的工作人员沟通生态旅行数字内容。

在非洲工作的中国人大多都是基建工程项目的务工人员,又或是早期就在非洲建工厂做贸易的生意人及中国企业的外派员工,像朱清这样的90后创业者是人群中的少数。 非洲待开发的互联网蓝海和人口红利,让朱清看到了新的机遇。今年,他从美国留学毕业后,来到肯尼亚,正式开始了非洲本地数字媒体的创业。

△朱清正在采访一位嫁给了中国人的肯尼亚女孩。

朱清目前的创业项目,是在中国“网红数字经济”的基础上另辟蹊径——挖掘非洲人写自己的真实故事、拍短视频给中国网友阅览,帮助非洲普通人在中国做“网红”。朱清观察 到非洲非洲目前的互联网发展大约在中国的五至十年前,是刚用上3G的时代。“3G时代就是图片和文字、短视频内容爆发的前期,是一个机遇。”

非洲作者的文章,被朱清翻译成中文,发布在某平台上,取专栏名为“非洲真实故事”。每篇文章产生的流量和赞赏收入总和,70%会被支付给作者本人。至今人气最高的一篇故事曾获过250万的点击量,作者因此收到350美金稿费,比非洲正常的月收入还要高一点。那篇文章是一位马达加斯加的女生写的,讲述她在马达加斯加的成长故事和中国的留学经历,写了大部分中国人都不了解的细节,比如不能在房间打伞等。

△在卢旺达,一群摩托车司机围住朱清热情解说行程安排。

优秀的非洲作者甚至会有自己的中国粉丝群体,那位马达加斯加作者的微信粉丝群内有一百多个人。朱清会鼓励作者们在文章里留下他们本人的联系方式,也会帮助粉丝多的作者直接建群。

他感受到中国和非洲两个大陆体之间存在着巨大的信息数字鸿沟,“中文网站上能读到的关于非洲的好故事,不仅少之又少,创作年代基本也都在十年前了。”所以他们邀请非洲本地作者撰写的故事非常新鲜和真实,几乎没有其他渠道可以读得到。只要文章中的内容跟中国有些关联,比如“非洲媳妇嫁给了中国小伙”,或者“探讨中非关系、中肯关系”等类似的题材,基本就会有百万左右的阅读量。

△今年6月,朱清与团队成员一起拜访肯尼亚贫民窟导演。在不到六平米的塑料木板房放着一台旧式电脑,用它学会了简单的剪辑,并且制作了数部关于贫民窟的故事。

早期,朱清并不知道有多少钱能给到作者,只是单纯地向当地年轻人发出邀请,“中国人对非洲感兴趣,希望可以写一些文章给我的朋友看,这样可以交到中国朋友”。朱清的话看似简单无奇,但对于大部分非洲人,“中国”一词本身就已充满魔力,部分有写作能力的被邀请者都不会拒绝。

△朱清和部分非洲作者的合影。

目前朱清的团队储备了大概30多个非洲作者,而这个规模仅是项目的检验阶段。朱清未来想源源不断地挖掘非洲优秀作者,作者的培养、培训、IP的运营,帮助在非洲出过书的作者在中国出书,获得中国版权等等……整个流程将被固定下来。

在他的语境里,这种规模化的商业模式被称为“可持续发展”模式。朱清希望通过这种模式,在实现商业盈利的同时,帮助更多非洲的年轻人就业。

△2019年5月,朱清正式毕业。

在驻扎于第三世界国家的创业大军里,朱清不是“野路子”,而是学院派“正规军”。研究生时期,朱清在美国印第安纳州的圣母大学读“国际和平研究”专业,那里启发了他对非洲的关注。

人们时常祈祷“世界和平”,但“和平”作为一种研究的专业却鲜为人知,几乎每个听说朱清所读专业的人,都要问问他究竟要在学校里研究些什么。

△圣母大学国际和平研究专业的学生与全球发展学生经常一起上课,朱清在后排左3。

朱清介绍到,和平研究专业始于20世纪60年代的西方,在古代中国文化里,墨子的学说也是和平研究的例子。墨子反对侵略战争,主张国与国之间,人与人之间都应当“兼相爱,交相利”,他希望世界能够更有序、更协调地发展。而现代社会对于和平的理解也在变化,“早期的和平是没有战争,后期还要发展到让人们更平等,让经济更进一步发展,人与人之间在心理上能够互相理解。”

朱清在国际和平研究专业的学习中,不仅要了解国际政治、国际关系、国际发展,还要懂商业,了解公民社会(英文为Civil Society,指慈善团体、NGO组织等)。在工作实践中,要通过综合运用三个最主要的力量——政府、商业、公民社会,去推动一个地区由暴力的状态实现到非暴力的状态。非洲是在课堂上经常会被讨论的地区之一。

△朱清与同学的合影。

圣母大学的和平研究专业每年招收15个人,全部来自不同的国家,几乎每个国家只招一名学生,为所有入学的学生提供全额奖学金,含学费、补助等一年大概8万美金。 目的是让不同国家的人,基于不同对和平的理解产生碰撞,推动世界和平的发展。 朱清在中国曾有过五年环境保护NGO的工作经验,介入过上百起环境污染事件,学校很看重他的这段经历。

△朱清与同学的合影。

朱清的同学来源很广泛,背景也很丰富:有来自津巴布韦的律师;来自南非做性少数群体的研究者;来自菲律宾做少数族群的文化传承和保护的学者。还有来自阿富汗的难民同学,与做美墨移民研究的美国本土同学。同学们就是不同国家历史的“活字典”,他们都曾亲身经历过自己国家的重大变革。朱清在学校与他们直接对话,也对各国的发展和变化有了更深的了解。

留学期间,朱清试着吸收和理解不同世界的文化。他大量阅读关于不同国家文化、历史的书籍,有了不少知识储备,帮助了他后来在非洲创业时,更顺畅地与当地人的交流。

△朱清(左2)与非洲巡护管理人员对话。摄影/潘庆安

和平研究学习的第二年,学校要求每个人选择一个相对比较“动荡”的国家去实践实习。“和平研究是研究趋势,不是指当下存在的动荡,而是指未来一段时间内可能有比较动荡的风险。所以需要进行和平研究的地区不一定非要发生战争,也包括社会结构上的暴力,比如富裕过程中分配不平衡将会引发比较多的问题。”朱清解释了学术上对“动荡”的理解。

△朱清(右1)和朋友参观肯尼亚西部城市一位司机的屋子。

非洲大陆人口基数大,有12亿人口,据联合国预测,2050年非洲人口数量将从目前的12亿增长到25亿。据中国日报网报道,15至24岁的非洲青年人口占总人口的20%,数量高达2亿之多,年轻的人口结构是非洲未来发展的机遇所在,然而非洲各国青年人平均失业率高达60%,这给非洲发展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非洲的产业以畜牧业为主,年轻人没有那么多工作机会可以分配,因此非洲也是和平研究常被讨论的地区。”朱清直觉上优先选择它作为自己实践的实习地。

△朱清与同事们在肯尼亚调研。

初到非洲大陆时,朱清曾走访过这里许多国家,一圈下来选择了肯尼亚。不仅因为他喜欢野生动物与野外冒险,还因为这里有联合国环境署、人居署等众多国际组织,也有很多大型投资机构的总部设在肯尼亚。肯尼亚曾是英属殖民地,可以使用英语交流,经济发展和政治环境相对比较稳定。朱清还看中了肯尼亚与东部非洲其他国家有东非共同体市场协议,市场比较统一,整合起来有1.34亿人口。

△2018年11月,朱清在乌干达调研。摄影/潘庆安

进行和平研究后,朱清在来到一个新地方时,总会思考如何能创造出一个可持续和平的世界,在肯尼亚实习期间他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非洲这么多年轻人万一都失业了怎么办?没工作会导致社会动荡。

当时,朱清和朋友们就想设计一个关于数字媒体的项目,“不是一定要让当地人赚多少钱,至少可以让更多当地年轻人参与进来”。从结交社会精英到搜索被忽视的弱势群体,朱清当时想了各种法子去认识不一样的人,几乎所有的社交软件都用了,比如Facebook和领英等。“早期的时候我们还试着用探探,想找一些当地人,没想到真的蛮多当地人用探探,很让我们感到奇怪。”虽然想认识各种不同的人,但早期能够持续跟朱清产生互动的,在非洲本土只有几类人:研究中非关系的、研究非洲文化历史的,以及想要创业的。

△2019年1月,朱清(台上左1)在北京开分享会。

去年底,朱清和他的团队带着和平研究的实习总结,在中国不同的城市做了6场分享会。朱清直观上的一个感触,就是惊喜地发现国内竟然有这么多人对非洲人的生活如此感兴趣。这次经历给了他在毕业后,推动非洲真实故事有了很大的信心和鼓励。

△2018年朱清与团队在马赛马拉野餐。

回到肯尼亚,朱清向与他保持互动的非洲小伙伴们正式发出写作邀请,在项目持续发展的过程中,朱清也有意外收获,传播非洲真实故事,既让国人更了解真实的非洲,还通过文章消除中非两地人民对于彼此的部分偏见。

△朱清采访马赛马拉野生动物保护巡护员。

曾经有一位肯尼亚作者,受当地媒体偏颇报道的影响,写下一篇对中国有片面认知的文章,朱清将它原文不动翻译并发布了,收到中国网友们的热烈评论。朱清把网友中的理性的声音、有理有据的回复翻译成英文反馈给那位作者,作者看完之后也觉得自己确实有考虑不周,太武断了,有些信息也是道听途说的,应该再多做调查。经过这样的反馈互动后,他之后的文章中,关于中国的一些说法也严谨了许多。

那位作者是在Quora(外国版知乎)上非常具有影响力的答题主,有很多粉丝。“像这样的一些答题主,如果一直带着偏见去回答中非问题,影响还是很不好的。”朱清希望在商业的形态里,加入消除偏见的方式,时刻践行和平研究的理念。“在和平研究的角度,偏见很大程度上是暴力的来源。如果会写作的本地人,能慢慢地更了解中国,了解一些事实数据,就会对中国有更清晰地认知。”

△2019年6月,朱清的团队与非洲最大的动物保护机构共同开展“生态旅行与数字内容讲座”。

一位作者的观点让朱清印象深刻,“肯尼亚是一个长期饱受殖民之苦的国家,所以一直在民族自尊心上寻求解放、寻求自我,寻求独立,又担心一直寻求不到。即使现在表面上国家政权是独立的,但它在经济上并不能独立,所以没办法有独立的意志和精神。因此肯尼亚人一直想表现得更独立一点,更受人尊重”。

朱清对此感受很深,“非洲人民这种心态是许多人并不理解的,很多来到非洲的国人会给他们捐钱捐物,却在交流中,没有完全从心态上消除对他们的偏见 ,而和平研究特别重视‘尊严优先’。 ”

△位于乌干达的城市街道,由于道路建设还不完善,尘土飞扬是常事。

朱清认为数字媒体项目的价值能否可持续发展在于是否可以被更多中国网友看见,并且愿意为看故事花钱买单。“赚钱”也是目前吸引非洲作者继续创作的主要原因。但有一次,朱清给一位作者结算了100美金稿费,作者却将它直接捐出去了,可能是捐给了教会或者是其他有需要的人,而这位作者自己并不是很富裕,只是为了内心更满足。

△朱清(右2)和朋友一起去乌干达看黑猩猩时,和向导合影。

△朱清在肯尼亚东部海岸冲浪。

朱清明年就要三十岁了,正处于青年末尾与中年未至的转型期,也在对自己的人生进行长远规划和“阶段总结”。他对自己的定位是深入非洲大陆的探索者,而不是企业家或公益人。

谈到未来,朱清还是颇有自信:“从和平研究的角度来说,我做的事情很有意义,消除国家间的偏见,还让当地人就业,但从商业角度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商业模式是否可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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